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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华严寺 ...

  •   第四章

      一番梳洗过后,天已是大亮了。

      秦星澜心里很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大哥和陶蓁蓁是怎样的脸色,不知道爹娘日后怎样看她。

      惊蛰将至,春寒料峭。

      秦星澜让玛瑙留在屋里歇着,由珍珠扶着一步一步往秦璟院子里走。

      院子有仆人来来往往,见了秦星澜都停下来问安,秦星澜只颔了颔首。屋外伺候的丫鬟眼尖,已经进去通传了,秦星澜在檐下站了半晌,只见进去通传的小丫鬟又跑出来,面色为难地道:“世子说……不见。”

      秦星澜不怕侯爷不怕林氏,单单只怕她这个大哥。从小到大,无论她犯了什么错,只要委委屈屈地哭两声,爹娘必然心疼得不行。只有秦璟会板着脸,用戒尺打她的手心。

      如今秦璟这一句“不见”,比戒尺还要可怕。

      秦星澜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抿了抿唇,轻声与那小丫鬟道:“你去说,今儿我要是见不到他们,便不走了。”

      小丫鬟点点头又转身往屋里去。

      -

      陶蓁蓁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是翰林学士的女儿,嫁给了自己思慕已久的郎君——永定侯家的世子秦璟。

      陶家并非世代簪缨,陶父也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重臣,以她的出身确实是配不上秦璟的。不过秦璟科考那年会试的同考官便有陶父,陶父极为欣赏秦璟,秦璟贵为永定侯世子,待人接物却温和有礼,很是敬重陶父的学识。这一来二去,便成了忘年之交。

      陶蓁蓁一直记得那年春天,春和景明,她在陶家第一次见到秦璟。

      一袭月白色锦衣的少年端坐于堂上,与陶父侃侃而谈、对答如流。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亦是豆蔻韶华,隔着屏风偷偷看秦璟,心里满是女儿家的娇羞与好奇。

      秦璟端起茶盏,似是有所察觉,忽而转眸,与陶蓁蓁对视。陶蓁蓁心中一惊,只觉得满怀心事被人看穿,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落荒而逃。

      那一年殿试过后,秦璟进士及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可新任的进士却驳了御赐的姻缘,道他已有心上人。

      上元节至,他递了信笺与她,言明心事。没过多久,便有媒人上门提亲。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鲜红色铺天盖地,遮了她满身满眼。

      她在过门时绊了一跤,秦璟扶住了她。他借宽大的袖子掩着,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有如意郎君若此,她满心欢喜。

      只是她的小姑子秦星澜并不喜欢她,处处找她的麻烦。她不知她错在哪里,但也不想夫君忧心,只能一味忍让。

      那日冬季,她方才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她满心欢喜地去向婆婆问安,却因为秦星澜落下湖水,丢了孩子。

      小产之后,她性情大变,想方设法害死了秦星澜,变成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与夫君逐渐疏远。

      后来,谁能料到,晋王登上帝位,又被齐王攻入京城,拉下了皇位。齐王登基后,秦家为奸人所构陷,满门抄斩。

      那时她已与秦璟和离,却还是一条白绫,吊死在了屋里。

      那痛不欲生的感觉仿佛还在昨日,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摆设。

      她高烧未退,身子很是虚弱,脸色苍白如纸。

      一旁的小丫鬟发现她醒了,惊喜地叫道:“夫人醒了!”

      一道身影听见动静,匆匆从外间转进来,几乎是扑到她床边,握住她的手,颤声道:“蓁娘。”

      她定睛一看,是秦璟。

      她是在地府吗?对啊,她死了。

      面前的秦璟与梦里冷漠无情的秦璟不同。他双眼通红,嘴唇却发白,握紧了手里柔软发烫的手,轻声道:“蓁娘,你终于醒了。”

      陶蓁蓁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璟,生怕少看了一眼。这样的画面,在很多年前才能看见了。

      自从她滑胎后,她便恨上了整个永定侯府,每日过得痛不欲生。连带着对待秦璟,也是不愿多见。

      秦璟似是忽而想起什么,轻声问她:“要不要喝水?”

      半晌过后,陶蓁蓁缓缓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丫鬟忙不迭去倒了水来。秦璟一手扶起陶蓁蓁靠在他怀里,一手接过那素瓷茶盏,递至陶蓁蓁嘴边。

      陶蓁蓁抿了口水,觉得有些烫,轻声道:“烫。”

      秦璟凑过来吹气,茶盏水面泛起涟漪。陶蓁蓁盯着秦璟削瘦憔悴的侧脸,这才有了一种从梦中醒来的感觉。

      可是,那些真的是梦吗?

      有小丫鬟从外间匆匆忙忙地进来,欠身道:“姑娘来了。”

      秦璟动作顿了顿,沉默了片刻后,哑着嗓子道:“不见。”

      陶蓁蓁看了小丫鬟一眼,只见小丫鬟转身出去了。

      她忽而想起梦里那些事来,只觉得像是已经活过了一世。经过了后来的种种曲折,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脆弱又偏执的小姑娘了。

      思及那一世后来的秦家的遭遇,不管真的是梦,还是上天垂怜让她再活一次,她都得做些什么。

      秦璟将吹温了的水又递至她唇边,她啜饮了几口水后,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秦璟看向她,她低了眉眼望着茶盏里的水倒映出秦璟憔悴的侧脸,说道:“这也不是她的错。”

      梦里她执念太深,后来才知错了。若她没有怀着满腔恨意而活,她也不会手上沾染鲜血,不会与夫君同床异梦渐渐疏远。

      小丫鬟又匆匆忙忙地进来,道:“姑娘说,若世子和夫人不见,她就不走了。”

      陶蓁蓁轻轻地捏了捏秦璟的胳膊,道:“外头冷着呢。”

      秦璟迟疑了片刻,还是颔首。阿澜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她与他虽然不像与二弟那样亲近,但他知道阿澜只是逞口舌之快,并非心肠歹毒之人。蓁娘落水一事,阿澜有责任,可他更多的是自责没有让两人关系处好,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秦星澜由珍珠扶着立在院子里许久,乍暖还寒的风从衣袂钻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喉咙一痒,忍不住咳了又咳。

      进去通传的小丫鬟又跑出来,道:“世子让姑娘进来呢。”

      秦星澜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一些,最起码还愿意见她。

      秦星澜抬步跨进屋里,转身绕过紫檀雕花屏风进了内间。里屋架了炉子生了银骨炭,融融的暖意一下子扑了她满脸,与身上带着的寒气一冲,秦星澜只觉得眼前一黑,脚步不稳。所幸有珍珠扶着,才没有摔倒。

      秦璟见了她这副模样,哪还有责怪的心思,沉声道:“你也是大病初愈,怎么跑出来吹冷风?你身边的人……罢了,她们哪里拦得住你。”

      秦星澜拍了拍珍珠的手,示意她退至一边,走到那拔步床前,看了一眼半靠着靠枕坐在床上的陶蓁蓁,葱样的细指将手里的帕子卷了又卷,最后轻声道:“大哥大嫂,我错了。”

      秦璟沉默不语,陶蓁蓁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道:“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没福气。”

      秦星澜一听这话,心里一酸,眼睛登时便红成了兔子,哽咽道:“大嫂,我、我以为再也不那样对你了……”

      陶蓁蓁缓缓道:“我现在不便出门,你若真有心,就去一趟华严寺,为我……与那未出世的孩子祈个愿吧。”

      华严寺在京城郊外,来去需要一日。秦星澜心知陶蓁蓁此举,是为了让她宽心。

      她点了点头,又望了望一旁的秦璟,道:“我这就回去准备。”

      秦璟叹了口气,道:“多带几个小厮侍卫。”

      秦星澜颔首,双唇抿住一丝笑意,匆匆回了月仪阁。

      -

      翌日清晨,秦星澜一行人乘了马车至京郊。遥遥可见重峦叠嶂,半山腰上缀着一座寺院。

      山路陡峭,不宜再乘车,秦星澜换了软轿,由小厮抬着上山。

      下了软轿,便见华严寺的主持迎了上来,左手直立,右手握着一串佛珠,念了句佛。

      秦星澜回了礼,道:“主持近来可好?”

      主持笑了笑,又念了句佛,道:“随其心净,则佛土净。”

      秦星澜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只是一笑,不再言语,由人引着往礼佛堂去。

      其实她不甚信鬼神,因她未见过,只是有时由不得她不信。

      她跪坐在蒲团上,抬眼看着金身佛像。慈眉善目,悲悯世人。

      她忽而心安下来。

      礼佛过后,秦星澜也不急着回去,她想尝一尝华严寺的素面。

      每年林氏都会带她来华严寺祈福,她对此处还算得上熟悉,便让珍珠自去歇息,她出了佛堂闲逛。

      华严山上有一处溶洞,内有清泉,潺潺而下。华严寺位于山半腰处,俯瞰小溪,西望雾岩,襟山带水。

      春寒料峭,秦星澜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转身便见一人从不远处的院子出来。

      齐王沈昀。

  •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等等!没错!!!我们蓁娘就是重!生!哒!如果这是个重生女归来大杀四方的剧本,蓁娘肯定是女主了。然而我们这个小破剧本只想甜甜甜谈恋爱而已【甩手绢
    沈昀:表妹,我送你的兔子灯呢?
    秦星澜:丢了。【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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