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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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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赫然发现路翔像个呆瓜一样诚惶诚恐地盯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看什么呢!我被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没、没什么,扬扬,你饿吗?我去做饭。他六神无主地躲避着我的注视,好像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做个蛋炒饭吧!放点香肠。我点燃一支烟,眯眼看着那呆瓜的一举一动,正在出神时,枕边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白三少的名字闪闪发亮,我有点晕,这孙子怎么又想起我来了?!
扬扬,没把我忘了吧?姓白的依然嚣张跋扈,语调轻狂。
我冷哼一声,这孙子,白白打我一顿我怎么能忘了?我可是天生的不记大恩专记仇!
怎么样?出来叙叙旧?以前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真会放屁,你不跟我计较我还跟你计较呢!
你知道我在哪你就跟我叙旧啊?我悻悻开口。
他嘿嘿一笑,晚上8点我在无名指等你,不见不散啊!
我惊了,震惊无比,麻嗖嗖的大脑迅速回放去刚刚路翔异常的举动——该不会白三少在哪撞上了那呆瓜,跟他乱嚼了什么舌根吧!这个龟孙子!!
晚上7点半,我向“管家婆”请示完毕准备出门。心事重重的路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来。
扬扬,你去哪??
酒吧。
都这么晚了——
废话!谁大白天去酒吧!
有朋友约你吗?
没有,你别跟着我,快回去睡觉!走到楼下,我截下一辆出租,撇下他独自上了车。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他的声音随着晚风渐渐融于夜色之中,消失无踪。我迷离地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一草一木,心中怅然,总觉得,白三少这只黄鼠狼没安好心——
酒吧里难得的人烟稀少,白某人坐在最抢眼的地方,招摇至极,他远远看我走过来,贼贼地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我开门见山。
你猜呢??
快说!!
今天上午我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人,一个离你最近的人。
┅你对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啊!我能说什么?
你别给我装蒜!!
呵呵——你想让我说什么?
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我随手抄起手边的啤酒瓶开了过去,恶少的大头顿时满面挂彩,红光一片。
你他妈的疯了吗!!你个贱种!我就告诉他你是个卖肉的!怎么着!你干都干了那么多年还怕别人知道??白三少捂着血淋淋的前额,破口大骂,但却没敢上来还手,或许他感受到了自我身上散发出的可怕的气息,我扑上去把他按在身下,使出全身力气抽打着他的脸额!我想打烂他这张烂嘴!!我想毁灭我的人生!!
酒吧里的人全都围了上来,吧台的小金小吾试图阻止我的暴行,可此时的我,早已丧失了常人的理智!!
扬扬!!!
一际天外来音响彻全场,透过人群,震惊的路翔一脸惨白。
我慢慢停下动作,身下的白三少满脸是血,被小金小吾搀扶着离开了现场,我愣愣地站起来,愣愣地看着另一个自己,脑中一片茫然——
扬扬,回家吧。他向我伸出一只手,微微笑着,那笑容很温暖。
嗯,我握住他微颤的手,复杂的心情难以言欲┅┅
回家途中,我被睡意朦胧了双眼,恍惚间,听见他在喃喃自语。
扬扬,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你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我笑了,一股暖流渐渐涌上了眼角。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临近中午的事情。路翔留了一张字条,他为写作筹集资料,去了市立图书馆,我穿上衣服,没精打采地出了家门。
回想起昨夜的种种,心里奇奇怪怪难以形容,那感觉,既像感动又像愁怅,既像高兴又像悲伤。好好坏坏,重重叠叠。
正午的阳光鲜明耀眼,我被晒得头荤脑胀慢吞吞地行进着,浑然不知裤兜的手机已经响了大半天。
一排熟悉的数字,在我手机屏幕上闪闪发亮。我心头一振迅速按下接通键。
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沉稳而又充满磁性的男声充沛着我的大脑,让我有那么几秒钟停止了思考。
没听着。我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
你这牛脾气还能改不能?对方无奈地叹口气,语重心长。
怎么?后悔跟我合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对着电话笑,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好慢啊小猴子!
他笑眯眯地呼唤着我那久违的昵称。
找死啊你!我瞪大眼睛挥挥拳头,一屁股坐上了他对面的空位。
听说你昨天把那个白三少打得满脸花?
你的耳朵还真长!我白他一眼,点上了一支烟。
无名指出点事情谁还不知道?你把他弄成那样,还敢大摇大摆的出来晃!
他还能把我怎么着啊?谁让他吃饱了撑的掀我老底,没病找病!!大爷我要钱没有,要命随便拿!
陈梓君瞅着我这副架式,不免发笑,你不是一向不怕别人掀老底吗?我一时语塞,没作声.你放心,有什么事我扛着,白悦风就是个小屁孩,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猴子,今晚去我那儿吧。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见了中年男人特有的内敛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欲望,我想我是喜欢他的,从他身上,我寻求到了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父爱。
夜里,气喘吁吁的陈梓君轻轻扶着我肩头,发出了满意的鼾声。
我疲惫地贪在床上,心里却意外地局促难安。
脑海中不停地盘旋着与路翔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做了亏心事之后不由自主地反省起来,我不想承认,自己竟然真的喜欢上了手足至亲——
这究竟是孽,还是缘。
矛盾的心情不停地折磨着我的身心,让我久久难以入睡┅┅
陈梓君你这头猪!!和他重逢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在我的一声暴吼中宣告落幕!
大清早的你不好好睡觉嚷嚷什么呀——压在我身上的男人睡意正浓,一动不动。
你他妈的想压死我就直说!我使出了最大的力气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下钻了出来,七手八脚穿上了衣服。
这么早你要去哪?床上的陈梓君眯眼对着天花板,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说梦话。
回家。
回家?你还真是有了亲人忘了情人啊!
我白他一眼,自顾自地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半路上本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没想到竟发现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
我下意识地加快了回程的脚步,被那呆瓜死命的催,准是东窗事发,惊动了“管家婆”,无论如何,我始终不愿坦诚地叫她一声妈。
自从回到这个家,“管家婆”一直对我疼爱有加,每天不仅嘘寒问暖,还大手笔的供应我的个人开支,让我这个游手好闲的一级懒人,重新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浪荡生活,否则,我也没机会到GAY BAR混,并且再次邂逅了陈梓君。
从某种程度而言,“管家婆”对我的纵容着实改变了我的人生轨道,当然,在这个时候,我全然不知自己的人生是始向了天堂还是朝着反方向进发┅┅
扬扬!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去哪过夜了!!妈都急死了!我还以为你又被那个什么三少给抓去了呢!
一进家门,那呆瓜便摆着一张苦瓜脸,问这问那开了锅。
借他个胆子吧!!我又不是小孩,你干嘛呀这是!
我不耐烦推开他,扒下衣服进了浴室,临关门时瞟见他正给“管家婆”拨电话呢,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孝子。
俗话说得好,人不顺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现在,我已经亲身验证了这句俗语的真谛!这该死的淋浴无论我怎么调都丝毫不见妥协依然冷热水交替上阵,冷的上来能把人冻成冰块,热的上来又能活活烫掉一层皮,险些被气疯的我终于在历经十分钟后宣布放弃。
路翔,你快进来弄弄这个该死的热水器!我搞不定了!!
呆瓜反应倒挺迅速,不到三秒钟便杀了进来,当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落在我□□的身体上时,顿时满脸绯红——连脖子都红了!
我看看——你就不能耐心点调啊,你瞧,这不就调好了!不凉不热的,你快洗吧,别再冻感冒了——
得啦得啦,瞧你这罗哩吧唧的咋跟个中年妇女似的!我边推他出去边偷笑。这个傻小子,该不是见着我发情了吧!不然干嘛连身体都紧张的僵硬起来了!
洗漱完毕,我悠哉地躺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看着电视,直到路翔大厨端上了丰富的午餐。
哇!水煮肉片!你咋知道我好这口?我惊讶道。
瞎蒙的,看来孪生兄弟就是有心灵感应,他笑滋滋的。
你的手艺比“管家婆”强多了!我边吃边说,吐字不清,但还是没能阻碍他听见我对老妈的称呼,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
扬扬,昨天——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吧。
我惊讶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听了我的话,他清澈的眸底泛起一抹失望。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孪生兄弟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而且这感应┅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沉默了,我们同时沉默了。
你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你——
你是我弟弟,我只想让你变好,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扬扬,别再和那个男人来往了!
你什么意思。
我——我不是说了吗,别再跟他们来往了!
┅┅呵呵,你嫌我脏,碍着你了?给你丢脸了?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可是我却执拗得把这一切搞砸。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扬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脑子嗡嗡直想。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听他无畏的辩解了,一门心思只想逃出这个地方!逃离这个有如自己倒影却又纯洁无比的兄弟!
扬扬!!你别这样!我根本没有嫌你啊!我——我需要你——他从后面一把抱住我,颤抖的声线几近嘶哑。
我需要你啊扬扬!别离开我!
渐渐恢复了理智的我,拖起他惊慌失措的脸,抵住他温热的额头,我们感受着彼此的呼吸。
你的出现让我重新找到了童年的温馨和快乐。扬扬,你就像个天使一样飞到我面前。
笨蛋,哪有我这样的天使,我是夜里的吸血鬼。
这个呆头鹅。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也需要他┅┅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我很不安,这种不安致使我完全混淆了亲情与爱情,心里明明清楚路翔对我只是同情并非爱情,而我却无法逃离他温柔的视线,我被这种矛盾所折磨,茫然若失。
记得两年前陈梓君曾对我说过:世界上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所要的东西,一种是得到了。难道我注定是个悲剧人物,无论怎么做都只是个错误?
扬扬,你想什么呢?半夜,一觉醒来的路翔见我睁着眼睛出神,奇怪的开口。
┅你觉得人生是什么颜色?
啊?他愣愣地看着我,睡眼朦胧。
我问你人生的颜色!我低吼一声。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五颜六色吧。
就选一种!!真是快被他气毙了!
嗯┅白色。
为什么?刚才你不还说五颜六色!怎么这会儿又白色了!你想好了再说。
我喜欢白色啊,接触最多的也是白色,我从小就爱生病,老住院,你想啊,医院里什么不是白的?再说,白色象征纯洁、高尚,多好。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算了算了睡觉!懒得理你!我翻个身,背对着他不再做声。
扬扬!你别睡啊!你还没说啊!
我的人生没有颜色。
听了我的回答,身后之人没了动静,或许他在思考,想象我过去的浪荡委靡,我很疑惑,这样一个堕落的自己,真的能够守护重要的人吗?真的可以吗┅┅
为了信守约定,将近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联系陈梓君,也不知这厮最近忙些什么,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转念想想这也对,毕竟他是个英俊潇洒事业有成且又尚属单身的大龄美男,平时身边自然少不了狂风浪碟们的围追堵截,虽然累是累了点,却也乐得其中,更何况这家伙是个BI,胃口大大,男女通吃,就算他某天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变出个老婆孩子的我也是毫不稀奇。
正想着,手机突然唱了起来,真是邪门,说曹操曹操就到,想到谁谁就打电话来了。
小猴子,这几天你忙活什么了?怎么也不找我啊!这老油条的口气冷静中夹杂着淡淡的怨气,既保持着自己幽雅的风度又表达出了对我的不满,也只有像他这样老谋深算的男人才使得出这种腔调。
我没事找你干嘛!
你看看,怎么又这么说话,我没惹着你吧?小祖宗!
啧!
也该是时候叫他出来摆明立场了,我做人的宗旨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论做什么事,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心知肚明,路翔为了我付出的苦心与代价,不管他这样做的初衷为何,我毕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也该是时候为他舍弃一些东西了。
趁路翔那小子陪“管家婆”到商场购物的空闲,我穿了件花衬衫溜出了家门。一出门我就后悔了,这件经"管家婆"之手为我精心挑选的衬衫,其招风程度分毫不次于我胸前的裸男纹身,回头率直逼五米开外,纵使我再我行我素,也招架不住社会舆论的强大压迫。
一路上历经了“千夫所指”,终于抵达了陈梓君的所在地。
呵呵,小猴子你怎么打扮得跟个花瓜似的!你的品位好像没这么特别吧?
你笑个屁!
第一眼看见我的人大概都是他这个反应,我俨然已经折服于“管家婆”的无敌审美观了。
拌嘴过后,我们静静地走在热络的大街上,各怀心事。
猴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机敏的陈梓君看出端倪,疑惑道。
陈梓君,你跟我以后只做朋友。言到于此,我索性表明了立场。
沉着睿智的陈某人愣了一下,随即一笑置之。
那好吧。他云淡风轻地回答。
你不问我原因?
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喜欢上别人了。
我无语。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始终是那只没有脚的鸟,你想飞到什么时候?
是啊,相识三年,我终究还是选择了独自踏上没有终点的旅程。记得他第一次对我说这番话,是在两年前的一个雨夜。他把我和一个漂亮的男孩捉奸在床,那时的我不懂拥有的可贵,现在我懂了,却依然选择了离开。
在这个并不属于我的世界,只有两个人看到了我真正的灵魂,我爱我的灵魂,所以我爱看到它的人,这种爱,这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爱,献给了两个不该拥有的人。
一个年龄足以作我父亲的男人。
一个与我一奶同胞的孪生兄弟。
如此丧失伦理道德的我,注定会被世人所憎恨吧。
猴子,你不用为难,我不是三岁孩子,不会为这点事就怎么样的,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小GAY满大街跑,对不对?
陈梓君拍拍我的肩膀,安抚道。
这个总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真的那么豁达吗┅
好了,别板着一张脸,总之不管你以后跟谁在一起,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为了感谢我对你的好,现在请我吃饭怎么样?
从容自若的陈梓君拍拍肚子,言下之意他饿了。
我释怀一笑,打趣道:那就炸酱面吧。
——不、不是吧……
陈梓君低呼一声。
哎!你也太夸张了!炸酱面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顺着陈梓君惊讶的目光瞧去,是一路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怎么了啊?
—没,没什么,大概看错了。陈梓君揉揉眼睛,脸色有点难看。
我们相视无语,静静走进一家面馆。
陈梓君看着我吞面条,感叹了一声。小猴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一起吃面条吗。
我夹着面条的手僵持在眼前,抬头看着他那张成熟睿智的脸。也许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是笑的笑。
这次你喜欢的人,是你应该喜欢的了?
应该?在这个世界上有应该的界限吗?如果有,也不是上帝定的。想到这里,我歪头朝他撇撇嘴,小爷字典里就没“应该”这两个字。
……猴子啊,我没跟你开玩笑,毕竟我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仔细算算,像你这个年纪大概可以做我儿子了,不论是以长辈的身份还是朋友的身份,我都不会害你,况且你现在已经跟家人团聚了。……你就别胡闹了。
家—人吗?呵呵。我放了筷子,有点自嘲。陈梓君你知道吗,我被拐走那年才5,6岁,我连我妈叫刘若雨的事都快忘光了,更何况别的啊!我也想跟他们亲近,可……很难啊—
—小猴子,你说你妈妈叫—
恩?刘若雨啊,怎么了?不会认识吧?哈
陈梓君像是遭了雷击似的,脸色异常。
没什么,随便问问,那个,她多大了?
大概38,9吧,我怎么知道啊,喂!你真认识啊?
……呵呵,怎么可能啊。这不是,关心你吗。
那一天,陈梓君带着难看的表情与我分别,那时的我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带走的,不仅仅只是我们多年的感情,还有一些,更加毛骨悚然的东西。
此后大概过了半个多月,路翔这家伙居然自作主张给我报了成人高考班。我当时气的抓狂,我一初中都没毕业的家伙,他居然这么毁我~
扬扬,为了我,你要加油啊,高中的课程我帮你补习,你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这家伙……真是太高估我了—
我本想就这样不了了之算了,却没想到那小子联合管家婆一起逼我念书,每天早上准时把我拎起来丢进图书馆。
然后在连续三天对着天书之后,我彻底爆发了。
扬扬!!!你别走啊!今天你要学完第一章的!
在我风驰电掣的步伐之下,是路翔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声。
我头疼啊!拜托你饶了我吧~~大哥!我停下脚步,转身等那乌龟追上来。
你,你……叫我大哥~
天,他居然脸红了,此大哥非彼大哥啊!傻瓜~我完全折服于他的智商之下,无言以对。
回家的路上我把他的手拽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在里面紧紧握住,他的脸更红了,而我的心,却在不经意的痛楚。
这份痛楚,究竟是什么……
有时候,我恨自己没有超能力,不能未卜先知。有时候,我恨自己没有失忆症,不能忘了他是谁。
扬扬,你怎么了?
我们站在小区门口,双双迷惑。
路翔迷惑我,我则迷惑那位正朝我家楼口移动的身影。
路翔,咱家好像来客人了。
????
尾随那位不速之客来到家门前,我真有点想揍人的冲动,他明明说过让我珍惜眼前的生活,他明明说过不再打扰我的生活。可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虚掩的门外握紧拳头,准备冲进去。
扬扬,那个人你认识?他……
陈梓君!!!!!!!你,你为什么,你——我的手刚刚触到大门,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了管家婆的惊呼。
若雨,真的是你!这,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啊!为什么你要走啊!陈梓君的声音颤抖,像是积攒了多年的痛楚,都在此时爆发。
你放开我!!!你想干嘛!你伤害我伤害的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啊!!!!!!女人的声音渐渐嘶哑,抽泣声夹杂了说不清的愤怒。
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的想对你负责啊,我是真的想娶你啊!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为什么—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吗?你认为一个女人在亲眼目睹自己爱的人跟男人上床之后还能视而不见???陈梓君!我是人,不是动物!!!
……若雨,对不起……我……若雨,那时你怀着身孕失踪了,我到处找你,我几乎就要给你家人跪下了,可他们就是不肯告诉我你的下落,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居然带着我的孩子嫁了人—
……你说什么??你—见到他们了???!
见到了,我也……不想那样见到啊。
屋内的两人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而门外的我,全身僵硬。路翔木讷的握紧我的手。
扬,扬扬—怎么,怎么回事,我好像……不明白。
我也……不想明白。
好像,有什么顺着眼角滚下去,一直滚下去。
我推开大门,我们和那一男一女面面相对。
女人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苍白无力,而他,是羞愧,是悔恨,还是歉疚?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他说的不是真的吧?????妈!!!!!路翔跑到女人身边,用力摇晃着那个虚弱的身体。
翔翔—对不起……对不起啊!!
那哭声,那阵阵苦涩的哭声,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深深刺入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小,猴子……我—
别说了,不用说了,……我很蠢,你不觉得吗?
陈梓君逃避着我的视线,逃避着,记忆。
我的脑海不停的盘旋着我们在床上的一幕幕,我开始恶心,我好想吐。
若雨,我不会奢望你们能原谅我,我,只想对你们负责,我只想,弥补我对你们的亏欠……请,请答应我—
你别碰我妈!!!你这个同——路翔奋力推开陈梓君,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猛然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几乎扭曲到可怕的地步。
扬扬,他,他是……
路翔,别说了。
……是他—居然是……他——
你们,你们再说什么!扬扬,你们在说什么?????翔翔你告诉我!!!
妈——我…
管家婆的视线游移在我和陈梓君之间,最后,她盯着陈梓君冷冷笑了,那个笑声,很可怕。
陈梓君,你是怎么遇到扬扬的。
我……
怎么了,说不出口么……女人挣扎着站起身,来到我面前,她用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眼泪,湿了面额。
扬扬,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毁了你——
妈——妈!!!!!!!!!!!!
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叫她,也是,唯一一次。
我渐渐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医院里,病房外的我们沉默无语。我和他谁都没有勇气再度面对病床上晕阙的女人。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是我老子——呵呵,原来你以前说的那个唯一交往过的女人就是她!
世界上最悲惨的笑话,莫过于此。
┅对不起┅
他背对我站着,那颤抖的声线足以让我感觉到了此时他难以形容的苦痛,沉寂中,窗外飘来了广播站主持人悠扬的朗诵声:
日日夜夜我奔逃,
年复一年我奔逃,
奔逃,奔逃,
穿越内心迷津,透过泪眼朦胧,
我躲开天狗奔逃,
飞也似的奔逃,奔逃,
背后传来连串狂笑,
眼前是斜坡山坳,
我纵身投进张着大嘴的深渊。
任恐惧把我心啃咬,
奔逃,奔逃。
别让深厚雄健的脚步把我踩倒。
是啊,是该逃走的时候了,我无法穿越内心的迷津,更无法摆脱痛苦的深渊,我已经失去了任何的祈望┅┅
拖着疲惫的身心,我起身朝电梯走去,他没有阻拦,就像我们不知道如何面对叫若雨的女人一样,他同样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与他有着滑稽关系的我。
六层楼的高度并不高,但他足以让我放眼人生。
纵身跳上边缘的高台,我感受到了秋的寒,风的冽,机械式的拨出了他的号码。许久,电话接通了。
我说,我在楼顶,叫上我哥来见我。
他没说话,半分钟后,无声挂断。
我扔掉了电话,看着它渐渐下沉,直至落地吓坏了过路的行人,我笑了,笑得同时听见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
那两个人风尘仆仆。
扬扬!!你要干嘛!快下来!!那里危险!!路翔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大叫。
我回身看着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如止水的感觉。
别闹了!下来!!陈梓君似乎没有想到我会以这样的姿态迎接他,也被吓得面无人色。
记得吗?你们说过同样的话,我是一只没有脚的鸟,只能不停的飞┅现在,我不想飞了,我累了——
不要!!路翔奋力地朝我扑过来,他的后面,跟着迟一步向我奔来的陈梓君——我的生父。
我张开双臂,那感觉,就像鸟儿起飞前展翅般的跃跃欲试,如此美好,美好到甚至让我忘记了身后毫无凭依的悬空。我渐渐向后仰去,微闭了双眼,静静的向这个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挥手告别。最后的最后,看见了他和他同时向我伸出的双手,以及,他们眸底那晶莹的——眼泪。
终于可以停下来了┅┅终于可以不再疲惫。
下辈子,我不要爸爸,也不要哥哥,我只要一个,可以爱的人。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