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囊》麻将舍甫豆浆

166、第 1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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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骨灰盒上印着的照片，伸出颤抖着的手来回抚摸。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师叔，这两句诗，师父留给您。师父一生，未有知心人伴其左右，只一心练功。但他每每对月惆怅，您可知他心中藏有何人。”
　　老者无言，只盯着那照片，似是陷入往事前尘中去，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五四自怀中掏出一只灰色绢棉手帕，手帕中包着一只玉镯。
　　“这手帕与玉镯师父一直放在枕边。入夜之时便取出擦拭摩挲。只有一次，师父醉酒，向五四提起平生悔恨，说若能重来，他势必做出另外一种选择。”
　　老人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师哥，你何苦又打诳语，我最懂你，若再重来，你断会做一样的选择。”
　　说罢，老人接过玉镯套在手腕，这玉镯已不合适，在瘦弱的手腕处晃晃荡荡，再取过手帕，规整地叠好放进上衣口袋。
　　这才接过关爷的骨灰，一言不发，转过身去，缓慢地走进夕阳中。
　　“这……五四，关爷生前遗愿……”
　　五四直愣愣地看着师叔背影说，“师父说，若那人来接他，便随他去，若不来，就扬在这小清河。知道吗，当初为保师父，师叔被逐出师门，此生不许再吃祖师爷赏的饭碗。他才真真是孤苦一生。即便如此，他未沾师父一毫一厘。自打分别，一人城东，一人城西，祖师爷离世，二人却也未曾相见过。你能相信吗，只因为当初他们对祖师爷的一个承诺。”
　　云雷和九郎听罢，一齐看了一眼师父。
　　“五四，关爷生前已经跟云雷讲好，要云雷认你做弟弟，你若愿意，就跟我回去吧。”
　　五四这才回过头来，凄凄一笑，“这霸王别姬，我只听了一半儿，另一半儿，师父说只有师叔唱的最有味道。而且，我还想好好听听师父的前半生。”
　　说罢，五四迈开步子，追随着师叔而去。
　　一阵寒风吹过，云雷九郎望着五四搀扶师叔远去的背影，心下寂寥，关老的一生就这样辛酸落幕。
　　他人面前享尽风光，为忠义理想牺牲一世情爱，却换来个孤独终老，直至化成白骨才得以回到思念之人身边，关爷说他悔了，但关爷师弟不信。而这位师弟，江湖上并无他的名号事迹流传，他这最有味道的戏，却不能再唱给世人去听，钟情之人心爱之物全被夺去，如今仍愿前来将关爷带走，不知是不是这个念头，撑着他走过了一生。
　　九郎见云雷没头紧蹙，握紧他的手。
　　“老祖宗说自古忠义难两全，但也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郭德纲一句话，缓解了凝重的气氛。
　　“关爷的故事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人皆是如此，只取自己想听处听，想见处见，一叶障目，无所谓真相全貌。你们两个一路走来每每险要关头，皆能逢凶化吉，因多有贵人相助，这贵人为何偏偏助你们？”
　　郭德纲循循善诱，“多种善根，方结善果，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云雷，九郎用心地点了点头。
　　“回吧，天儿晚了，这小清河，阴气太重。”
　　人群跟着郭德纲下了桥，张云雷和杨九郎却久久未动。
　　云雷看着河水平静无波，心中感慨万千，不知情者路过，谁能猜到这河内藏了多少往事。
　　一代代英雄依次悲情落幕，一双双新人又进入历史的轮回中。
　　“翔子，如果将来我死在你前面……”
　　“呸呸呸，别瞎说，记得在ICU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好好活着，留在我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我不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只想溺死在你的爱里。”张云雷看着河水幽幽地说。
　　九郎拨过张云雷的脸，吻了上去，一吻作罢，看着辫儿仍是一筹莫展，温柔地问，“这小脑袋里琢磨什么呢。”
　　“我们会不会成为关爷和他师弟。如果有一天，要你在忠孝和我之间选择……”
　　“我选你。你跟任何选项放在一起，我都选你。但是你也要知道，忠孝和你并不在天平的两端。我不是关爷，更不会让你来认我的骨灰。我们就是我们，不是任何人，我们一定会幸福，我向你保证。”
　　“翔子，我现在就很幸福，只是我不敢说出口。我怕一说出来就会被夺走。你说如果我们一起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永远停留在幸福中。到时，世人会不会知道我们两个是殉情。”
　　“我不管世人怎么想，我只听你说。”
　　“翔子，你抱抱我，真冷。”
　　九涵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桥上交缠着的身影，莫名地打了个冷颤，他心慌地大喊了一声，“队长，师哥！走了！”
　　桥上的一双人儿一惊，拉着手，小跑着下了桥。
　　终于追上了队伍尾巴，九涵这才放下心来，又回头看了看小清河的方向，河上阴暗处升起阵阵雾气，九涵赶紧回过头来，揉了揉眼睛。
　　没走几步，队长却鬼使神差地吊着嗓子，唱起了《春秋亭》来，曲声幽幽在这夜色中回荡。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何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流水）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
　　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
　　叫梅香你把那好言相告，问那厢因何故痛哭无聊？
　　梅香说话好颠倒，蠢材只会乱解嘲。
　　怜贫济困是人道，哪有个袖手旁观在壁上瞧!
　　蠢材问话太潦草，难免怀疑在心梢。
　　你不该人前逞骄傲，不该词费又滔滔。
　　休要噪，且站了。薛良与我去问一遭。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他半分毫。
　　我正不足他正少，他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他半世凤凰巢。
　　忙把梅香低声叫，莫把姓名信口晓。
　　这都是神话平空造，自把珠玉夸富豪。
　　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
　　小小囊儿何足道，救他饥渴胜琼瑶。
　　一阵阴风吹过，平静的河面荡起波痕，河面中央明晃晃地浮着杂物，透过浓雾细细看来，其中一只，正好似那精致刺绣的锁麟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