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空心橙

26、摘星镇

　　摘星镇，那是靠近联邦首都乌新一个美丽的水乡小镇，房舍之间隔水相望，连接的条条弄巷的不是小道而是拱桥，也不知道该说是河流包围了城镇，还是城镇包围了河流，正因为如此，摘星镇的水运十分发达，上承乌新下接内海，渐渐地变成了商贾必经之地，，而经济的日渐发展，使得这个曾经被战火焚毁的小镇渐渐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今天的摘星镇也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弯弯河道中，一个约莫15、6岁，扎着两个马尾、穿着一身青衫的姑娘，站在船尾，口中的旋律轻巧，与船桨有规律地荡开水波的声音完美的融为一体，为姑娘的调子添了几分带着水汽的小镇风情。

　　一曲毕，姑娘正要开口说话，坐在船头的男子先鼓起了掌，开口称赞道“唱得好”，男子笑得一脸真诚，姑娘却在看了一眼男子的动作便匆匆撇开了眼，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姑娘脸上点点红晕。

　　就算是番，这个姿势也姑娘这么想着，又偷偷看了一眼男子胳膊绕过身侧穿着一袭水蓝色长裙女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护在女子身前，嘴唇几乎贴在女子的耳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鼓着掌，让姑娘不由得暗暗赞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欣赏岸上风景的女子的淡定自若。

　　姑娘在心里悄悄吐槽的时候，女子烟眼波一转，与正讪讪收回目光的姑娘对个正着，姑娘看到女子那双宛若沉潭的眼睛，一时间仿佛被吸入其中，连一向的害羞都忘了，只呆呆地盯着她瞧，正巧游鱼经过，撞上了姑娘的木桨，姑娘这才惊醒过来，匆匆低头道歉。

　　因为低头，姑娘错过男子一脸笑意肆无忌惮地凑近女子耳边，以近乎气音的声音说道“我家初初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原来这两人正是日前从宁山先行一步、乔装打扮至此的萧朔和周佑。
　　萧朔扫了一眼低着头的姑娘，推开黏在他身边的周佑，压低了音调，扮作女子音说道“不是你的错。”

　　“可是……”姑娘猛地抬起头，正打算争辩些什么，但看到萧朔因为刚刚的动作，垂落在肩头的一缕散发，恰巧落在萧朔锁骨上方的垂穗旁，更衬得他的锁骨白如瓷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乖巧应道“……是。”

　　船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闷起来，萧朔不想多说什么，穿着和萧朔同色系竖条衬衫的周佑将双肘垫在船上正忙着欣赏萧朔，姑娘低着头撑着船，除了水波的声音，只剩下周佑不时贴近萧朔时两人带的单只黑曜石的耳坠碰撞发出的声音。

　　最终打破了船内的沉默的是远处传来的一阵歌声，曲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在摘星镇人人都会唱的软语小调，但那唱歌的女子的嗓音却很特别，宛若竖琴弹拨的声音，随着曲调的婉转起伏，又像是落在银盘上的珠玉，即使她唱得其实有些跑调，但在那副天生适合歌唱的嗓子的加持下，似乎也显得无关轻重。

　　听到歌声的姑娘仿佛跟打了鸡血一样，朝着背倚着临水而建的水阁的长廊的柱子旁穿着一身水墨莲花的长款旗袍的女子招了招手，边兴奋地大声喊道“艾姐姐”，边朝着女子的方向划拉了几下船桨，因为兴奋过头还差点一头栽到河里去。

　　女子听到了姑娘的呼声，转过头来笑着对姑娘招招手，但是哼唱着的小调直到萧朔他们的船靠在她的身边才结束，用她那天籁一般的嗓音说道“青儿，怎么总是这么冒失”，虽然话是用来责怪的，但语气却是温温柔柔的。

　　青儿听到女子的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下一秒又很开心地问了起来“哥哥没有和你一起吗？”

　　“他啊，估计此刻正和哪个O混在一起呢”女子笑着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

　　青儿似乎只当女子是在开玩笑，笑着附和了几句，谈话中女子一直轻笑着，端的是温柔大方的模样，只在青儿的话匣子似乎关不上的时候，轻点着萧朔的方向，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青儿，你的客人该等急了。”

　　正想说什么的青儿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忙就又要道歉，背对着青儿坐着的萧朔并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不必道歉”阻止了青儿的动作，黏在萧朔身边的周佑这才转过头来笑着应道：“正好能让我夫人多看了一会这摘星镇的风光，没想到这摘星镇景美人也美”说着顿了顿，侧过脸看着身边的萧朔“当然还是我家夫人最美。”

　　青儿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哪见过周佑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直接惊呆在那里，反而是原本打算起身的那个女子听到周佑的这番言论，又重新坐了回去“公子与令夫人鹣鲽情深，真是令人羡慕。”

　　周佑这种顺着竿子就敢往上爬的，一边用手指在萧朔的手便打着转，一边笑着应付道“姑娘兰心蕙质，敢问贵姓？”

　　“免贵，姓艾，艾神”，艾神笑着说完这句，便换了话题“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摘星镇？不如让我给你们讲讲这镇子的由来”

　　萧朔强制结束了周佑的手指追逐战之后之后，转过身来看向艾神，声音清冷“愿闻其详。”

　　“我知道我知道！”刚刚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的青儿终于逮住机会插了进来“听说这里原本是一处贫民窟，后来暴君为了讨好贤后，想要铲平此地，多亏贤后借口这里可以“摘星星”这才阻止了暴君，联邦成立后，为了纪念她就把这里改名为‘摘星镇’了”，青儿语速极快地说明了镇子上流传的故事的，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看向艾神。

　　艾神笑着夸了一句，朝着萧朔他们的方向弯了弯嘴角，便满脸歉意地起身告辞了，只是萧朔并没有错看她眼中一瞬划过的阴影。

　　萧朔看着艾神离开的背影，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位艾姑娘是本地人吗？”

　　青儿将木桨沉入水面，听到萧朔的问题，摇头说道“恩恩？不是哦”，但是想了想“不过也差不多了。”
　　周佑看着萧朔沉思的样子，扫了一眼艾神优雅的背影，对着慌里慌张、好不容易才找到节奏的青儿搭话道：“这话怎么说？”

　　“艾姐姐是三年前来的”或许是兴奋劲还没过，青儿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尴尬，“长得好看，性格也好，邻里之间都很喜欢她。”

　　“哦？”周佑假装很有兴趣地接着说道，“那你刚刚说的哥哥又是？”

　　“哦，那是艾姐姐的番啦”青儿的木桨似乎被什么缠上，努力拉扯了一会，惊起一片水声“听说因为是个O，所以不经常出门，只有艾姐姐常在外行走。”
　　说到这里青儿的话匣子是彻底关不住了，竹简倒豆子一般将艾神的来历交代得一清二楚，只是青儿的粉丝滤镜太厚，剩下的话里已经没有多少有价值的内容了。

　　当周佑还在笑着回应青儿关于艾神“头发丝上都带着珍珠的光泽”的话题，萧朔便转过身去，远远地凝视着此行的目的地“摘星楼”了。

　　“你很期待？”青儿那边终于歇下了，周佑的笑容才少了几分应付，多了一点真诚。

　　萧朔没有回答，只是小小地深呼吸了一下，微闭着眼睛，手指轻敲着船边，奏出了一段别样的旋律。
　　萧朔在与傅城韩玉书分开以后，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周佑一直尝试着让萧朔放松下来，但是也只有即时性的效果，只要终端响起，萧朔的手就会不自觉攥紧，直到韩玉书的报告结束。

　　周佑心知萧朔很是担心另外一边的情况，毕竟杨廉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所以也很难宽慰萧朔，他原本以为萧朔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到任务结束，不过现在看来，虽然来这不过是为了收集情报，但是或许来这是正确的。

　　周佑长抒了一口气，按着萧朔扣船的节奏唱起了《蒹葭》，与青儿和艾神软糯柔媚的声音不同，周佑硬是把它唱出战曲的感觉，却并不突兀，曲调升降间似乎仍能听出周佑藏在刀戈剑戟下的百转柔情。

　　“我们到了”，夹在周佑歌声间隙的是少女的一句欢呼，语气中满是自矜和骄傲“那就是摘星楼了！”

　　说话间小船摇摇靠近船埠，青儿把船停稳，周佑先萧朔一步走下了船，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下船时因为不习惯鞋子差点跌了的萧朔，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没事吧？”

　　“恩”，萧朔站稳之后，就推开了周佑，轻轻搭上周佑邀请的臂弯，小走了几步调整着走路的重心，便迈着自然的步子朝着摘星楼的方向走去。

　　水蓝色的裙摆随着萧朔前行的动作在风中摇曳着，宛如江涛被风吹过晕开的涟漪。

　　摘星楼不愧为镇里最大的剧院，沿袭了摘星镇的建筑风格，青瓦白墙，但是屋檐上悬垂着的瑞兽，以及深色檀木门窗上的细致雕花，似乎又营造出了一种有别于一般民舍的气氛。再加上，这里能够披上戏袍的大多只有O，这就成了摘星楼不同于联邦其他戏院的铁招牌。

　　站在门口招呼来客的穿着灰色长袍的跑堂一见萧朔和周佑便迎了上来“两位看着眼生，莫不是第一次来咱们这？”

　　“这话倒是稀奇”周佑调笑着靠向萧朔，动作间刻意让腰间的钱袋子里的金币哗哗作响，眼睛看向萧朔，但充满调侃意味的话却是对着灰袍子说的“怎么这里只接受熟客的吗？”刻意提高的音量招惹一群人围观，围观者神色各异，有默默看戏的，也有不明真相跟着瞎起哄的。

　　虽说他们之前商量出的剧本就是如此，但是周佑装出的、或者说他的本性与纨绔子弟实在相差无几，萧朔敛了神色，垂着眸子，在灰袍子话都快不会说的时候，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地拽了一下身侧人的衣角。

　　周佑正要说些什么，那边一个衣着华贵的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便从人群之中挤了过来，拿着一张深色的帕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冲着灰袍子呵道“你怎么招待客人的”，快速地摆了摆手让灰袍子退下，转过头看向萧朔和周佑的时候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两手交握呈十字，“这是我们新来的，不怎么懂规矩，客官见谅。”

　　萧朔与周佑对视一眼，知道目的达到了，“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周佑说话间，用萧朔没挽住的手玩着自己贴身的表链，阻止了男子的道歉“行了，带路吧，影响了我夫人看戏的心情，你们可赔不起。”

　　“是是是”男子一叠声地应道，拿着帕子擦着汗，说着“您请您请”便拨开人群引着两人往前走去。

　　临近门前，男子还不忘提醒两人注意脚下的门槛，也因为这个空隙，萧朔得以匆匆扫了一眼这所重建的摘星楼雕着龙凤，窗上镂空的仙鹤，和他记忆中一般无二，他默默勾唇，七分怀念、三分遗憾。

　　他们随男子入了摘星阁，跨过一尺高的门槛，先看到的便是一张玄色的檀木桌椅，桌上立着一张“售票登记”的木牌，木牌旁还放着一个莲花样式的香炉，椅子后立着一张款式精巧的屏风，将楼内楼外隔开，屏风上绘着孤山高塔，空白处题着两句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李白《夜宿山寺》）

　　男子快步走到桌前忙赶着吩咐道：“给两位贵客单独开个好的包厢。”

　　正当男子一脸汗意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萧朔出了声，“我要天字号的包厢”，男子和卡了带一样，支支吾吾的，萧朔抬起头对着男子问道：“不行吗？”

　　男子看到萧朔的样子眉头一跳，听到萧朔的问话愣神了片刻，但是又很快地反应过来了，冲着书案的方向说道“给两位贵客‘天字’的牌子。”

　　那负责发放牌子的人找了半天才从压在最后的牌子中找出带有“天字”的牌子，手脚麻利地办完手续，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一个小小的木牌，送到周佑手上。

　　周佑晃了晃木牌，萧朔扫了一眼木牌上描着金漆的“天字一号”，微微颔首，周佑会意，这才带着满意的笑，对着眼前诚惶诚恐的男子说道“行了，带路吧”

　　男子又是一叠的“是”，便拽过旁边一个小厮，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着萧朔和周佑去往二楼的包厢。

　　上楼前，萧朔转过头对着负责人道谢，带着笑意说道，“一会还得麻烦你把戏单子送过来。”

　　萧朔说完不等男子回应，便和周佑一道，随着小厮上了楼。

　　两个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