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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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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巷坊人家落灯早歇,不时有城中守卫队巡走,间或更夫锣声。上京城中势力最大的一家舞乐坊仍旧灯火通明——飞花楼,往来客不绝靡靡之音不休。
飞花楼后巷深处,一个着青衣戴黑色幕离的江湖之人避开城中巡逻的守卫向后门走去,那人在门口站定却并未敲门,而是转身跃上门旁一棵大树,立稳身形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玉哨,时而间断地轻轻吹了几下,那声音若莺啼甚是奇特,忽而有另一个莺啼之声响起,不多时,一个红衣侍者模样的女子提灯而出,她走至树前左右张顾。
瞬时,树上那青衣人突袭,右手中一把寒光凛然的匕首直向侍女的脖颈而去,那侍者脑后好像长眼一般猛然转身向一边躲去,青衣人一击不中便停了手,收回手中匕首轻笑道,“早知飞花楼接引侍者身手极好,忍不住试上一试,在下袁初静,还望这位姐姐见谅”,听声音亦可知青衣人是个女子。
“好说,吾名蕖非,接引侍,客既持莺罗哨前来,必是要事,请随我来就是”,红衣侍者倒不见怪,笑笑便了,许是时常有人这般偷袭于她,袁初静这般也不过算一般打闹,以往常有暗中打探飞花楼消息的,接引侍的性命自始至终都是悬在刀尖上的,不过这于蕖非倒也没什么,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飞花楼九侍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身为九侍之首自当镇守主楼,再者习惯罢了,如今还没有哪些人上赶着来投胎的。
袁初静心中却不放松,方才蕖非虽面带微笑但从方才的交手中也不难看出她的身手和警惕性之高。
二人自后门而入,红衣侍者蕖非于前提灯领路,袁初静亦时时左右留心看着,可惜并不能看出什么来,从这里依稀还能听见前楼姑娘们招待客人的巧笑声。
蕖非领袁初静自后院穿过回廊进入主楼之后便走楼梯向上而去。
袁初静询问,“这是飞花楼主楼?飞花楼私下里的交易难道不需要低调些吗?”
蕖非笑了笑说,“你莫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吗?那也应当从江湖人口中听说过飞花楼与朝廷和江湖皆有交易往来,立于两方之中既不损害朝廷和武林世族的利益又能打探消息办些秘事,有何须躲躲藏藏的呢?再者飞花楼本身实力不逊于江湖大派,若有不服挑事的打上几次给些教训也便都知晓厉害了,做个青楼门面也不过是捞些银钱,有朝廷的默许和江湖势力支持,大方些也无妨。这前楼啊是寻乐的地方,主楼方是做大买卖的地方。主楼有五层,交易的难度对应这楼层的高度,每一层都有明暗卫层层把守,保证不会泄密发生意外,而我们要去的是——顶层。”
袁初静幕离下的眉轻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语气却淡淡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何来,便带我至顶层?”
蕖非依旧微笑着,“我不知,是我家主人知,主人说若你来此便直接至顶层,不必询问通报。”
“若是我方才未曾说过我的名字,你又如何确定便是我呢?”说着便已至顶层,走过一道回廊至芜衡阁前,蕖非并未回答她的疑问,只说,“你若还有疑问,进去便可知,我便带你到此,蕖非告辞。”蕖非屈膝行一礼便欲退下,袁初静亦缄口双手抱拳回了一礼。
袁初静推门而入,屋内尚无人,她想应该是蕖非口中的主人应该得了消息在来的路上了。这房间乍看并不奢华,细看之下,中央的那张黑木圆桌和桌凳应是檀木的,桌上有酒,袁初静拿起闻到若梨花清香,应是上好的梨花白,桌后的屏风上画着一立于琼花树下的遮面美人,花瓣亦似随风而落,桌子左侧应是偏房有遮帘。袁初静摘下幕离放于桌上,此时可见幕离下的容颜,眉目清秀,朱唇轻抿,如玉之姿平添江湖人的坦荡之气,若是男儿装扮说是俊秀无双的公子亦不为过,乌发如云仅用白缎系着。
袁初静料想此间主人既知我为何来,倒也不需与他客气,坐下径自倒了两杯梨花白,如此上好的酒难得喝上一回,酒未入喉便听身后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问道, “此酒如何?”
袁初静心下大惊差点呛着,强自镇定地说道,“五十年的梨花白,入口甘醇,唇齿留香,好酒。”
那人背对着她缓步移至对面,拿起另一杯酒慢饮,袁初静悄悄打量,这人竟还戴了面具,莫不是所有暗中组织的幕后主手都这般假作神秘或者说,惜命?
玄袍锦服,玉冠束发,戴着一个白底红莲纹面具看不出样貌,周身却透着一股淡然儒雅的气质,看着年岁应是二十出头三十不至。他饮酒的姿势亦甚是优雅,不似方才袁初静那般江湖人潇洒做派。
谁能想到一手建立能够矗立在江湖和朝廷之间的情报组织飞花楼的竟是如此一位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呢?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袁初静应该就是那个常在阎王殿前撒欢的猫。
“江湖人皆说飞花楼楼主神出鬼没变幻莫测,还有坊间传言飞花楼楼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皆因他容颜可怖,今日一见,神出鬼没我倒是信了。”
面具下的人不知作何表情,“那容颜可怖呢?信否?”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不信”
“这么笃定,我倒是好奇你哪里来的信心?你可知江湖中还有传言,飞花楼楼主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我若当真容颜有损,你说我无伤便是戳我心头疤,你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杀了你?”
“楼主莫吓我,我袁初静可是从小被师兄拎着毒蛇吓大的。再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会轻信坊间传闻,传言还说飞花楼楼主男女莫辨又或是个古怪老头残颜毒妇呢?此时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个芝兰玉树气度不凡卓绝当世的如玉公子,戴上面具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江湖人谁没点隐私,我行走江湖也是时常戴着幕离围着面纱的,我师兄从小就告诉我不能随便以真面目示人,万一人家追杀我,我去客栈吃个饭都要万分小心……”说到这里,袁初静就停下来了,面色不可意会,右眉眉尖轻挑,颇有些揶揄地道,“再者,飞花楼楼主从不轻易现身,这面具还是个随处可见的轻面具,街巷上花白胡子的老爷爷那儿还有很多……”
对面的人依旧神色莫辨,他抬手倒了杯酒,直接问道,“你来为何?”
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情绪,袁初静暗暗叹气,这么装累不累,还是自家师兄好,整天一副欠揍的妖孽相,不过自家师兄还在苗疆寻宝呐!
“你不知道?”袁初静倒是有些疑惑了,他既然在此相侯,又怎会不知自己为何而来,难道是她猜错了吗?
“我不过江湖无名小卒怎能劳您相侯呢?”
“我等的,是莺罗哨。”
“南宫家来信,小公子南宫离偷了莺罗哨离家出走,南宫家找到小公子时莺罗哨已不见,无论南宫家主如何询问,南宫离都闭口不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袁初静,接着道:“我需要知道些什么吗?”
听他此话之意,只是在等骗了莺罗哨的人现身,并不知道自己的来意,袁初静心中惊疑稍解又有些失落,当年之事不知何人知晓内情,她游历江湖近三年,暗中多方打听,却始终毫无头绪。
袁初静平下心绪,淡然说道,“没什么?想来,倒是我自作多情,我也不过是个小人物。”
那人闻言轻声一笑,“能让江左南宫家发出天涯追踪令的江洋大盗,你觉得自己,还是个小人物?我也很是好奇你要用此物换得什么,是什么让你不惜得罪南宫世家?”
袁初静沉默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人继续说道,“我觉得,我在江湖中也算是个大人物了,你在我面前仍能谈笑自若,这般气度,应也做不出什么两面三刀的事情,南宫离不过八岁小儿,你是怎么忍得下心欺他骗他?”
袁初静心中一恸,南宫离,那个小小年纪一脸冷漠,却又固执倔强地令人心疼的孩子,她还记得,初遇时南宫离的防备,最后,他却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承诺……南宫离,和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
“我确实是故意潜入南宫家试图得到莺罗哨,但我并未欺骗南宫离,我向他承诺的事,我自会做到。”
袁初静平复心中翻涌的悲伤,直言道,“据我所知,飞花楼赠予南宫家主莺罗哨时曾承诺,若是南宫家之人持此哨前来,必会倾尽飞花楼之力相助!可是如此?”
“南宫离是自愿赠尔,我自然不会反悔,既有诺,必允尔所请,但是莺罗哨只能使用一次,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我想知道,十四年之前,琼林案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