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长叹调

5、第 5 章

　　北方夏天炎热程度丝毫不比南方逊色，这才上午便能感受到毒辣的阳光以及闷热的空气。
　　仇亘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快半年了，半年前他和母亲因为公务员父亲的工作变动从南方搬来了平彻。
　　平彻是位于北方的一座小县城，人口不多，自然的，经济也相对落后许多。
　　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一个消瘦的身影从身边略过。仇亘被撞得踉跄，好半天才站稳脚跟。
　　他不喜欢这个城市，不是因为它在北方，更不是因为它经济落后。他不熟悉这座城市，每日走在这座城市的主干道上，满眼都是陌生的景色，陌生的口音以及他买东西时店员打量的眼神。
　　幸好他淡漠惯了……
　　周一的升旗仪式是平日轻松的学习生活里最难熬的，它的漫长枯燥，更重要的是你在接受庄重的升旗仪式这一环节后还要接受来自各个年级学生代表以及教师代表的言语洗礼。
　　雷同的演讲稿，相似的表情面对着底下要不烦躁要不嬉笑的学生。
　　人们都喜欢好看的事物，既然喜欢就爱目不转睛的看。
　　仇亘此时就站在初中部三年级2班的队伍里。一个班分为两对，一队男的，一队女的，仇亘个子高自然就站在了男生队伍的最后面。
　　”快看那个男生，真好看！”
　　”天哪，我们班为什么没有那么好看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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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能力熬到他的女生都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看不到的也都伸着脑袋从人群缝隙中光明正大的看。
　　仇亘站在视线中央，低垂着头专心致志背英语单词，他背的很快，记得也很牢，不一会儿手里的单词本也翻了好几页。
　　”大家好，我是来自初二3班的陈默，我……”
　　广播传来一个清丽的女生，讲话不是很平稳带着些许尴尬，却依旧是趾高气昂。
　　仇亘看着演讲台的方向，入眼便看到了一头发黄干枯的乱发。他记得，这个女生就是早上撞到他的那个人。
　　她努力的背着发言稿，到最后有些实在说不下去了，”实际上……”她悠悠的开口，”学习好不好这件事和脑子还是很有关系的”。
　　此话一出，世界安静了。
　　因为刚刚阶段性测试过，能上台发言的都是年级里的第一名。
　　讲台上的人没有再讲话，只是慢慢的揉着那一头乱发，明显的尴尬之意。
　　一旁坐着的校长大人不可置信侧身看着她，怒不了揭的奴奴嘴，却好半天都没能说出句话来。
　　仇亘忽然笑了，眉眼弯弯，他看着她骄傲的走下了演讲台，那一头黄毛在风中骄傲的颤抖着。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陈默，她的存在对于远道而来的仇亘来说多了分慰藉，至少这个满是当地人的学校里有人能和他一样奇葩了。
　　讨论陈默的氛围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居高不下，仇亘走哪都能听见陈默的名字，还有人听错的，叫什么的都有，但是仇亘知道，那是耳朵陈，黑犬默。
　　一天家里阿姨请假，仇亘起床晚了，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房门，就在他火急火燎奔赴学校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前面悠然自得的黄毛。
　　身上的肥大的校服早已洗的发白，她走的极慢，边走边踢着石子，偶尔停下捡了个什么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然后用力的扔向远方。
　　仇亘走进的时候她才刚刚弯下腰抓住了一个石头。
　　”同学，你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他好心提醒她，站在她旁边弯着腰，”这是什么？”他看着那块鹅卵石，珠圆玉润，暗色的条纹流畅的倾泻在光滑的表面。
　　”石头”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半仰着头看他，”你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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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能看出来，”仇亘拿过那块鹅卵石，对着清晨的阳光，鹅卵石的周边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还挺好看的，你不要的话就给我吧。”
　　”……切，没见过世面”说完，她继续慢慢的向前走。
　　仇亘追上去问，”你见过更好看的？”
　　”当然”她停下脚步，从随身破旧的帆布包中拿出石头，宝贝的捧在手里。
　　这块石头确实比仇亘手里的好看太多，不是花纹有多么精致，也不是有多么的奇形怪状。它就只是个鹅蛋形，黄中带绿，不一样的是它的边缘几乎是透明的。
　　”哇，这个你哪来的？”
　　陈默不理他，突然往相反的方向跑远了。
　　他在奇怪的同时突然意识到，陈默说的也是普通话，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学校不大，整个初中部也就只有一栋楼，一个年级一次往上霸占一整层，初二三班在初三二班斜下方的位置。
　　他来了半年了，以前从未见到过或者听说过陈默，尽管实在不一样的年级，如此奇葩的第一名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仇亘，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这个拿着成堆试卷的女孩就是这个班的班长杨雪，她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总是在话尾结束的时候露出两个虎牙。
　　与那些花痴自己的女生不同，杨雪是那种看上去就是能对待万物能够众生平等的样子，或许是和自己好看的外表有关，她总是温和对待每一个人，甚至是众星捧月的仇亘。
　　他乖乖的去了办公室。
　　因为学校战略性调整，增加了高中部的教室，因此初中部的四楼也就是原本是办公室的地方变成了高中部的画室，反而将楼梯中间的那间杂物室改成了办公室。
　　班主任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和三楼的中间，他就在办公室额的门口看到了蹲在下一截最后一层台阶睡觉的陈默。
　　办公室门开着，还算是凉爽的风从窗户进来从门出去，带来丝丝凉意。仇亘一边听着班主任针对他今天迟到的教导，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睡得安稳的陈默。
　　她抱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破旧的英文书放在旁边的地上，偶尔被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也是因为迟到被罚站了吧……他想。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班主任气急败坏的敲桌子提醒，遮盖在额前的碎发因为他的动作往两侧滑去露出油亮的头顶，”你现在的成绩虽然是中上等，但是要考到重点高中还是很有难度的，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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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喝了口水算是正式结束了谈话，只叫他下次注意，好好学习什么的便将人放了。
　　他看了眼楼梯，学生来来往往的走过，唯独没了那顶黄毛。
　　晚自习结束，仇亘揉了揉因过亮的教室灯光而发酸的眼镜，随手拿了新发的数学试卷放在包里，准备接受班主任的教导晚上再写上两张卷子。
　　初中部教学楼前面有一片草坪，里面满是繁盛的树木，假山以及沿着水池边铺下的鹅卵石。
　　穿过这块地方就可以直接到达校门口，仇亘则是为了安静习惯性的从草坪穿过，然后就在不紧留意的余光里看到了那顶黄毛。
　　教学楼微弱的光亮辐射到了这片范围，仇亘隐约看见她弓着背，蹲在地上，手里也不知道拿了什么正在兢兢业业的撬陷进地面的鹅卵石。
　　他悄悄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那是吧不锈钢的咫尺，不过，显然因为硬度不够，她撬的颇为费力，额上续满了汗水。
　　这是得有多么喜爱鹅卵石。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方被吓了一跳，弹起身子面对着他摆出防卫的姿态，手里紧紧握着那把铁尺。
　　本来是想吓吓她的仇亘却被她这幅样子尴尬到了，呆愣了两秒笑的快要抽过去，断断续续的说，”哈哈哈，你……这反应……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
　　”怎么又是你，你干嘛呀”她放松下来，不悦的蹲下身子继续撬鹅卵石，”下课了赶紧走，别烦我”。
　　仇亘也蹲下身子，”这个又有什么稀奇？让你放学了不往家里跑在这漆黑的地方撬它”。
　　”哼”她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这个音节表现出了她对仇亘这个问题浓浓的不屑。
　　终于在一声响动，她撬出了那块黑暗中的鹅卵石。
　　正好在这时，校园巡逻保安的声音响起，”谁在哪里？”声音很大，仿佛要用这股子声音驱逐黑暗似的。
　　仇亘一愣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陈默敏捷的穿过草坪混入了下课的人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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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班主任无语的站在讲台上，无语的开口，”昨天学校发现假山后面的的鹅卵石路被撬了一大块，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吧！”
　　”……”同学们笑了，嬉笑的回应，”老师，我们要那破石头干嘛！”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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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亘默默的看着窗外，了然的想。他本还奇怪陈默是如何在黑暗中分清鹅卵石好坏的，原来她根本没打算当场辨认，只是一并撬了带回去慢慢挑。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陈默这个无厘头又盲目的行为可爱到了。换做是你，你能想象一个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每天晚上蹲在小花园撬鹅卵石吗？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陈默根本不是什么样优等生，除了成绩好她什么坏事都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