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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任平生所说的改天已经是一个月后,期间倒巡视过几次胭脂铺子,不过只与掌柜的说话对账,并没有和烟雨打过照面,
      这天也是傍晚时分,招兴敲开了胭脂行的后门,一手提食盒,一手拎着一坛女儿红先进屋去了,任平生等着烟雨关了门,两个人并肩往屋里走。
      “这几天府里宴客,我就随便拣选了几样吃食来配这女儿红。”
      “四爷上次带来的竹叶青酒还有些呢。”
      “你且留着喝,今天换个口味。”
      等到饭菜上了桌,酒也温上了,任平生把招兴打发了下去,任平生看到桌子一角有些宣纸被卷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个打开了,却是一幅画,白雪堆墙头,只有一枝红梅过墙来,疏花点点,雪压梅上,虽有些萧索之意,意境却是极美的。
      “可是你画的?”
      烟雨把炭盆挪到桌子边的地上,又把炭火拨弄的旺了些,才说道。
      “是,隔壁院子种着一株红梅,有几枝跃了过来,只是现在天色暗了,看不分明,前些天正是开的盛的时候,这两天也只剩些枯枝残花了。”
      “哦,竟还是照原景画的,当真不错。”
      “四爷过奖了,画的不好”
      任平生笑着摇头
      “先生若是太谦虚,倒是对我这等手拙之人的贬损了。”
      烟雨愣了一下,笑了,
      停顿了下说道
      “四爷若不嫌弃,可提些字在上面。”
      任平生连连摆手。
      “我的字可拿不出手”
      烟雨转身去拿了砚台,开始磨起墨来。
      “四爷尽管挥毫,粗纸烂笔,只当玩乐。”
      任平生架不住他的盛情,只得接了他递过来的毛笔,
      烟雨把吃食酒器往旁边拨了拨,腾出些地方来,把宣纸铺开了,压上了镇纸,任平生拿着笔却一时无从下手。
      他尚年幼的时候,父亲请的是个有名的老先生来教他们四兄弟,只是他不敢用心了钻研,只学了个大概就扔下了,平时记记账,写写文书倒能应付,但是把他的字,提在烟雨这画上,当真算的上糟蹋。
      烟雨见他不动笔,也不催促,只去倒酒。
      任平生看他这般随意,胆子倒大了些,提笔蘸了些墨,只在右侧从上到下写了两句,就把笔搁下了,再也不肯多写。
      烟雨递给任平生一杯酒,任平生连忙小酌一口,有些心虚的看着烟雨绕过桌子来看。
      烟雨低低念了出来。
      “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四爷好意境,不着一个梅字,却知说的是梅”
      “前人所做,我只是偷了来”
      “写梅的诗千千万,四爷选的这句是极相衬的”
      任平生失笑
      “你倒会夸人”
      烟雨也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任平生碰了一下,然后自己干了,任平生实在是喜欢烟雨这性子,
      便是夸人的时候,声音也是淡淡的,一点也不谄媚,倒显出几分真诚来。
      两人坐下,又聊了些古往今来写梅的诗句,烟雨一开始还收着,几杯酒下肚,也放开了些,他博古通今,任平生被他带的聊兴很足,恨不得多饮几杯,但还是克制住了,还是那一杯的量,只到微微醺,就把酒杯放下了,
      指着一碟鸽子雏儿对烟雨说
      “你且尝尝这个,看看肉质可还鲜嫩,在配上这白糖粥,这粥原是粳米配上榛松栗子果仁熬得”
      烟雨各捡着吃了些,动作不疾不徐全是个少爷样,
      吃过后,点点头
      “当真美味,四爷这般有心,倒叫小的惶恐了”
      这烟雨满嘴的奴才话,举止却是个少爷做派,说着惶恐却未必真惶恐,可见并不惯于做小伏低,他这样说,并不是在说与任平生听,倒像是说来提醒他自己的,好让他仅记身份,只怕这里面从高处跌落后的无奈也有,防备也有。
      任平生笑笑
      “你这话倒提醒我了”
      说着起身去裘衣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来,
      拿过来放在桌上,推到了烟雨手边,
      烟雨疑惑的拿起来打开了,先大略扫了一眼,然后怔住了,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才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任平生,眼角微微泛红,这人一直冷冷清清的,现在倒显出些激动来,任平生含笑看着他。
      “倒也没费我什么功夫,这些卖身契,都在母亲那里,我只说了几句好话就讨过来了”
      烟雨有些期冀的问道
      “这终身契原是不能赎的,除非得了主人家的同意,四爷这意思可是我能自己做主赎了吗?”
      任平生慢条斯理的摇头。
      烟雨愣了一下,扯了个凄凄然的笑
      “四爷莫要逗弄小的”
      任平生知道他会错意了,也不急着解释,
      只把手伸过去,索要卖身契,烟雨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卖身契,终究还是递了过来。
      任平生接过卖身契,微微探出点身子,把它放在了炭盆里,只一会的功夫就烧成了灰。
      然后回正身子对已经呆住的烟雨说道
      “如此可能得你一声平生兄?”
      烟雨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凳子倒在地上,他也不顾,半晌才说了半句
      “四爷,这”
      任平生也站了起来,
      颇为诚恳的说道
      “与先生虽然仅有几面之缘,却觉得十分投脾气,以后也想与先生偶有来往,以兄弟相称倒还自在些,望先生考虑一二”
      烟雨看了任平生好一阵,摇头失笑,然后拱手作揖
      “是在下迂腐了,平生兄以诚相待,烟雨还故作矜持拿腔拿调,原是不该”
      说完,拿过桌子角落里的三只茶杯,一字排开,把酒倒满了。
      “烟雨自罚三杯”
      说完连干三杯,杯杯见底,
      任平生忍不住说了一个
      “痛快”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又落了座,
      烟雨收了他之前的拘谨样子,眉目里显出笑意来,整个人变得温润起来,任平生暗想,只怕这才是烟雨原本的样子吧,他用一纸卖身契,能交上这么个朋友,陪他烹茶饮酒倒也不亏。
      那天过后,两人往来并没有变的频繁,任平生有自己的事要忙,铺子的事要管,府里的事也要应酬,
      烟雨作为账房先生,也是日日忙碌,
      所以任平生只是偶尔登门拜访,春去秋来,在烟雨这陋室里,任平生的字倒有了些长进,也能画些山水,酒量也上来些,只是这些旁人不知。
      他也曾邀烟雨泛舟湖上,
      烟雨带他踏雪寻梅,
      偶尔府里有人送了新鲜的鲥鱼,
      任平生也打发招兴给他送了去,烟雨也曾亲自下厨给任平生做些下酒菜,
      单他对于鲥鱼的做法,任平生就不曾见过,不同于一般的清蒸,他会切成段用自己的法子腌制起来,待到任平生去的时候,取出两段点上香油,现蒸现吃,香气袭人。
      甚至夏天最热的时候,烟雨还曾在胭脂行后院井里冰过许多的时令鲜果,
      也曾亲自去山上采桃花酿桃花酒,
      与烟雨相处下来,任平生发现烟雨的花样很多,任平生更加确信烟雨出身不俗,否则贫苦人家哪里有这些闲情野趣,只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也不便多问。
      就这样匆匆过了三载,因着烟雨,任平生倒过了些快意的日子,这期间任月儿也嫁了人,嫁的是个秀才,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家里有间铺子和几亩薄田,并且要以正妻相待,三姨太一开始并不愿意,
      还是任平生在父亲面前多说了些秀才的好话,连连鼓吹以他的才华假以时日必能考中举人,父亲是个官迷,也就答应了。
      如此看来,好像都很顺遂,只可惜,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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