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断开链接…》陈弈竹

11、第十一章

　　女装店不远处角落里的直梯前挤满了人，直梯另一面的圆弧走道外则是一家甜品店和一家棉制品店。罗曼追出来的这几秒工夫里，孟蝶樱雪已经不见人影。
　　她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许久，没找到孟蝶樱雪，倒是看见不久前在成人用品店里见过的那个小胡子大叔抱着……或者说用手臂卡着一个小男孩从甜品店里走出。
　　人群对他十分恐惧的样子。他前进一步，众人就连连后退好几步。
　　看起来，似乎这位小胡子大叔就是众人骚乱的源头？
　　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她先前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并没有带着孩子吧……
　　罗曼疑惑地看向他臂弯间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小男孩，却突然变了脸色，“小旦！”
　　那个男孩名叫罗旦，是她大伯家的老来子，聪明伶俐嘴巴还甜，在家里受宠的程度仅次于罗曼自己。
　　回想起爸妈留下的纸条上写着“去接大伯一家”，罗曼对那孩子会来到龙都市中心的事并不意外。可是……他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个商场，还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而且周围的人明显对那个人十分惧怕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你快放下那孩子！”一个戴着眼镜、手执拐棍的老爷爷朝抱着罗旦的胡子男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要这小子活命，你们就老实着点！到那边去，排成一排，蹲下抱头，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胡子男张狂地高喊着：“谁要是敢不听话，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罗曼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商场二楼的扶梯已经停止运作，扶手被烧得面目全非，残留的黑色的塑料壳上冒着黑烟，散发出难闻的胶臭味。
　　“老子知道你们有人报了警，但是老子不怕。在老子的异能面前，管他是警察还是军队，统统都是一群废物！识相点的就趁早归顺，以后老子统治了世界，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是什么活体中二病啊……这位大叔看着一副标准社畜样，没想到内心还燃烧着熊熊的中二之魂啊？
　　与罗曼第一反应的内心吐槽不同，电梯前拥挤的人们听到对方的话明显瑟缩了一下，甚至还有人真的找出值钱的物品，战战兢兢地捧着放到了地面上。
　　什么情况？对方说的……难道是真的？
　　异能什么的难道真的存在吗？
　　罗曼有片刻的愣神。
　　虽说已经见识过了文若那种神奇的人设模板，但他除了天天咳嗽吐血之外，与正常人也没什么分别。罗曼虽然总是吐槽他一点也不像个普通人，但其实并没有太多“他有与众不同的力量”的实感。
　　相比之下，她反倒觉得沈翔睿那种神奇的运气，才更符合她认知中的所谓“异能”。
　　可是说到底，她并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凌驾于普通人世界之上的力量……不同于文若他们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而是真正的、具有强大杀伤力的那种。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不能拿罗旦的安危去检验自己认知的正确率。
　　罗曼再次看了眼乖乖趴在胡子男臂弯里的罗旦，心一横就扎进电梯前的人群中，一边低声说着“借过”一边艰难地朝甜品店的方向挤过去。
　　人群因着她的闯入而产生了短暂的喧哗，胡子男不悦地看了过来，“吵什么吵？再吵老子活烤了你们信不信！”
　　人群瞬间噤若寒蝉。
　　胡子男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罗曼身周的人们在他的威胁下垂着头一言不发，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走动，以免激怒对方。
　　罗曼被众人挡在原地动弹不得，焦灼地又朝胡子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冷静、冷静罗曼……
　　晨哥和昴哥是怎么教你的来着？
　　乘间取利，不必以胜——抓住对方的薄弱点，乘虚而入！
　　罗曼的大脑在这一刻进入高速运转的状态，勉力剖析着对方可能存在的弱点。
　　她将进入商场以后与对方两次照面的所有细节全都飞快地过了一遍。
　　成人用品店那匆匆一瞥，罗曼只看清了对方身上的普通西装和脸上的小胡子，并未注意对方脸上的表情。
　　只是从他当时走向罗曼的步伐来看，似乎并不像此刻一样……自信过头。
　　罗曼在二楼也不过只逛了一个小时不到，再见到他时，对方却胆敢对着一群人耀武扬威，嚣张地高喊着要“统治世界”……
　　这短短数十分钟时间里，应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平凡的中年大叔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奴役别人的底气，甚至到了举止大变的程度。
　　无论他作为仰仗的“异能”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庸庸碌碌的平凡人骤然获得力量，应该是怎样的心理状态？
　　狂喜？膨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么，面对这么个疑似拥有“异能”、还充满攻击性的危险人物，她要怎么做才能从他手里抢回小旦？
　　乘间取利，乘间……
　　按照她先前的推测，胡子男获得力量最多也不过一小时，可他却已经急不可耐地用来威胁商场二楼的老幼妇孺——这证明，对方是个欺软怕硬、冲动无脑的人。
　　这样的人，他们的弱点应该是……急功近利、享受追捧！
　　“这位大人！”她回忆着曾经看过的漫画里小弟宣誓向主角或大反派效忠时的台词，扬声喊道：“我从小就对异能力十分向往，对这个腐朽的可笑世界深恶痛绝，请大人务必接受我的忠诚，允许我同您一起建立新的秩序！”
　　一番不伦不类的宣誓语说完，全场陷入寂静。
　　就连趴在胡子男怀里的罗旦，都向她投来了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罗曼内心羞愤，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她想着，就算自己推测有误，也不过只是给人留下一个中二少女的印象；但如果猜对了，她就能顺势提出“帮忙分担”，把小旦接过来，然后找机会开溜。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妹妹很有觉悟嘛！”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胡子男完全没有怀疑罗曼那番言行的动机，反倒是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放心，跟着老子，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
　　罗曼一喜，正打算往胡子男身边走去，却见对方身后的棉制品店里猛然窜出两条人影，一个下蹲扫腿，一个竖肘击背，胡子男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
　　攻击他后背的是一个穿着改良汉风交领短袖、水洗白直筒牛仔裤的青年。趁着胡子男因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乱了阵脚时，青年一把从他手中抢过罗旦，连退数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哥，你好慢。”在胡子男手中一直安安静静装鹌鹑的罗旦瘪了瘪嘴，“我一碗芋圆都吃光了，你还没回来。”
　　“抱歉抱歉，那家店的东西每样都很好，我实在选不出最合适……的……”他说到一半，目光触及人群中的罗曼，声音突然微弱下来。
　　咦，他好像认识我？
　　罗曼心里嘀咕着，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青年不过二十六七的样貌，双眸明亮而有神，跟他怀里的罗旦有七八分相似。她联想到罗旦喊的那声“哥”，突然就明悟了对方的身份——大伯家的大儿子，据说从小身体不好、被养在山里跟着得道高僧修行的那位，名字叫什么来着……她也不记得了。
　　她本来就不常回爷爷家，好些个堂兄弟都只是混了个脸熟，更别提眼前这位根本没有碰面机会的了。
　　一边想着，她又朝青年望过去几眼。
　　然后就看到对方在她的目光下缓缓地、缓缓地……红了脸。
　　罗曼：……
　　这位哥哥，你这人高马大的，摆出那么一副娇羞小媳妇样，怕是不太合适吧？
　　还在揍人呢，你严肃一点好吗？看看你的同伴，多么恪尽职守，一个人默默就打上了……诶诶诶？
　　罗曼震惊地看向拽着胡子男衣领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那个单薄身影，还有那条拖着系带的仙女白裙——那不是她刚才追丢的孟蝶樱雪吗？
　　她怎么跑对面去了？还跟小旦他哥认识？
　　话说他们俩刚刚藏在哪儿了？她这边望过去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那家店里还躲了两个人。
　　胡子男被孟蝶樱雪揍得鼻青脸肿，完全没了一开始那般的嚣张气焰，嘴里不住喊着“疼啊啊啊”、“轻点”、“饶命”之类的话。
　　罗曼周围的人们见此也纷纷动作起来，有的抓起自己放在地上的随身财物就往上楼的扶梯跑去，有的转身疯狂敲着直梯的“向下”键，那位戴眼镜拄拐棍的老爷爷还一脸担忧地朝孟蝶樱雪喊：“小姑娘你当心啊，那个人会放火的！”
　　“多谢提醒！”孟蝶樱雪抬起头回了一句，扯下胡子男的领带就往他手上捆，“歪门邪道的招数还敢拿出来危害社会，你九年义务教育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维护公序良俗人人有责的道理？”
　　听着孟蝶樱雪教育胡子男，罗曼只觉得肃然起敬——她以前对于这位同学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武力值爆表、经常被他们班主任拎到办公室拍着桌子训这两点上，从来不知道对方的思想觉悟竟然有这么高的。
　　真不愧是……他们高一的传说级人物啊。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