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难杂症》可爱废话篓

11、是祸躲不过

　　第二天五点多林青就被喊着起床排厕所，排厕所的队伍从门里顺延出来在走廊里码长龙，林青困得眼睛都睁不大开，倘使可以的话，她真想就地躺下睡着觉排队。等林青终于有幸步入水房大门的时候，却看到居然还有两个妹子在卷头发，林青不由得从心底肃然起敬，觉得那两个妹子真是女中豪杰，人间英雄。
　　早上跑早操前先按身高排了队，女生两列打头是乔林和林青，男生三列，打头处和林青挨着的刚好是杨涂。准备跑操前林青便侧头压了声音跟杨涂说，待会儿可千万要跑慢一点，大家绕着操场围圈跑步，咱们慢下来别人也跑不快，万一要是一个追一个，大家只能越跑越快，到头来累死累活的还是自己。这个道理林青初中跑操的时候就明白了，奈何身高问题常常是在队伍末，只能赔上老命跟着前排那群人疯追上一个班，林青那时候就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做了排头，一定要让全场人民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歌颂她这个匿名的明君英主。
　　跑操跑到一半的时候，林青班就因为速度太慢被教官呵斥了，教官让他们跑快些，林青就偷偷用右肘抵住了杨涂，誓死捍卫自己的跑步速度。虽然跑得慢，但是几圈下来林青还是吃不消，她中考的时候体育差了全年级均分整整十分，让她做运动基本等于让她当场毙命。
　　下了操以后大家回去整理内务，稍后吹了哨就要出来集合吃早饭。队伍一解散大家便纷纷像遭了霜的枯草，一个比一个萎蔫散漫。倒是白倩茹她们几个仍旧保持着少女当有的青春活力，一路上嘻嘻哈哈，有人过来拍了乔林，用极其意味深长的语气拐着调地喊沈崇的名字，乔林笑着皱了眉回手去打那女生，那女生又弹跳着躲远。林青在旁边不禁好奇是什么故事。白倩茹便乐呵呵地给林青解释道她们宿舍昨晚玩了真心话大冒险，大家问乔林觉得班里哪个男生最好，乔林一再声明只是单纯觉得性格不错，报出沈崇名字的时候大家还是起了哄。白倩茹又问林青昨晚在宿舍怎样，苏雨菁她们有没有闹出来什么事情，央了林青给她讲故事。林青说昨晚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并没有她们宿舍那么熟络。
　　集合吃早饭的时候，楼梯口一下子涌出来的人太多，女生们堵在五楼上下也下不去，楼梯上一下子人声鼎沸，仿佛所有人都拿出了看家的语言本领在高谈阔论。林青因为等隔壁床的一个姑娘取凳子便出来晚了，那个女生瞧见这个情形就拉了林青去侧楼梯，那条路能不能通到操场没有人知道，那个姑娘觉得如今这个情形还不如赌上一把。结果林青和那姑娘一举成功，成了全班唯一没有迟到的女生，后来两人也靠着这次混上了优秀营员。
　　等人到齐后先是罚蹲姿，又是训话，折折腾腾地到了食堂门口，还要再吼完歌才能进去吃饭。军训的饭菜向来难以入口，食堂里还有一个教官不停地吹哨子，林青馒头刚咬到一半就听见了哨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咬下来还是怎么办，于是叼着馒头双手背后听那教官举着麦克风在巨大的食堂里炫耀自己是“吹哨小能手”。
　　那个女生吃到一半悄悄从兜里摸出来一包榨菜，又问林青吃不吃，林青偷偷挤了一根，吃罢觉得自己平常不吃的东西如今看来简直是人间美味。每每饭后要回宿舍的时候，人最多的就是小卖部跟前，不管学校怎么申令不许买零食，前往飞蛾扑泡面的人永远只增不减。林青不买零食，她懒得舍命排队，于是饭后就又偷偷蹲在阳台上玩手机，她的箱子里备了压缩饼干，葱油味的。林青吃着东西偶尔抬头一看，瞧见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林青差点哭出来，她满脑子只剩溏心蛋。
　　班主任在他们军训的时候又来给他们训话，她穿了一件桃红色的防晒服，便扯着衣角问大家这是什么颜色，等大家齐齐回答了桃红色的时候，班主任便教育道：“教官说是什么色就是什么色！”
　　就在林青早起跑操瞧着月亮都觉得像半个大馒头想要一尝美味的时候，班上某个男生的家长终于忍不住给他们买了肯德基。班主任悄悄把肯德基送到宿舍里，一向见了班主任就要躲在阳台避免被拍照的林青恨不得哭着拥吻班主任和全家桶。虽然一个桶在宿舍里分下来也没几口，但是所有人对于这种意外的恩赐都已经感恩戴德。等大家心满意足地歇下之后，便有女生悄悄议论起来那男生的家长是不是要给他儿子赢点姑娘的芳心。
　　林青不是恋爱脑的人，也极其缺乏少女情怀，对这种没头没脑的揣测她也不大想听，她现在关心的问题是明天怎么安排时间才能让自己既上到厕所又能多睡几分钟。
　　后来大家渐渐有了经验，集合前十分钟的时候两个楼梯口便都挤上了蓄势待发的人，教官不许他们提前在这候着，于是稍有风吹草动大家就立刻鸟兽散。而没有什么风声的时候，那些男生们就会用筷子敲碗，有的用手拍栏杆，有的用脚尖踏地，彼此应和着演奏些简陋的鼓点。林青很喜欢这种场景，这些男生们让她觉得生活的苦涩中还能有一点小小的乐趣，她虽不会加入，但是总喜欢看他们敲敲打打。她在楼梯口的时候喜欢喊苏雨菁的名字，看到苏雨菁精神抖擞地回应她她就觉得高兴，于是苏雨菁便自豪道自己是林青的精神支柱。
　　他们军训六天，中间总共下过三场雨，教官便让他们在宿舍里整理内务和写日记。林青集合的时候从窗外瞧见过教官们的宿舍，他们的杯子卷成卷，据说夜里巡查时收了男生们的泡面还会自己端回宿舍去吃。林青不喜欢他们的教官，他凶巴巴，又比其他的教官要严，林青在看他的时候，总觉得他的面相像狼，尤其是眉目间，透着一股肃杀的悍气。所以林青在日记里用了很多很偏僻的词语，是那种明褒暗贬或者在褒贬边缘试探的词汇，她猜想教官们也看不懂，自己也偷偷出一口恶气。
　　军训到第三天的时候，出现了让林青永远难以忘怀的一个中午。他们的营长在午休时间集合了全营的人过来，让他们在烈日之下顶着大厚棉被练习蹲姿，过了一会儿又练习往返跑，跑完之后又叫他们把被子扔在地上开始学习叠被子。林青在那一瞬间真的平生第一次有了参军的冲动，她想速速进入军队学习武打，然后冲到台上把营长暴揍一顿。徐卧槽在旁边瞧着笑他们，又掏出手机来拍照，大家伙儿的怨气就开始往他身上撒，冲他瞪眼扮鬼脸。
　　后来的日子就逐渐轻松下来，第四天的时候组织了大家去洗澡，有些姑娘放不开，只洗了头，林青和汪羽阳这种长期住宿的早就在大澡堂子里洗惯了，于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场。出来之后大家各自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白倩茹她们几个便开始互相喊对方女神，乔林让林青把刘海收拾一下，林青说算了谁爱看谁看去吧。
　　那天晚上的匕首操林青打得格外开心，在那种夜色下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林青便在动作的空档里去瞧星星，偷偷在心里想着环境描写。
　　五号的中午，林青趁着午饭和午休的空档时间又去摸了手机，她在列表里找到了杨涂，想给他发个生日快乐，又觉得没正式通告过生日难免显得突兀，犹犹豫豫把那几个字斟酌了好几遍，还是删掉了。五号晚上是金秋文艺汇演，下午放的早，乔林在隔壁宿舍给跳舞的姑娘们化妆，林青原本被喊了去帮忙，但是去了也没帮上什么，就回了自己宿舍休息。那几个姑娘化过了妆，白倩茹她们那个小帮派便换上演出服跑到了林青她们宿舍来，举着自拍杆拉着大家和她们逐一合影。林青脸有些晒伤，最近疲惫不堪，她知道自己不好看，军训期间就一直躲着合照，直到现在她妈妈也只在家长群里看到过林青的一只脚。于是林青就又躲了出去。
　　晚上汇演的时候大家都格外兴奋，林青坐在靠前的位置，那时候南山南大火，好多班上来唱了这歌，林青初中时候的男神唱了斑马斑马，林青在下面舞臂尖叫，手舞足蹈地给乔林讲她男神的风光事迹。到后来还有相声，把他们军训的日常编了进去，场子便一下躁动起来，场上麦克风的音量不大，下面闲言碎语一出就扰乱不清，倒是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个男生晴空霹雳般地嚎了一嗓子，仿着海绵宝宝的片头大叫“I can’t hear you”，一下激起汹涌的笑声。
　　到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大家也渐渐放纵起来，掏出各自的手机打了闪光灯在下面挥舞，营造演唱会的氛围。教官们知道学生们都偷偷带了手机来，在这种气氛下，没有谁肯忍心喝止这一片星光。林青回头看时，只觉得惊艳，并非是多么华丽耀目，亦或者金尊玉贵的那种惊艳，而是在年少时，那么多人的青春，就这样朴朴素素简简单单地交错在某一个刹那，又不约而同地齐力在这种平淡的生活中营造着他们年轻人特有的浪漫。他们那十几岁的年纪，每个人都还是带着眼中的光亮的，在这种汇聚的刹那，让人不禁感慨于少男少女们独有的美妙。
　　六号早上要汇演，好巧不好下了雨，大家就在泥坑里打滚匍匐，林青的匕首操没有在地上的动作，倒是杨涂的军体拳要在地上滚上一遭。他感觉到泥水浸透了军训服，顺着自己的腿往下流，但是在这样冲霄的叫喊声里，他又难得幼稚地被激起了少年意气，觉得自己像个铮铮铁骨的英雄。而坐在下面刚表演完整准备愉快欣赏别人在泥水里摸爬滚打的林青却突然被班主任发现，班主任举起相机对着林青就是一套个人写真。林青头也油了脸也黑了，像个常年奔波的农民工，奈何躲也没地躲，逃也没地逃，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给班主任摆个造型，只好抬起头来看着班主任半笑不笑地盼她快走。
　　下午坐车回去，大家和教官道别，真有女生哭了，但林青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趟了。回去的车上林青插着耳机听歌，觉得歌里的声音好温柔，听着听着就倚着窗子悄悄擦起了眼泪。
　　校门口全是接孩子的家长，林青和母亲会了面，就将行李往宿舍去抬。四楼的门口是宿管们的宿舍，门口挤了一堆女孩和宿管们紧紧相拥，哭诉还是阿姨们好。林青住过宿，知道大部分宿管们往后有的是找事的时候，她中考毕业那年就险些把宿管的联系方式留到婚恋网站上去。于是绕开那群人回宿舍扔下东西便换了常服去和妈妈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