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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往如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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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涨涨落落,梨花倒开得正盛,唯那一树立在潮边。悠悠的笛声忽而传入耳廓,白若在那梨花的淡香中微睁了双眼,“竟有如此好听的笛声!”脚下未稳,竟从那老枝上跌了下来。
“姑娘当心。”这有如方才那笛声的音响在耳际,清晰绵和,一时叫她失神许久,双脚方一沾地,男子如画的眉眼映入眼底,白衣倒显出些缥缈之感,嘴角还挂着些浅淡的笑意。
“在下可曾见过姑娘?”苏澈瞥了眼立在树旁的“落尘剑”,和声问道。
白若闻言定了定神色,拿出一如往常的轻佻之态,“你许是认得我阿爹阿娘,却未必晓得我。”
苏澈瞧着眼前这灵透的小姑娘,眼底也绽出几分幽幽的笑意,“哦?敢问令尊名姓?”
“我怎的能相信你这白面小生?”
“姑娘不信我?”
“唔,虽得方才,你救了我,可也不能排却你欲要攀附我阿爹。”
苏澈闻言眼角笑意又深了几分,这小丫头倒当真有几分师母的模样,让人欲哭不得。
“想不到姑娘小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细。看这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家吧。”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白若见状有些踌躇起来,“你……可不许偷偷跟着我啊!”
“姑娘多虑了。”
“那,可若……可若我在半道上叫人劫了去……”
苏澈微怔,转而看着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觉有趣得很,让人想捉弄一番,“姑娘此言却是何意?”
瞥见他浅笑的模样,白若惊觉有些失言,身后的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袖,双颊微微泛起了红晕,一双大眼睛百般无措地盯着地面,哪里还有方才那副跋扈的样子,忸怩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我……”
苏澈自然晓得她这话中欲说还休之意,只是由姑娘家说出口确是不太矜持。“在下瞧着这天色着实沉了,姑娘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孑身上路委实不妥,不知姑娘可介意在下同路?”
“当真?”白若眨眨眼睛,试探着问。
“自然。”
“那边当你今日帮了我两回,日后若有机会,我定请你大吃一顿!”
“哈哈哈那姑娘可不要反悔才是。”
“那是当然!”
此后一连几日,白若都会去那棵梨树下候着,却再没见那人来过一次,就连那笛声也再未闻,伴着她的只有那海水起起落落的声音,乱了少女怀春的心绪。
“怎得就不再来了呢?”说罢哀怨地叹了口气,“我怎能蠢得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曾问上一句……”抱怨一句接着一句,听得不远处的苏澈轻笑出声,心中却是想着:会再见的。
“姐姐今日又去碧海了?”白若刚进府门,便迎上了焦急等待的表妹宋子兰,有些不解,“是啊,可你如此慌乱是为何事?”
“姐姐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有事你讲便是,我不妨事。”
“那便好……”
“潇儿!”不等宋子兰通风报信,白夫人便怒冲冲地走了过来,“你这丫头又疯去了哪里,家里来了客人,我叫冰儿去了六七趟竟都寻不到你!”一边念叨着,一边扯了她的耳朵就往正堂里去。
“阿娘,阿娘你快放手,我错了!我错了!好痛啊!”白若假意认着错,又悄悄伸出手去挽救自己的耳朵。
苏澈闻声向这边看来,眉眼间尽是笑意,直到母女二人推推搡搡步入堂中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端起茶盏掩住上扬的唇角。
“一个女儿家,整日在外面疯跑,叫下人去寻竟也寻不到人,成什么样子!”白老将军老来得女,对这个女儿宝贝的不行,可她这顽劣的性子却叫他们夫妇很是头疼,“你也过了及笄的年纪,可到现在都没有哪家子弟肯上门提亲,你可知为何?”
“多半是他们胆子小怕爹爹您的大刀吧?”
听到这里,一旁的苏澈笑出了声,又觉不妥,便轻咳了两声掩去尴尬,此时的白若才注意到了他。
“咦?你不正是那日送我回来的白面小生?你怎么会在我家?怕不是真叫我说中了,你就是要攀附我阿爹?”
“潇儿!不得无礼!”见她嘴上没有遮拦白将军便出口制止。
“师父,无妨。”
老爷子也深知女儿秉性,可也未像她如此不拘小节,不由有些失了颜面,“子玉,让你见笑了。”
“师父言重了。”
“师父?”白若定下神来仔细思索一番,“你是苏澈?”
“正是在下,不想小落潇还记得。”
白夫人松了口气,在一旁落了座,却不想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
“阿爹,你看我嫁给他可好?”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成何体统!”话一出口气得白老爷子一时语塞,连苏澈都有些应接不暇,唯独罪魁祸首倒像是没事一般径自悠哉地坐到了一旁。
“……小落潇啊,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苏将军过奖——敢问将军可有婚配?”
“未曾婚配……”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花样。
“那岂不正好,你未婚我未嫁……”
“白落潇!”一旁的白老将军气得直咳嗽。
苏澈见状不妙,立刻出来做起了和事佬,“师父,徒儿好久不来,可否让潇儿带徒儿游一游后面的园子?”
“也好,早些回来用晚饭便是。”
“是。”
……
“你在帮我。”
苏澈有些无语,话总说的这样直白倒叫他不好意思了,“不然依着师父的性子,定是要打你顿板子才好!”
白若点点头表示赞同。
“府中何时添了些梨花?”
闻言白若停下了脚步,“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离我那院子还有段距离,这样淡的香气竟都让你闻到了。”
“你喜欢梨花?”苏澈有些不太相信。
“是我喜欢的不够明显吗?”白若不由得睨了他一眼。
“我只是没想到小落潇这等刚烈的性子竟偏好这花。”
“既知我性子刚烈还说这话来打趣我!”白若有些恼,脚步便加快了些。
“这是生气了?那我在这里叫你打一顿,可好?”
闻言,前面人的步子慢了下来,却没有要停的意思,“那倒像我欺负你似的。不然……我们比试一番?正好让我看看你跟我阿爹学到了多少本事!”
话音未落,苏澈便感到一阵剑风袭来,赶忙闪身躲开,抬眼便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嘴角挂着俏皮的笑,不觉中,他的眼中染上几重宠溺,随手便取出腰间的长笛应战。似是觉察了他有意退让,白若的剑法愈发凌厉了些。果真是得了师娘的真传!看来小丫头是要动真格的了。
一时间二人似是打得不可开交,可远处的白老将军却叹了口气,将头转向一旁的白夫人,“你可记得当年,我是如何将你娶到府上的?”
“当然记得……”
“咱们潇儿这是当真看上子玉了罢。”
白夫人定了定神,“孰不知是福是祸啊!”
“我本念着,她若能嫁个文臣,哪怕位低权轻,能将这一生安安稳稳地过了便是好的……只愿子玉莫要负了我的潇儿才是。”
“我想你是多虑了,子玉定是像他父亲,是个痴情的孩子。”
“是啊”,思忖半刻,白老将军还是将朝中的事瞒了下来,“女大不中留咯!”
“有个人能治得住她也是不错的。”白夫人心里对这个女婿自是百般满意。
老爷子眉眼一弯,“未必,好比我至今都制不住你。”
“你都制了我三十余载,怎得还叫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我竟胜你这样多……”
说话间,不远处的二人似是已分了胜负。“这怕是唯一一次,潇儿落败却未使小性子罢。”
苏澈将方才稳在她腰间的手收回,“冒昧了。”白若却毫不在意,只是拂去了身上的落花,笑容明媚,“苏子玉,你可知你破了我这剑法有何说法?”
“在下愚钝。”
“此法名唤‘双生’,是我娘传给我的,说是当年只因得爹爹破了这剑法,外祖母便将阿娘许给了他。所以,苏子玉,你今后便是我的人了!不许对别的女子倾心,更不得同旁人成婚,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好。”男子笑容明朗,心中尽是欢喜。
那日风丽晴好,你眉眼如画,惹了春水,断了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