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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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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锦双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听赵离滔滔不绝地说着今日私审的事,快意是快意,却也难免有些感慨。
赵离总算说完了,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噜直接灌下,见地锦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像他这般表露畅快,顿时有些挫败。
家里有一个老持稳重的江垣就够了,怎么平时与他一同声伐的地锦今日也这般矜持?
“喂,地锦,你不觉得大快人心吗?莫要告诉我,你突然觉得赵姝很可怜,开始同情她了?”
地锦:“没有,她再可怜,那也是德贵妃的事情,这辈子我都不会同情她的,她恐怕也不屑要我的同情,本就是跟我们道不同的人。”
“那你怎么还蹙着眉头啊?”不是应该和他一起大骂活该么……
“我只是在想,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德贵妃后面会如何反扑……”
越想越觉得前路漫漫,地锦又是深叹口气。
突然觉得脑袋上重了些许,一双手在发上摩挲,清冷又叫人安心的声音安慰着自己:“不会很久的。”
地锦心下微暖,侧头看去,对方眼神如滴石的泉水,静缓无声,却生生不息,自有一股韧劲,让她觉得有后墙可依,前路无畏。
“嗯!”杏眼又开始神采飞扬,重重点了个头。
赵姝当天便被送走了,德贵妃闭宫不出。
次日严太傅便替严之平发了丧,二皇子还特地来宫里接了三人前去吊唁。
谁也没想到,就在严之平入土为安的第二日,尼姑庵那边传来消息――三公主失足坠崖,尸体已经找到了。
孝宣帝悲痛,再如何犯错,那都是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下令处死了看顾不周的仆人,以公主之仪厚葬了赵姝;听闻德贵妃收到消息后当场晕厥了过去,忙摆驾翊坤宫,仿佛忘了那日的置气。
小院内。
地锦翻开医书,停留在某一页许久不动,时不时抬头望望坐在另一侧看书的江垣。
“要与我说什么?”江垣目不斜视,翻着书问道。
地锦支支吾吾,问得小心翼翼:“哥哥,那个……那个赵姝的死,跟你有关吗?”
书桌前抄书的赵离停笔,支起耳朵。
江垣顿了下,放下手里的书:“她死了你不高兴?”
地锦摇头:“我确实不想看到她活着,可她死了,我也算不上高兴。我、我也不想你因为这种人,弄脏自己的手。”
“倘若真是我做的,你会觉得我脏吗?”
“不会,如果是哥哥做的,那也是为了我们。”
江垣突然想知道,若是以后他不得以满手血腥,被万人唾骂,地锦又会如何选择,当下便也问出了口。
女孩子的声音脆生生地撞进自己耳朵里,荡进心里,振起一圈圈涟漪,扩散到四肢百骸。
江垣抬手按住胸口,想让那颗心跳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不然,他真怕被对面的小姑娘听到。
地锦见状,只以为江垣胸.口痛,忙跑过去半蹲在江垣跟前,一双柔荑覆在自己手上,足足比自己的手小了一圈。
“江垣哥哥,你怎么了?胸.口疼吗?快让我看看!”
“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赵离扔了笔,急切地跑过来。
江垣并未看见他一样,只盯着地锦:“再说一遍。”
“什么?”地锦不解,仍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的胸.口。
“我没事,不是胸口疼。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赵离一脸打扰了的表情坐回书桌前,江垣老父亲大概是被女儿感动到了。
地锦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江垣问的是什么,杏眼弯了弯,认真地看着江垣,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满手血腥也好,被万人唾骂也罢,阿锦都会陪着你,你若是心有不安,今后你每杀一人,我便多救一人,替你抵了这份罪过;他们骂你,阿锦便骂回去,若是骂不过,那阿锦陪着你一起挨骂,与你作个伴。”
江垣反手握住覆在手上的柔荑。
“好,你陪我。”
地锦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杏眼里渐渐浮上羞涩。
“咳咳!”一声咳嗽打破这温情氛围,江垣放开了地锦的手,朝声源望去。
地锦起身回座,脸上的红晕还未退散。
赵离:“我等了许久,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们怎地突然岔开话题了?”
岔开半天也不见回到原题上。
江垣握拳抵住唇边轻咳了一声,将自己从刚刚的氛围抽离,这才回道:“她的死,不是我安排的。”
地锦疑惑:“那是英国公还是……严太傅?”
赵离也对此不解,两人双双望着江垣,像两个求知的学子看着博学多识的先生。
“都不一定,你为何不猜是德贵妃呢?”
“怎么可能!”地锦吓了一跳,如果真的是德贵妃,那也……太恶心了!
江垣只淡然道:“谁知道呢……”
毕竟死无对证。
毕竟因着赵姝的死,德贵妃又重获圣上怜惜。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死万般消……
赵姝的事情告一段落,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只是多了一位常客——赵瑜。
赵瑜每次进宫,都要来这里坐上一会。
他本来跟赵琨关系还过得去,现如今赵琨见了他,都要恨恨地骂上几句。
不过他也浑不在意。
本来就只是表面上的交情罢了,单靠脆弱的血缘维系着。
“你看,我为了你们,把德贵妃得罪透透地。唉,以后真是举步维艰啊!”赵瑜向着三人抱怨。
“得了吧,谁不知道父皇最疼你了,德贵妃恐怕是不敢动你的!”
二皇子的母妃是孝宣帝的青梅竹马,感情颇深,可惜打小就有心悸之症,勉力生下二皇子后便香消玉殒。
二皇子与他母妃一样,患有心悸,出生时,太医便说活不过三十岁,故皇上一直对他多有疼惜,小时候甚至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连太子都不曾有这般待遇。
这次私审之所以如此顺利,大部分还是因着皇上对赵瑜的信任和宠爱。
若不是赵瑜的母妃生前曾说过,只愿赵瑜做个自在逍遥的郡王,孝宣帝恐怕也会直接封他为亲王。
不过虽只是封了郡王,但赏赐和用度,丝毫不比赵琨那个亲王差。
地锦刚知道赵瑜有心悸之症时,着实心疼了一把,毕竟这二皇子虽看着混账,其实也是个好人哪。
“别可怜我啊,我可还有五六年可以自在,况且那些个庸医,误诊了也不一定,我都好几年未发过病了。
我这病啊,是福是祸还说不好呢,若不是因为有病,父皇可能还不一定这么信任我,我也不一定能过得如今这般快活!”
地锦不理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就要探脉。
赵瑜惊了一下,却也没将手抽回,任由地锦握着,随口问道:“小丫头,你还会给人看病?”
“别吵!”
赵瑜轻笑一声,故意朝地锦探近了些:“阿锦,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握着我的手,也算是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吧,为了你的清誉,不如我吃亏些,把你娶回去怎么样?”
地锦回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把我娶回去,过几年守寡吗?”
赵瑜愣了下,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
自小旁人便都捧着他顺着他,生怕他出了一点问题,被父皇怪罪。
好久没人这么随意地与他聊天了,他心里是真的欢喜,笑得心脏都比往常跳得快了些,有些发疼,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他还活着。
“喂!二皇子,你可别太激动,这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这病可是忌情绪起伏过大。”地锦伸手替他舒缓胸口。
“好好好,我稳住我稳住!你莫担心,我都有数的。”
地锦突然反应过来:“你之前没发病,其实是因为情绪平稳,所以说……你好多时候都在装,对不对?”
“嗯,你真聪明。”平日里表现出的喜怒哀乐,不过浮于表面,都是给外人看的。
对于夸赞,地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道:“你这次为什么帮我们对付德贵妃?”
“没什么啊,只不过听闻了一件趣事而已。”
“什么趣事?”
“我母亲素有心疾,父皇一直都很注意,不让宫人大声喧哗,宫殿附近也不许猫猫狗狗之类的出现,免得惊了她。可偏偏在母亲怀胎8月时,一只着了火的野猫跑进她宫里,我母亲虽然被救了出来,却也动了胎气,生下我便去了。后来父皇查出,是个小太监厌恶野猫,本想将猫烧死,没想要那猫窜进了妃子宫里。你说,是不是很巧?”
“是……德贵妃?”
“嗯。”
那名太监被处死了,可是他的家人却收到了一大笔银子,给他们银子的人,姓姚。
本来,他也是可以有母亲的。
氛围有些悲伤,地锦伸手拍了拍赵瑜的背:“你爹对你挺好的。”
赵瑜扭头看向地锦,两个人对视了会,莫名都笑了起来。
岁月静好。
“江垣哥哥他们要到申时才回来,你是要等到那时候吗?”
因着严之平的案子处理得不错,英国公借此向皇上提议将四皇子放置军中锻炼,以后大梁说不定又能多一员猛将!
孝宣帝早就想寻个时机将兵权收回,送上门的机会,怎么可能拒绝。
这个儿子再怎么不亲近,也是自己儿子,比外人总要强上那么一些。
孝宣帝应允后,赵离便开始忙碌起来,早上去先生那晨读,待用完朝食后便去城郊的训练场,直至申时才回。
江垣伴随其左右,有时候只是趁机出去办些其他事。
赵瑜不答,只问道:“你喜欢江垣?”
接触下来后,赵瑜愈加欣赏江垣,但若地锦能少喜欢他几分,说不准自己会更欣赏他几分。
“你你你怎么知道!”
“也就我四弟那个傻子没看出来吧。”
地锦慌了神:“这么明显吗?那那你说江垣哥哥呢,他也看出来了?”
“啊,还有江垣那个傻子也没看出来。”
“呼!”地锦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她对赵瑜更是亲近了几分。
这可是第一个知道她小心思的兄弟!
“那你说他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地锦被人知道小心思,有些迫切地想聊些不敢与其他人说的话。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其实就算喜欢,也会不敢说吧。
“真希望他也能喜欢我,他那么好。”地锦感叹。
你也很好。
赵瑜看着地锦的侧脸,心中默默补充道。
“赵离,你给我出来!”院外传来一声男子的呼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