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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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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锦暂时歇了考女医的心思,安心地成为四皇子的贴身侍女。平日里也算空闲,四皇子早就习惯自我打理,并不需要她服侍什么,也很少外出,大都书院和西五院来回,再就是每日去皇后那请安。
地锦做的最多的也就是磨磨墨,整理整理衣物书具之类的。
日子清闲也平静,又能时刻看到小哥哥。
怀香离开的感伤渐渐被埋进心里,她会如姨母和阿爹所希望的那样,好好活着。
很快,半个月过去了,地锦也适应了新的生活。
要说最近京中热闹的事,莫过于三公主大婚。
十里红妆,绫罗绸缎,翡翠珠玉,无一不精巧,无一不华美;迎亲护送的宫人加起来有百人之多,光抬轿子的就有十二人。
喜乐响了长长一路,盛大的阵仗叫人看了,恨不能重新投胎,生于帝王家。
赵姝坐于轿内,红盖头下的脸,有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平日里的跋扈全然不见。
前几日驸马进宫,她远远地瞧了眼,那人与太子哥哥不管是论书还是下棋,都丝毫不落下乘,谈吐风雅,也是个极其俊朗的美男子。
那人将是她的夫君。
攥着喜服一角,想着前方骑着大马的俊朗男子,赵姝羞红了脸。
不知怎的,看着喜服上的祥云绣,突然脑子里记起地锦的话――
“三公主,您大婚的时候可别忘了,那嫁衣上带着人血,带着冤魂!”
蓦地一抖,身上发凉,忙松了攥着喜服的手。
那日她的喜服没有丢,不过是提前叫人掉了包,自己再故意缠着父皇去看,果然父皇如自己预料的那般勃然大怒,自己再在一旁煽风点火……
她回去后,地锦的话绕在脑海,但受德贵妃影响,鬼神之说,她向来不信,况且大婚在即,重做已是不可能,这喜服做得也确实精美,深得她心。
只是今日再记起,总有些发慌,对地锦也越发咬牙切齿。
正替四皇子磨着墨的地锦打了个喷嚏,心道肯定是谁在骂她。
赵离一脸嫌弃地扇了扇:“地锦,下次打喷嚏提前说下。”
“是,知道了。”许是一起经历的太多,地锦在四皇子面前不自觉地随意起来,左右屋里也只有他们三个,没有外人。
赵离也已经习惯了,若是让地锦像其他宫女那般,谨小慎微,毕恭毕敬,他反而难受。
况且那些宫女看似对他恭敬,私下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呢。
江垣坐于赵离对面,放下手中书卷,点了点赵离桌前的宣纸,示意他快写。
白日先生教学的时候,赵离通常都表现得差于其他人,先生对他并未有太多关注,只觉得赵离虽资质愚钝,但胜在乖巧听话。
下了学回到住所,江垣便会教他其他的,起初他未反应过来,后来发现江垣教给他的,都是是些帝王心术和为君之道,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学得更加刻苦。
不管江垣布置的课业多繁重,他从不抱怨,反而对江垣,愈发恭敬,如对先生那般。
江垣从小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小时候,为了治治他多动的性子,兄长会压着他一同听课,兄长管他管的甚是严格。
每次他都嚷嚷着自己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听这些作甚,兄长都会呵斥,为君为将有异曲同工之处,一个将军只会打仗不会管理手下的兵有什么用。
没想到,当时学的,如今确实派上了用场。
因着今日公主大婚,皇上特赦了一天休假。
其他公主皇子们都去凑了公主大婚的热闹,只他们这,一如往常。
赵离与那几个皇子公主互看不顺眼,尤其德贵妃那两个小的,平日里都绕着他们走,不是怕,只是暂时还没法子动他们。
索性眼不见为净。
不过总算是嫁出去一个了,赵离心中着实有些开心。
江垣起身出去,出门前回头看了眼屋内――
赵离奋笔疾书,地锦站在那里磨着墨,口中默背着医书。
这样,其实挺好的。
约两柱香后,赵离写完了,江垣掐着点回来,手里端了碗什么东西,冒着热气。
“喝了。”将碗放置地锦跟前,江垣说道。
地锦闻着碗里的姜味,热气都涌进心内,融化了什么一般,漂亮的杏眼对着江垣弯成月牙:“好。”
江垣眼中清冷散去,只余一片柔和,伸手揉了揉地锦的脑袋:“乖。”
地锦忍不住在那手下蹭了蹭,江垣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心传到了心里,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收回了手,掩饰般撇过头去虚咳两声。
地锦正蹭得起劲儿,脑袋上突然一片空落落的,有些失落,抬眼朝江垣看去,就见他在咳嗽。
“哥哥,这姜汤还是你喝吧。”
“不必,你喝。”手心里的酥麻还未散去。
“可你都咳嗽了!”地锦坚持。
“嗓子发痒,无碍的。”
地锦还准备再劝,桌上的姜汤就被人端起,一咕噜全下了肚。
“哎,别说,还挺好喝的,放了蜜糖吧。”赵离直接用袖子抹抹嘴,嗯,温度也刚刚好。
见两人都不说话,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自己,赵离撇着嘴:“怎么了嘛,看你们推来推去,好像都不想喝的样子,我最近也有点风寒了,你们就没注意吗?”
说完还“咳咳”了两声。
地锦双眼控诉地看着赵离,那是哥哥煮给她的,早知道就赶紧喝了。
赵离假装没看见,还特意砸吧砸吧嘴,将手里写得满满的宣纸递给江垣,心下叹了口气――他这小老师对地锦,有时候真跟带女儿似的,生怕哪里病了碰了,他比地锦还小三岁呢,怎不把他当儿子带。
呸呸呸,谁是他儿子!
思绪拉回,见小老师皱着眉头批改,有些紧张。
“不错,比昨日有进步。”
闻言,赵离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小老师接着说:“不过……”
半口气又提起。
“字还是太丑,今日罚你抄三十遍《君子论》,不抄完不许睡觉。”
公报私仇,绝对的公报私仇――赵离顿时后悔,早知道就不贪那一口了!
地锦“噗嗤”笑出声,在赵离幽怨的眼神看过来时,忙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磨墨,默背药方。
江垣嘴角微勾,眼里闪过笑,衬得眼下那颗朱砂愈加明艳,可惜只有一瞬,便很快被压下,其他两人都没有看见。
* *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十八岁的地锦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不再是圆圆肉肉的可爱小丫头了,窈窕的身段开始遮挡不住,哪怕穿着与他人一样的宫装,在众人中也是最打眼的那个,待看清了地锦那张脸,目光便更是难以挪开。
圆乎乎的脸蛋消瘦了下去,艳丽的五官暴露于人前。
眉心那颗朱砂痣,明明小时候看来跟个福娃似的,只让人觉得喜气。
而今再看,只觉得那点朱砂,如春日桃红,沾了露水,叫人看了,心生摇曳,忍不住采摘。
那一双杏眼透着无辜,清凌凌地如泉水濯洗过,一眼望到底的清澈,生生将五官的媚意压下,添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可爱。
江垣和赵离日日与地锦呆在一块,起初并未发觉什么,只觉得地锦好像比以前瘦了,身高抽长了些。
直至有一日,已出宫建府的二皇子邀约他们几个去京郊赏桃花,赵离想着地锦入宫以来就没出去过,便带上了她一起。
地锦如出笼的鸟雀,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赵离早就习惯了,回答了几个问题,实在没甚耐心,闭眼假寐。
地锦一点都没受影响,絮絮叨叨地转身问江垣,江垣耐心地一一回答,有些答不上来,便说下次知道了再告诉她。
果然还是小哥哥最好了!
地锦双手杵在腿上,托着腮盯着江垣看,看那嘴唇一张一合地解答着自己的疑问,渐渐走了神――
小哥哥真好看,那两道疤也好看!
江垣轻点了下地锦额上朱砂,地锦这才发觉自己盯着对方看了半天,羞得赶紧转过脸将头伸出车窗外,散散脸上的热意。
二十二岁的江垣,有种不容忽视的魅力,平日在外人面前,卑躬屈膝收起锋芒时会掩去,但只有三个人在时,他毫不掩饰。
哪怕他已经是个太监,不算个完整的男人。
街上的小摊小贩,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只是他们视线渐渐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地锦只以为他们看的是这辆马车,毕竟宫中出来的马车,难免有好奇的百姓。
马车里端坐着的江垣和假寐的赵离,对这些一无所觉。
没一会儿,热闹的街道远去,人烟开始稀少,地锦觉得无趣,便缩回了马车,放下帘子。
刚刚应该买串糖葫芦的,她已经好几年没吃了,不知道味道还是不是跟以前那般好。
赏桃花的地方是二皇子在京郊的某处庄子,离皇宫有些距离,乘着马车也需要近一个时辰,不过景色是真的美。
房屋隐于桃林之中,桃林尽头,是一处小溪河,河与桃林之间,隔了片草地。
这次赏花宴便安排在这片草地上。
地锦被颠得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等江垣将她叫醒后才发现,自己竟是靠在了江垣怀里,脸“蹭”地一下红了,忙慌张跳下了马车。
江垣觉得怀里一下子空了,莫名有些不满,却也没有细想,整理了下衣衫,跟着下去了。
赵离早在地锦下去后,紧随着一起了。
一下车,地锦只觉得草香花香扑鼻而来,耳边是溪水缓缓淌过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再吐出胸中那股子浊气,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远处能隐隐听到人声,旁边还停了几辆更奢华的马车,看来此次来的人都是些京中贵子。
江垣走近地锦,见本来雀跃的表情被一脸纠结代替,心下明白几分。
自打跟了四皇子,地锦都待在四皇子院里,甚少与外人打交道,平日接触得最多的便是他和赵离。
突然一下子,要见这么多人,大多数都是得罪不起的,难免有些不适应。
况且,在他心中,地锦不是侍女,他哪里肯舍得让她如别人家侍女那般,去席间伺候其他人。
“你去偏远些的地方玩耍,也莫要走太远了,等这边结束,我便去寻你。”这边既是别庄,周围都有人把守着,林子里宵小之徒和危险的野兽肯定是没有的,江垣还是很放心让地锦单独去玩会儿。
“好的。”地锦杏眼笑得弯弯的。
转身便准备朝桃花林里跑去,她刚都看见了,林子里放养了好几只兔子呢。
“等等。”江垣出口叫住迫不及待的小少女,“带些糕点和水,省得待会饿了渴了。”
说罢便回车上取了食盒跟水壶,塞给地锦。
地锦心下荡起涟漪,盯着江垣笑得开心。
江垣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身不看她,省得被那颗朱砂晃花了眼,“去吧,注意安全,累了就回马车歇着等我们。”
“好!”
赵离在一旁面无表情,他也想叮嘱地锦来着,只是话都被江垣说了,再说显得多余。
唉,真是当女儿在养了。
以后,他一定要生个儿子,女儿家家的,忒娇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