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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二天一大早,秦墨很早就出门,我躲在客房的窗帘后面,看着管家将他黑色的限量版行李箱装入后备箱,猜测他大约又要出差。

      秦墨仿佛回头望了一眼,我赶紧将窗帘阖上,颇有些做贼心虚之感,然后,房间里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手忙脚乱地扑到床上,见是秦墨打来,忍不住嘴角微翘,滑到接听键,正准备装模作样的抱怨几句,那头响起他分外冷酷的声音:“赵萌萌,你迟到了!我提醒你,今年你要是再考不上研,我就把你衣帽间的那堆玩意儿统统烧掉!”说完,窗外传来引擎发动声,秦墨同时挂掉了电话。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我爸......前爸当初还没非逼着我考研呢,怎么到了他这儿,我还得非得拿张研究生证。说不定研究生读完就得考硕士,博士,博士后,女博士后,想想都可怕!”有了上午这一茬,下午再跟陈筱见面的时候,我的情绪便显得格外义愤填膺。

      “你就知足吧,人秦墨不是为了你好么。”陈筱特别看不惯我不求上进的样子,“我现在都还想把工作辞了回去镀层金再上班呢!”

      “得了吧,你那工作年新高,福利又好,多少青年才俊挤破头都想进你们公司。”

      “是,要不是靠着我舅舅的关系,我还真进不了这家公司。但这刚进去吧,周围跟我一块儿实习的全是海龟留学生,要不然至少都是211重点大学的,再翻翻我自个儿的学历,某某野鸡大学,听着都丢人。我也不知道现在留学生都怎么了,一回来连中国话都不会说了,一个部门的,成天projection过来program过去,上个厕所都是woshiroon,你还记得我英语过六级那会儿可把自己牛掰坏了,结果上了班才知道人公司现在挑人都只看你托福和雅思的成绩,你拿一张英语六级证书,整个一乡巴佬进城。”

      陈筱眉飞色舞地跟我灌输了一通学历对工作的重要性,逗得我乐不可支,我想了想,趴在桌上同她玩笑:“那你就不上班了呗,你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上班多辛苦呀,看上司的脸色,看同事的脸色,还老影响我跟你约会,你看看,自从你开始上班,咱俩一个星期最多逛一次街,我的生活质量都跟着严重下降。”

      “呵,赵萌萌,我看你真是被你们家秦墨给惯坏了,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社会蛀虫说得就是你这种人,你怎么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呢,就算没有上进心,你总要有点梦想吧!”陈筱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那时脸皮格外厚实,被陈筱这样形容也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笑嘻嘻地回她:“有啊,我的梦想不就是秦墨吗。你看,日剧里不是有那么多贤惠太太的榜样么,我的梦想就是每次秦墨回来我就站在玄关,跟他甜甜的说一句(yi la xiai ma sei),他要出门呢,帮他收拾好行李,心情好的时候再生两个小宝宝,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儿,那个时候我要忙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孩子们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我非常甜蜜地展望了一下未来生活,听得对面的陈筱目瞪口呆,然而仿佛并未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我,她只好端起面前的红茶啜饮了一口来平复自己受惊的心脏,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从杯子后面传来的小心翼翼的声儿:“你就不怕秦墨把你甩了么?”

      “再咒我,我就跟你翻脸了啊!”我瞪了陈筱一眼。

      陈筱才不怕我呢,将杯子一搁,往我心尖儿上戳:“你别忘还有一个周嘉怡在旁边虎视眈眈,虽然我是你闺蜜,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可你看看人家周嘉怡进入周氏后多惹眼,没几下子就让董事会的一帮老头子刮目相看!你爸,不是,你前爸现在得了这么一宝贝闺女,走哪儿带哪儿,特别长脸,你怎么就不能争点气,活出点样子来看看,非得死皮赖脸赖在秦墨身上,迟早有一天......”

      “陈筱!”陈筱话还没说话便被我重重地吼住了,我已经站起来,愤怒让我一张脸清白交加,“不要再我面前提她,我跟这个人,不,这一家子现在没有半点关系。我要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陈筱沉默了半响,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为了周嘉怡吵架,自从周嘉怡出现,我的生活全都打乱了,因为她,昨天跟秦墨吵,今天又跟陈筱吵,每个人都在提醒我周嘉怡有多么优秀,而我周萌萌是多么不思进取,好像我跟她天生是一对正反面,她有多优秀,就衬得我赵萌萌有多不堪。

      “我没有别的意思。”陈筱也站起来,态度十分走心,“但是赵萌萌,不要每次提起周嘉怡这个人你就只会逃避,这除了证明你内心的懦弱跟自卑以外证明不了什么。是,你现在是跟秦墨在一起,要什么有什么,可你凭什么就觉得秦墨能对你好一辈子。作为闺蜜,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未来全盘托付到一个男人身上。”

      “那是因为你父母婚姻不幸福,你就老觉得别人的爱情都不靠谱!你凭什么用你爸妈的不幸来衡量我跟秦墨的关系......”我一激动也直接拿着刀子往陈筱的心口上戳,一戳完我就后悔了,陈筱的父母是她禁忌,我平日轻易不提,今天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果然,对面陈筱瞬间变了脸色。

      我刚想说些挽回的话,陈筱陡然笑了笑,“得,你就好心当驴肝肺吧,我会睁大了眼睛看着,看你跟秦墨能会有什么好结果!晚上要回去加班,不陪你了。”一说完,陈筱再不搭理我,提起卡坐上的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倒回沙发上,突然冷不丁地一个劲儿打哆嗦。

      像是突然觉得冷,可恒温的高级咖啡厅里温度分明那么适宜。

      我呆呆地望着落地窗外,不知道外头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将整个城市裹在一层湿冷的雾气里,记忆一层一层地倒回,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天,周嘉怡浑身湿透得冲到别墅里,然后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那个下午,老爷子三言两语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他的话虽然不偏不倚,但是无论怎么描述都不能抹杀我的亲身母亲——那个靠卖煎饼生存的大妈当初是怎么处心积虑的在医院用别人的孩子交换了自己孩子的幸福,无论她的理由再冠冕堂、再鬼迷心窍都不能抹杀她所犯下的罪恶,而我原来甚至根本就没有父亲.......

      在赵嘉怡进门之前,她与老爷子已经核对好亲子鉴定,整整一个星期,两个人皆不动声色。她们果然是一对亲生父女,在调查好一切之前,半分端倪都不曾显露,于是我在那一瞬间毫无疑问立刻成了一个傻瓜以及罪犯的女儿!

      我跑出别墅大门,觉得人生突然荒谬无比,脑子里不断交织着与煎饼大妈见面的那一面,她可疑的神态,她小心翼翼讨好的态度,她看起来那么朴实且善良,根本不像一个恶毒的会交换别人孩子的人,我多么想找她问清楚,让她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一场噩梦......

      可我甚至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等我依着周子聪那时的调查地址到达她家的时候,只有凌乱且狭小的客厅,以及邻居的絮叨:“也不知道她家女儿是怎么了,今天跟赵大妈大吵一架大,气冲冲地跑出去了,赵妈急匆匆地去追,结果半路撞上一辆卡车,你不知道,当时血就流的满地都是,还是我家孩子打的110。你是嘉怡的同学吧,有没有这孩子的电话,赶紧联系她女儿,医院正急救呢!”

      有那么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哪......哪家医院?”

      “xxxxxx”

      我确定生活开了一场巨大的恶作剧,而我毫无疑问是这场恶作剧的对象。坐在抢救室门口冰凉的金属桌椅上的时候,我都没有想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握着快要没电的手机浑身止不住的颤栗,不停地翻手机里的通讯录,妄图能够找到一个能将我从这场噩梦里拯救出来的人,然后我的手机停在秦墨的名字上,久久不能动弹。

      其实那会儿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同秦墨联系,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戒掉叫做秦墨的男人,就像吸毒者戒掉毒瘾,可是那一刻,我显然如同瘾君子般重新犯了瘾,而且无可救药。如同溺水般,秦墨成了那时唯一的一根稻草,我哆哆嗦嗦的按下拨通键,秦墨接听得特别快,好像他一直在等这通电话似得,他说:“萌萌?”声音非常温柔。

      那可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我想,却突然哽咽地根本没法说话。事情发生过去三个小时,我周围一直像是在演一出哑剧,我几乎忘了我可以哭,仿佛一旦哭了,那么这场噩梦必然成真,然而秦墨的声音是在那一刻是那么动人,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哭泣,大声的,毫无保留的,彻彻底底的哭泣......

      “萌萌,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我死命的哭,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像所有脑残女主角一样,将手机哭到了没电,你看,我总是有那样一种能力,将事情推往更糟糕的方向。

      可是一个小时后秦墨还是奇迹般的找到了我,以至于我后来无数次的为自己赖在秦墨身边找借口,毕竟在我人生的每一个重大拐角处,都有这个男人的陪伴。

      秦墨在医院足足陪了我一个星期,我们一直在等这个女人醒来,我多么想听她解释,告诉我这是一场误会,她其实没有那么恶毒,是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错。或者她随便跟我说些什么都可以,只要她能醒,但是那一个星期里她始终没有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病危通知书下达了一次又一次,我突然开始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赵嘉怡的换回的是她健全安康的父母,而我却要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甚至渐渐疑心这是否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报复......

      她回光返照的那一天,秦墨恰好不在,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星期雨的城市终于露出了一点阳光,其实这一个星期我都过的十分恍惚,如果没有秦墨在身边,我可能连走进病房的力气都没有。我已经决定原谅她,或者应该企求宽恕的那个人是我,毕竟我才是原罪,但是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多余,爱与恨、悲哀与愤怒,我已经十分平静。

      我走近她,看见她的脸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与干涩的嘴唇,这一个星期,都需要护士用棉签蘸水去滋润这双嘴唇。她的眼睛转过来看着我,仿佛想要说话,我想了想,有些颤抖得学着护士的模样往她唇上蘸了一点水,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叫她一声,电视里都那么演,一个母亲在弥留之际应该希望她亲身孩子唤她一声,就在我准备叫出口的时候,听见她嘶哑且微弱的声音:“嘉怡,嘉怡......”然后她的眼珠不停地转动,仿佛在急切的寻找那个身影。

      我突然浑身僵硬,觉得悲哀,却又无从悲哀......

      “你想见赵嘉怡?”

      她十分困难的点了点头。

      “你再坚持一下。”那一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忽然决定要去找赵嘉怡。

      这个人快死了,她是生你的人,她最后一个愿望是想见一面赵嘉怡,我这样想着,手心握得非常紧,猛地冲出了病房。

      我并没能将赵嘉怡带到她面前,后来陈筱无数次地问我赵嘉怡那天为什么没有出现,我都缄默不语,毫无疑问那成了我跟赵嘉怡不死不休的起点......

      我的亲身母亲是带着对赵嘉怡的愧疚去世的,她临终甚至没有一句话属于我,最后的最后她都在喃喃地跟赵嘉怡道歉,仿佛是想托我转达,而我永远都不会去转达!

      “因为她周嘉怡不配!”在每一个相遇的场合,我总是找无数的机会给周嘉怡难堪,这不仅让我变得如同疯子,连陈筱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每次因她与秦墨争吵,我都十分歇斯底里,这让秦墨无计可施,且成为我与他之间一次又一次的裂痕。

      我甚至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秦墨是否还喜欢周嘉怡这个问题,因为一旦去揣测答案,那么我必将陷入绝望。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咖啡馆里的温度更冷了,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显然我最近的生活并不顺遂,先是得罪了金主,方才又将对我掏心掏肺的陈筱气走,实在是失败的彻底。

      我拿出包里的手机,忽然很想给秦墨打一通电话。秦墨昨晚说将我的包包扔掉,很有口是心非的嫌疑,今早见到这枚手机,我便猜测他其实并未生多大气,此刻打一通电话过去问候,大约能将昨晚的不愉快抹去。

      在与秦墨的这段关系里,我已经渐渐收敛以前的大小姐脾气,学会用任何方法去讨好与妥协。

      遗憾的是,秦墨大约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电话响了很久,无人问津。

      我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布满雾气的落地窗上画圈,忽然隐隐的觉出一丝寂寥与孤单。

      有时候,除开秦墨与陈筱,我怀疑我自己是否一无所有。

      手机铃声打断我思绪,我本以为是秦墨,那头却传来一把久违的女声:“赵萌萌,你可真不赏脸,咱们班那么多同学,除开出国赶不回来的,可就差你了啊。”

      我这才想起,前几天高中班长沈佳微信联系,想开个同学会,大家聚聚,日期恰好是今日。

      我彻底把这件事忘了,或者刻意遗忘,自从被人从周家大小姐的身份扒拉下来,我总是刻意回避很多聚会,熟人越多越让我无所适从,要是刚才没有与陈筱吵架,那我此刻一定找借口推掉,但现在,我突然异常渴望一场热闹:“在哪儿啊?”

      “xxxx,定位发你微信,赶紧的。”沈佳热切地说。

      我瞅了一眼落地窗里那个精致却略显枯萎的自己,抹了一点口红,提上旁边的Prada,结账走人。

      两个小时后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显然我完全低估了一场聚会的风险,既然高中三年我都没有在A中建立起自己的归宿或者小团体,明显有三观不合的嫌疑,那么三年后,我居然想从这场同学会中在孤立无援的冰冷城市寻找一抹温暖与烟火,实在是痴心妄想。

      “萌萌,问个问题你可千万别介意啊。”我刚想回句”介意,您千万别问“,奈何此女完全没留一点空隙,“听说你现在和周家断绝关系了,这是真的吗?”此女当年在班级里毫无存在感,应该是埋头死读书、读死书的类型,否则我不至于想了半天连名字都记不住,如今改头换面,削了下巴,垫了额头,连声音都分外娇滴,配上她那双美瞳,问出这样没脑子的话倒显得十分无辜了。

      我正想着该怎么怼回去,桌子对面的某位比他更没有脑子的男士大约为了显示自己是混金融圈的,一边握着着酒杯很有技巧性地露出腕间那只暴发户都喜欢的瑞士手表,一边貌似喝高般道:“那怎么有假,好家伙,这事儿当年咱们A市闹得多沸腾啊,周萌萌,不不,现在是姓......姓什么来着?”

      “赵!”他旁边的四眼田鸡提醒。

      “对,是姓赵。”瑞士表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就因为这事儿,你们家的集团股份当时跌了不少吧。”

      “现在也不能说是她们家的了,人家现在周家有个女儿,叫周嘉怡,你们不看财经版么,据说那女的是个天才,高中连跳两级,当初出国留学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学校老牛掰了,XXXXX,我想起来了,乔欣,你也是那儿留学毕业的吧?\"

      “是,嘉怡学姐当初就是我们学校的名人,毕业的时候代表毕业生致辞的也是她,可给咱们中国留学生长脸了。”

      “你们别瞎聊了,好好一场同学会,非得聊人家私事。刘光辉你个大嘴巴,自己先罚自个儿三杯给咱们萌萌道歉。”我没想到替我解围会是沈佳,当年她虽然是班长,成绩好、人缘好,但我一向对喜欢在老师面前邀功的班干部不感冒,与她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谊,没想到今天她能为我说话。

      “是是是,该罚,该罚。不过萌萌,我们也不是想讨论你的私事,这不同学一场,大家关心关心你吗?”

      “对啊,萌萌,你也别把咱们想得那么坏,从前你吧是咱们班上最得意、家里条件最好的,咱们班没有一个不羡慕你。因为你家里条件好,好多同学都得到过你们家的帮助,你看这学校图书馆是你们家建的吧,你现在落魄了,有什么难处尽量跟哥姐几个说,别不好意思。”这哥们儿说得特诚恳,我都差点信了。可是他是从哪里看出我落魄,难道我赵萌萌全身上下,贴着‘落魄’这两个字吗,我心中的冷笑。

      “就是。萌萌,听说你毕业这么久,连工作都没有找到,我们公司正缺一个前台,月薪虽然不高,好歹也是份正经工作,你可别嫌弃......”又蹦哒出一个戏精。

      “诶,杜小雨,你这话我真么听着不大对味儿,什么正不正经的,萌萌人家现在怎么不正经了?

      “这不是听人说她被包养了吗,你看她今天一身儿高端货,你们还真当人是租的啊。”杜小雨这话一说完,全场静了静,皆意味深长得看着我。

      我环顾了一圈,从场上每个人的眼睛看见赤裸裸的鄙视、不屑与幸灾乐祸,我终于明白,当初我有多高傲,那么现在在他们眼里或者他们的想象里我就应该有多么不堪、悲惨。世人惯常踩高捧低,你赢了不一定有人真心祝福,但是一旦倒下,那么必然面临无数奚落。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瞅了一眼全场唯一替我担心的沈佳,心中一暖,溢到嘴边的讥讽略略收敛了些:“你们想听什么答案呢?你们心里面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瞧瞧,当初那个高高在上仗着命好就不把咱们放在眼底的女同学过得有多凄惨,多可悲、多自甘堕落!你们就那么想好了,如果这能让你们每天加被老板支使得团团转累成狗的却捧着那点可怜薪水的工作生涯好受一点的话。”又侧头去看杜小雨,“对了,工作的事我看就算了,毕竟就算是换你的岗位,一个月也够不了我买双鞋的。不好意思,我赵萌萌丁一点都没有想要出门工作的意思,只有那些没能力让男人养的女人才会整天把自己塑造成一副黄金女斗士的形象,安慰自己那点可怜又浅薄自尊心。”说到这里,全场工作的女性同胞立刻朝我投来愤怒又莫名羞耻的目光,我压根儿没空搭理,只觉着胸中一口恶气不除不快,噼里啪啦准备结尾,“这顿饭我看是吃不下去的,不过这杯酒嘛我先干为敬,没别的,给咱沈班长一点面子。可下次这种聚会还是不要找我了,我嫌low!”说完,我将手上红酒一饮而尽,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包厢。

      一出包厢我就气得浑身颤抖,即使嘴上我那般不饶人的怼回去了,可‘包养’两个字仍旧像一个冰冷的针尖狠狠扎入我心脏,我曾经觉着我不在乎,梗着脖子对自己说没什么,我同秦墨是真爱,秦墨便是我的梦想,可是无论我跟自己说得多么斩钉截铁,也无法更改现在一无所有只能靠秦墨供养的自己。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来参加这样一群充斥着豺狼虎豹的同学会!厕所里,我捂着自个发红的眼睛,觉得再没有今天更糟糕的一天。

      “姐?”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吓了一跳,这分明是个男声,转身一看,居然是我那个不着边的弟弟周子聪。

      “你怎么在这儿?”我吸了吸鼻子,大约从前在周子聪面前还是很有一副姐姐的派头,此刻倒不想让他察出我的脆弱,抹了一下眼睛,颇为淡定地问。

      “你哭啦?”偏偏周子聪这个二百五,从前就不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回我闯了祸,他肯定第一个屁颠屁颠咱爸告状,这会儿也很没有眼色得拆穿了我。

      “我才要问你呢!周子聪,这是女厕所吧,你手上这是什么?DV?”我撸起袖子,万万没想到周子聪这败家玩意儿如今比我还要堕落,居然已经变态到在厕所里录恶心的DV,当即便要施展开拳脚。

      周子聪以手护头:“不,不是,你别打,姐,姐,这是工作,真是工作!”

      “放屁,什么工作要跑到女厕所来录DV。好啊,周子聪,一年多不见,你这要上房揭瓦了吧,不对,你不是出国留学了吗?”我停下手上的动作,顿时觉得周子聪胆大包天,居然敢逃学回国。

      周子聪苦哈哈地抱着他那宝贝DV不松手,脸色又红又白:“咱出去说成不?这,这女厕所呢!多丢人!”

      “你还知道丢人!”我压根儿不肯给他好脸色,抢过他的DV,一边翻看,一边抬脚往外面走。

      周子聪给我解释了半天我才知道,老爷子非逼着他念MBA,花了一大笔钱送他出国深造,立誓将他培养成周嘉怡那样的顶尖人才,可是周子聪的兴趣压根儿就不在读书这上头,两学期下来挂科太多,又加上天生惹是生非的性子,居然被学校开除了,最近才偷偷溜回国,又不敢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考警校,只好偷偷在网上开了一家私人侦探所,接点小活,而所谓的小活,也就是帮人家离婚夫妻抓抓对方的小辫子。

      “你可真出息了周子聪,放着好好的周家少爷不做,跟这儿抓人家老婆出轨,连女厕你都蹲,太有职业操守了,你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敬业呢!”我抱着手臂阴阳怪气道,想教训这小子不务正业吧可人肯放弃国外那么优渥的生活跑回国吃这份苦,也实在不大容易。

      “嘿嘿,你可别跟咱爸咱妈说啊,求你了姐。”周子聪眯着他的单眼皮,讨好得跟我撒娇卖萌。

      我冷冷一哼,却突然想起其实我跟周家没半点关系了,周子聪也算不上是我弟弟,要不是刚才一时情急,我根本没有立场去管这件事。

      想到这儿,我也摆不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垂下眼帘,有些低落道:“你担心什么啊,我现在跟他们没联系,其实你也不用再叫我‘姐’了,我不是你姐姐。”

      这样一说,对面周子聪突然也没了言语,良久,他才颇为伤感道:“你还认我这个弟弟么?你要认,我也认你是我姐,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说断就断啊。”

      听到这句话,再想起以前与周子聪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可周子聪小时候就特别懂得护短,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维护我的姿态,我便也有几分难受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在外面一个人多注意点,别老是惹是生非的,你要不想学金融,好好跟家里谈谈,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了想,到底没有说要认下他的话,我也实在说不出口。

      “知道了。”周子聪点点头,看上去倒比以前乖巧许多,忽然又眼尾上翘,很有当初家里养的那只拉布拉多的讨好劲儿,“要不,姐,你先借我点钱呗?”

      我方才的一点点感动瞬间就化为乌有,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了,我依然没逃脱是这小子提款机的命运,合着刚才他一口一个姐的叫得亲热,最后在这儿等着我呢。

      “你零花钱呢?不是出国留学么,老爷子给你的零花钱不少吧。”

      “这不全搭在这些设备上了吗,你说要想成为一个专业的侦探,那肯定得先有一套专业的设备的吧。为了这些设备,我都啃了半个月方便面了。”衬着他有些消瘦的面颊,模样十分可怜。

      于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心一软,周子聪便从我这个人肉提款机上利落地提走了两万块。

      “谢了啊姐,你可真是我亲姐,不,比亲姐还亲。”收到转账通知的周子聪嘴比蜜还甜。

      我牙都酸了。

      “对了,刚才在厕所,你怎么哭了?”这小子终于良心发现,晓得关心我了。

      别说,被这小子这么一打岔,我糟糕的心情终于好过一点,倒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但也不大想跟周子聪分享我的伤心,“没什么,都被我给怼回去了,你还不了解我,哪有我吃亏的时候。”

      “秦哥欺负你了?”周子聪不信,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搭理他。

      “还是你们吵架了?”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我跟秦墨吵架那可在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周子聪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猜对了:“吵就吵呗,不是我说你,从小你脾气就不好,我看也就咱秦哥能惯你,不然你换个人试试。赶紧结婚吧,否则我真担心你嫁不出去。”

      我愣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结婚!你毕业证不是拿了吗,早点结婚,不然秦哥这样的,你还敢放养啊,不怕夜长梦多?”

      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是周子聪这个二愣子点醒了我,这两年多,我浑浑噩噩地跟着秦墨的节奏走,在秦墨的羽翼下生活,压根儿忘了,其实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为什么不可以跟秦墨求婚呢?

      我的心脏突然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一个大胆的想法窜入脑海。

      可是我压根儿忘了,我的梦想从来不是秦墨的梦想。

      而陈筱今日一番话最终一语成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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