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归途》曲殿

11、那往事明灭的倒影，残忍后安宁

　　天色阴幽未明，顾明月孤独的立在甲板上，海风微湿，他沉默的注目远方，如遥望远方的宿命，如等待彼岸的幽冥，这样一种阴郁迷离的姿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肃了，而此时远方有沉郁到惊心动魄的雷声隐隐传来，天际闪电一刹光亮到极致撕破了苍穹，雷与电纵横如遥相呼应，顾明月的脸被电光耀得惨白，他却绽出一个诡异莫名的微笑，喃喃自语道：“我又来了。”
　　弗伊修斯和叶少凌也都上了甲板，看着远方雷电交错的奇景，脸色都有些沉重，忽然之间，水下似有何巨物掠过一般，众人看到船下有巨大的阴影掠过，带动船只飘摇不稳，正当诸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时，那物浮出了水面，却让见者为之心惊。
　　“这是个什么玩意！”叶少凌惊呼起来。
　　那是只通体漆黑、似蛇非蛇的怪物，牛首蛇身，望之虽如一条巨蟒，但若要说龙也丝毫不为过，只因为那怪物实在过于巨大，仅在海面之上露出的部分已长达数十米，它头颅高昂，气势极为雄浑壮阔，诸人看去都有些心悸，难道亡海中的所谓海兽巨怪，都是这种堪比史前生物的异种吗，他们本来还以为所谓蛟龙之属不过是些海蛇之类，但看眼下这只怪物，要说蛇的话倒是也可以，可蛇若有了这样睥睨沧海的气魄，只怕便已经化龙。
　　却听一人鬼叫道：“尘世巨蟒？黑水玄蛇？大蛇丸？总不会是白素贞吧？”
　　叶少凌一口气设想了好几个答案，众皆无语，心想这人也算是精通中西今古以及二三次元了，但事实上众人的紧张情绪倒是稍稍冲淡了些，可不料这时，那蛇怪的一双竖瞳微微流转了下，众人忽然有一种极为真实的感受，似乎那蛇在对他们冷笑，众皆骇然，那感受如此真实，似乎对面并不是龙蛇，而是一个人，叶少凌又叫道：“不是吧，这玩意真成精了！”
　　弗伊修斯坐在轮椅上，比那怪物也不知道究竟低了多少，但他倒是一副从容气度，竟还能笑道：“看样子千夜离岛近在眼前了。”
　　“哦？”叶少凌一边看着那怪物一边问，“怎么说？”
　　弗伊修斯道：“听那位村长所言，千夜离岛一场大火后，鱼龙海兽聚集，风波雷暴不止，如今看来，正应了他所言。”
　　二人说话的工夫，顾明月一直盯着那只怪物，他的表情冷如此刻的亡海，那怪物似也在打量他，一双妖瞳不住转动着，蓦地，顾明月缓缓踏出了一步，那怪物竟不自觉向后游动了许多，似乎是想离顾明月远一些。
　　一旁注意到这点的叶少凌几乎要大叫一声老板威武霸气，可就在这时，一排巨浪骤然而起，飞腾如若冲天，一霎便高如雪山银城，当头朝着众人所乘船只打来，最要命是那白浪之中，夹杂着一截漆黑如铁的蛇尾横扫而来，观其势何止万钧，这艘船虽看起来十分坚固，但面对那撼天动地的黑色龙蛇，任谁也是心惊胆颤。
　　诸人不自觉色变，不想这妖物还懂兵法，居然示弱欺诈，实在是已经成精了，虽然诸人都非寻常人类，倒也不是十分害怕，但他们固然可以凭借各自能力逃生，可这艘船却绝对保不住了，没了船在平时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放在眼下难道要游到千夜离岛吗，诸人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冷冷海面，不由都是暗暗叫苦，这些念头说出来不过刹那间事，就见顾明月又向前走了几步，正面对狂蛇与滔滔浊浪，诸人都为之侧目，心想这家伙疯了还是怎么着，却见顾明月容颜依旧温和平静，波澜不惊，唯眼中有着无穷无尽的自负与狂意。
　　顾明月的眸中有彼岸红莲展开，只一瞬血色便充盈眼瞳之中，随着他那双犹如寄居着无敌神魔的瞳子幽幽亮起，有难以想象的澎湃力量结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护住船只，与那巨浪蛇尾凌空相撞，一声轰然巨响，气流纷乱，一时间只见白雨跳珠，浪花飞琼碎玉般碎裂洒落，如下了一场秋雨，那强悍如龙的怪物也被这无穷巨力反震到身躯不稳，海面之上的身体部分几乎要栽倒在海面上，海怪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如灯笼般硕大的眼里满是惊恐，在这个瞬间，海天之间忽的一亮，耀得四方皆白，有一道一闪而过的强光划破了这晦暗苍茫的天穹，如闪电般破苍而过，然而转眼便已不见，甚至叫人怀疑是否曾有那道光出现过。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条庞然如龙的巨怪头颅忽然断裂开来，鲜血喷涌中，那曾傲立沧海的身躯轰然倒下，激起浪花千堆，却很快为鲜血所染，空气中满是一种寂灭萧杀的恐怖味道，众皆骇然，看向顾明月的目光中都忍不住有了深深惧意，这不可一世的力量，绝非人类所能拥有！
　　叶少凌的心里却更加波涛汹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如同上次在天生坛城一般，他看到顾明月的眼睛里有血色流溢，然后于虚无中生出巨大的斥力弹开了蛇尾，这种力量的发动方式他实在太过熟悉，那本是他也拥有的力量，只是顾明月的力量却远远比自己强大太多，蛇尾还未袭击至船首前便已经被震开，以叶少凌的眼光来判断，顾明月的能力至少可以辐射至以他己身为中心、半径超过一百米的圆里，而自己却最多不过三米，这样的能力差距，实在让人心中不可抑制的产生落差，甚至连追赶的信心都没有，但最让叶少凌惊讶的其实是，为什么顾明月，会拥有和自己一样的能力呢？
　　弗伊修斯的脸上也有了苍白之意，时隔十年之后，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顾明月的力量对他产生的巨大压迫感，看他先前斩杀巨怪的手段，无非是凝气成光再聚光为刃，这对气焰级的高手而言并非难事，但像顾明月那般信手拈来且拥有如此无坚不摧的巨大杀伤力，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这个人，就算是在同为非人的人群里，也绝对是一个异类。
　　顾明月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脸色温和而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多少都有些立于人世之巅的无情。
　　蛇怪的尸体引发诸多鲨鱼前来吞食，可这些凶残嗜血的海中霸主，似乎也感受到这船上潜藏着巨大的危险，居然没有一只胆敢靠近的，船只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履险若夷的前行。
　　终于，波涛断绝了无情之中的平静，喧嚣暴躁的海上，巨浪拍打出雪白的浪花，炸开后遍布了天空，于浪漫乌云中落下瞬时如盆倾，暴雨中不断传来雷霆震怒之声，惨白的电光像要撕裂亘古长夜一般，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光景中，却突兀现出一座黑色孤岛的影子，以沉默的姿态，屹立于狂澜中。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传说中神的岛屿，就在眼前了。
　　顾明月心中泛起异样的感受，似乎这座岛，不是自己想要来，也并不是有人设计要他来，而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召唤自己，这种微妙的联系，难道便是所谓宿命吗？
　　看到神之岛屿近在眼前，诸人若要说心情不激动那是假的，只是大家表现得都还算淡定，不过下一秒立刻便鸡飞狗跳起来，原来海面上有巨浪冲天而起，高如绝壁，没顶而来，船只斜着一冲避开了浪头，浪花击打在一块礁石上，被黑色戳破了晶莹，只是这不过是个微不可言的开始，大海此时如一位暴君，展现着它肆虐狂暴的威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重波澜将诸人所乘船只如铁通般团团围住，从眼前直至看不见的远处，有千浪千叠淹没了头顶的天空，诸人眼中只看见无穷无尽的怒海狂涛，耳中有狂澜席卷一切的呼啸与惊涛拍打出爆炸般的连环巨响，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势面前，在这浩瀚沧海的愤怒面前，整个世界都在颤栗。
　　所有人看着那有若天上银河倒灌而下的末日奇景，心中均产生一个不祥的念头，这艘船，只怕是保不住了，说来也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念头方一生出便成为了一个现实悲剧，船只终于在无止尽的汹涌浪涛里失去了平衡，无奈的倾覆，诸人纷纷跳海逃生，一时间如鸟兽散，狼狈不堪。
　　翻船的那一刹那，叶少凌必须承认，面对这样的大风大浪，他心里也是有点小慌张的，虽然有自信可以保命，问题是自己眼下就这一套衣服，湿了可怎么办呐，这念头转动间，他将船上一块木板扔下去，一跳而下，踩在那木板之上，凭此冲上浪峰，远处波澜滔天，又一道巨浪排山倒海气势万钧的朝他劈下，叶少凌心一横，双眼倏地血色流转，他掌心推出一道大力向前冲去，滔滔大浪也被其一击而分，叶少凌还没来得及得意，又一道海浪已经没顶而来，为了保持风度，叶少凌不断出手冲开巨浪，可惜他实在打错了主意，当此自然之威，还想要风度实在是做梦，他结成的屏障再也抵挡不了这无尽海波的巨大压力而破碎，海浪重重拍打在他身上，一时间叶少凌只觉头晕脑胀，险些要吐出血来，他再也控制不了木板的平衡，翻身跌堕海中，疼痛与冰冷瞬间充斥身上，还有愤怒，委屈，不甘等等负面情绪都在叶少凌心中产生，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声：“你大爷的！”
　　话未出口，腥咸的海水灌入口中，直接给他堵回了嗓子眼里，叶少凌被呛个不轻，顿时更委屈了，却也不敢再有所造次，灰溜溜老实狗刨式起来，这当然是玩笑，他水性其实极好，在水下可以保持长时间不换气，水下游动起来姿态也算灵动飘逸，这里距离千夜离岛已经很近，他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湿淋淋爬上了岸。
　　叶少凌抬眼打量这座沉默的孤岛，脸上现出一种忧伤的神色，再看看身上已经湿透，顿时更忧伤了，他的黑暗能量并不像江湖大侠的内力一样可以烘干衣服，又或许是自己没练到家？叶少凌胡思乱想着，但不知何故，他的脚步毫无迟疑的走，倒似乎对千夜离岛颇为熟悉的样子，可一路走来，除了天黑以外，岛上也是焦黑一片，几乎连个完整的建筑都看不到，可想而知这里当年的确是发生过一场巨大火灾，叶少凌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他走到一处残破的宅院面前，这里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几片破砖烂瓦，看起来很是凄凉，但叶少凌站在废墟面前，脸上现出极度的哀伤与流恋，他缓缓踏入其中，轻车熟路掀开地上一块石板，然后走下去。

　　这片废墟之下，居然还隐藏着一个地下暗室，其中放着几堆摆放整齐的柴禾，还有现代社会已经很难见的火镰等物，以及一些风干的蔬菜肉脯，倒也算杂七杂八，应有尽有，看到这些熟悉的好像从未改变的东西，叶少凌有了那么一丝恍惚，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后他从回忆中惊醒，自嘲的笑了笑，接着他抱出一堆柴禾点燃，火光带来了温暖，却也照亮了他此刻痛苦的容颜，那往事残忍的浮现心头，叶少凌的脸庞扭曲起来，分外狰狞。
　　火焰渐渐将衣服上的水分烘出，形成氤氲白雾，望之颇为迷离，再加上这沉寂的夜色，这荒无人烟的孤岛，竟生出几分聊斋志异的意思，刚产生这个念头，就听一人说道：“叶先生。”
　　叶少凌吓了一跳，以为真是聊斋里成精的鬼怪，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弗伊修斯，他依然安之若素坐在轮椅上，身后是那个提着黑色皮箱推着轮椅的保镖也或者是助理，叶少凌简直怀疑这家伙坐着轮椅是怎么从海里游过来的，同时他眼尖的发现这俩人的衣服都换了换，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很，他惊奇间听见弗伊修斯道：“当此沧海之怒，叶先生居然能履险若夷至此，实在叫人钦佩。”
　　叶少凌不禁汗颜，怎么这洋人说汉语好像比自己还溜呢，当然这不是重点，他道：“你也很厉害嘛，不但平安上了岸，连装备都换了换。”
　　弗伊修斯笑笑道：“因为我的准备足够充分。”
　　他话中若有深意，叶少凌却也没有细问，只见弗伊修斯四下一顾，对叶少凌道：“叶先生倒也是好本事，千夜离岛几乎被烧成一片白地，你居然能在这里找到这么木柴生火，真是让人意外。”
　　叶少凌暗道这人知道的太多了，口中道：“不知道顾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他明摆着转移话题，弗伊修斯却也不说破，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道：“顾先生何等人物，又何劳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为其担心。”
　　叶少凌点点头，道：“那倒也是。”
　　弗伊修斯话锋一转，忽然道：“不知道叶先生可听说过圣殿吗？”
　　叶少凌心头一震，道：“你怎么会知道？”
　　弗伊修斯避而不答，又侃侃而谈道：“据我所知，所谓圣殿，其实就是当年羽客夜神居住的地方，圣殿二字是他亲手题写，但同时他还写了另外二字，凡人。”
　　圣殿，凡人。
　　弗伊修斯说到此停顿了下，观察叶少凌的反应，却见往日粗线条的叶少凌这时少见的深沉难测，面色如水沉静，竟依稀有几分像顾明月，弗伊修斯暗暗称奇，继续说道：“谁也不知道这几个字究竟有何深意，直至羽客夜神死后，当然说飞升登天也无所谓，那里便成为神迹，受到后世供奉敬仰，可这些都是亡海群岛居民的说法，在千夜离岛却不是这样，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羽客夜神死后岛上的人为他设立了灵位，并且图画其形，作为遗像，也举行了葬礼的仪式，这也就是说，至少在千夜离岛，并不存在尊羽客夜神为神明的情况，而是把他当做一个人，更加耐人寻味的事情是，灵牌上写的是，先祖千夜，这也就证明了，岛上的人们其实根本不是亡海附近传说的那样是什么羽客夜神的弟子，而是他的子孙后代！”
　　听到弗伊修斯的话，叶少凌终于忍不住有一点色变，眼前这个人，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甚至他说的事情，有很多自己都并不清楚，但叶少凌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与多问什么，弗伊修斯却也就此打住，夜色火光中，只余下沉默。
　　过得些许时光，见叶少凌衣服烤干后，弗伊修斯道：“叶先生，我们走吧，想必顾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明月孤身行走在夜色里，他对于千夜离岛倒似乎也不陌生的样子，姿态从容，也许并不需要弗伊修斯，并不需要之前遇上的那位村长老人，他一样可以找到这里，只是一路行来，岛上可说空无一物，唯余一片焦土，以及那些还未焚烧殆尽的房舍，这无尽的荒凉与破败，黑夜中让人恐惧，顾明月甚至很清楚，在他的脚下，也许就飘荡着死者的灰烬与亡魂，他并不害怕，但眼中却流露出深切的痛苦与愧疚，似乎脚下，藏有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也不知多久之后，他的脚步停留在一片巨大的废墟之前，虽然已经被大火焚烧到七零八落，但仅凭剩下那焦黑的断壁残垣，便可以看出这曾是怎样一处恢弘的建筑，顾明月沉静看着这处建筑，除却凄凉之外，他的神色古怪，脑中忽然想起四个字来。
　　圣殿，凡人。
　　如今这个世上，恐怕就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羽客夜神了。
　　这样奇妙的念头让顾明月微微一怔，站在这片土地之上，那种宿命般的呼唤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自己走下去，顾明月不去抗拒，跟随着心中的指引，走入了废墟深处，他揭开一块地板，沿着石阶往下走，底下有光亮透出来，顾明月循着光芒的指向走来，细细打量，发现这是个巨大地宫，恐怕便是羽客夜神埋骨之地，只是不同于帝王陵寝的奢华浩荡，这座地宫极为简洁，并无多余事物，但却比任何一座陵墓都更让人震惊，因为地宫的照明物，是现代常见的变色壁灯！
　　羽客夜神距今至少相隔三百年的岁月，而且顾明月清晰记得，当年自己来到这里时，岛上的居民生活的还颇为原始，那么地宫中的现代灯具，是羽客夜神自己所制？还是其后又有人进入此间制造的呢？若是如此，又是出于何故？
　　顾明月心中疑虑重重，但却被那种宿命般的呼唤压住，他能直觉的感受到自己每向深处走一步，就离那个神秘的呼唤近一步，终于，他全部的心神都被地宫中一物吸引住，再也无法移开目光，而他清楚的知道，正是那物在不断吸引他前来。
　　那物是一具透明的棺材，可最令人在意的，其实是躺在棺中的那个人。
　　那棺中之人还栩栩如生，似乎只是沉睡一般，那人白发如云，垂至腰际，眉目直若画中仙人，不染一丝凡尘，其飘逸之气，虽死犹清绝凛冽，可最让人惊异的是，除却衣饰与头发之外，他竟与顾明月容颜一般无二，犹如镜像。
　　凝视着眼前尸体，仿佛一瞬间跨越了千年时空，顾明月从来温和如水的表情终于有了波澜，若推测不错的话，眼前这具尸体，该就是传说中的仙人羽客夜神了，但为什么仙人，会与自己有着同样一张脸孔呢？
　　他怔怔看着那所谓的仙人，忽然间似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眼中的疑惑尽去，却有了浓重的阴郁与哀伤，他纵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状若癫狂，他一边笑一边说着：“原来你是我，原来我是你。”
　　他是笑着说，却不自禁流出泪来，终此一生，他都没有如此失态过，或许他穷尽一生去追求的真相，到头来却只有残忍。
　　忽然间，地宫里一道墙壁整个亮了起来，如电视画面般，显示出一个巨大的银色球体，四周是幽蓝的海水，这颗银色球体微微在海水中微微转动着，四面有许多根漆黑的管状物体，插入深深的海底，顾明月沉默下来，眼中泪光收敛，唯余淡漠，不仅仅因为这面突然亮起的电视墙，也是因为，有人也来到了这里，他转身，平静望向来人。
　　弗伊修斯已至此间。
　　他身后是那个为他推轮椅的沉默侍从，叶少凌也默默走了进来，诸人的目光都被那面电视墙吸引，叶少凌看着画面里的那颗球体问道：“这怎么有颗球？”
　　顾明月随口道：“那是玄月，模拟月球的磁场运动借以调节潮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海洋气候，想来羽客夜神当年就是借此平息了亡海风浪，那些黑管是深海透镜，大概是用来监测玄月和海底其他一些东西的。”
　　他说完其余几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弗伊修斯道：“顾先生果然博学多识，连这地底玄宫出现的东西，都能随意道来。”
　　事实上顾明月自己都诧异万分，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可自己才一看到，对这些东西的使用维护都已经了然于心，倒似乎自己曾是这些东西的主人一样，听到弗伊修斯的话，他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了棺材中的羽客夜神，那一刻顾明月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之所以会知道，是羽客夜神告诉自己的。
　　诸人随着顾明月的目光望向了那口透明棺材，当他们看清楚棺中那人容颜的同时，脸上都浮现出异样神色，弗伊修斯最先镇定下来，道：“：“想必这人，该就是传说中的羽客夜神了，倒是未曾想到，顾先生居然与古代仙人如此相像，却不知是造化之奇，还是另有缘故？”
　　顾明月冷冷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蓦地一人道：“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为诸位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