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之落矣》停杯罢笑

2、第二章

　　一旁原本等着祝贺的医生护士助理不知他发什么疯，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向北没有动，他方才在外面焦躁不安，现在却又极其冷静。医院的墙是白的，地是白的，床也是白的，在向北眼中已经极尽冷漠之能事，所以他丝毫不觉自己也是帮凶：“我知道我总有一天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只是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向南说：“我要一个人待着。”
　　向北说：“那天晚上，和蜀给我发了一封定时邮件。”
　　向南大吼：“出去！”
　　向北说：“邮件发给你了，自己看吧。”
　　他出去了。

　　向南在床上待了很久，最后坐起来，叫人去办了出院手续，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他低着头，不让自己看到别人头顶的那些文字，也就看不到自己走到了哪里。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和蜀小区的公园里。这里只有一个破烂的长椅，但是可以看见和蜀家的阳台，于是他觉得是个好地方，坐下来，点开了那封邮件。
　　他轻声念出来，假装和蜀在说话：
　　“向先生谨启：如果您看见了这封邮件，则您与令弟的安排万无一失（向南浑身哆嗦了一下）。但为了向南，我需要告知您一件事，以便您尽量作好准备。
　　‘读心术’向来被视为无稽之谈，然而三个月前开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使我不得不相信它。因为所见之人的想法以文字形式出现在其头顶上方，能为我所见，而非听见或者直接在脑中获知，所以有一定几率，这种变异并非产生于大脑，而是产生于眼部器官。如果向南接受眼角膜移植后真的获得了这个能力，希望您能告诉他，这项能力无法得知人类的全部想法，因为人类思维非常复杂，能看见的或许只是一个人当时最强烈的念头，但这也仅仅是猜测……
　　我对这个能力的了解并不深刻，因为我没有过多地去验证它。毕竟口不对心不一定是件坏事……如果您给向南看这封邮件，或者愿意转述的话，请告诉向南，选择性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是人类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人的一种方式。怎么想、怎么说和怎么做，大多数人都有着巨大的区别。所以读心不一定是件好事，但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如果您不相信，大可以在手术成功后试试向南的反应，他很不会遮掩这个不是吗。
　　……
　　……大概就是如此。
　　我知道这件事看上去很荒谬，但宁可信其有不是吗。
　　我本想质问，但一时想不到问什么。大抵这世间对我的期望不过一对眼角膜。如果您觉得我不该如此坦然，认为我写这封邮件必有所求，那我就求您一件事。请您记得把我养的白菊和枸杞送给我家楼下的大爷，因为我不清楚您与向南行动的时间，这件事安排不周，劳您费心。”

　　向南收起手机。他抬头，想看看和蜀的房子，先看到的却是另一户人家阳台上的白色小花。
　　那是杭白菊。
　　他突然清醒了似的，逃一般地离开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向南很老了，他给自己立遗嘱。
　　他指定了几个让家里人摸不着头脑的陪葬品，包括一枝干枯的杭白菊，一小袋枸杞，和一份写着“贺你康复”的眼角膜捐赠协议书。

作者有话说

　　所有变成口口的地方都是眼角。膜
原梗大概是一个“一个人眼睛生病了想让另一个人签下眼角。膜捐赠书于是接近他诱惑他，然后骗取捐赠书后把他杀了【因为这个不能活体捐赠】手术后发现眼角。膜有读心功能”这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