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穿小故事集》水仙负冰

5、（五）

　　青丘的狐狸们时不时地送了小礼物来，香甜的水蜜桃，新鲜的葡萄，或是不知何处得来的灵草，沾着露水的花束……
　　四下无人，荼姚拣起一株并不起眼的树枝，眸色渐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进来吧。”
　　一杂毛小狐狸怯生生地道，“见，见过，荼姚女君。”
　　“这树枝你从何处得来？”
　　“是翼后玄女让我送给女君的。”

　　玄女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自从她听闻有一女子四处向翼族人询问可知翼渺洲，身后还跟着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便动了心思，离境听了族人汇报此事，却是无可无不可，并不上心，玄女只能暗中谋划。

　　“玄女拜见荼姚女君。”玄女跪在荼姚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大礼，
　　荼姚挑眉，不置可否，“堂堂翼后，却对我行如此大礼，”
　　玄女忙道，“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我身为翼后，自然也是女君的子民。”又将一锦盒奉上，“这是翼族圣物。此处青丘之地，玄女，玄女若非一片赤心，决计不会冒险来此。”
　　荼姚打开锦盒，黑气缠绕，凝起琉璃净火，污浊烧尽，现出光华，是翼族圣物不假，却被魔气侵染，失了本来面目，
　　“听闻女君远离故土，思乡心切，三十三重天，玄女参透不得，但玄女想，四海八荒唯有翼族与鸟族血脉相连，翼族圣物也许能助女君一臂之力，大紫明宫永远为女君敞开。”
　　此界翼族修的竟是妖魔道，荼姚不免几分悲哀，看向玄女，“说吧，所为何事？”
　　玄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求女君救救我的孩子。”
　　“我的确有法子，不过……”

　　十里桃林，荼姚啜着桃花酿，树下散落着小酒坛，
　　折颜伸了手想夺了过来，对上荼姚亮晶晶忽闪忽闪的眼睛，红扑扑的脸颊，
　　荼姚歪着头瞧着他，笑得傻乎乎。
　　折颜假装正经，“听说离境不眠不休在青丘跪了十日，求你饶玄女一命。”
　　荼姚嗤笑一声，“他还算有良心，我听说他一直爱慕青丘帝姬，如此看来，玄女也算是没有错付了。”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年少荒唐做不得数，他既与玄女成了亲，自然心里只有她一人。”
　　“年少荒唐？”荼姚揶揄道，“我还听说，自古青丘出美人，不知多少神仙拜倒在青丘狐狸的尾巴下，这十里桃林啊，啊——”
　　折颜突然一把抱起荼姚飞了起来，最后落在屋檐之上，
　　桃花满陌十里红，风动落花红簌簌，
　　荼姚舒服地闭上眼睛，靠在折颜怀里，

　　大紫明宫的翼后陷入沉睡，翼君从青丘回来之后，宣称与翼后闭关静思己过，将翼族事物托付给大公主胭脂代为管理，
　　折颜还知道，离境和玄女的元神，俱不在真身里，避开天界历劫修行。
　　小傻瓜，有何对我说不得，折颜默默地叹了口气，怀中的人儿，美好得像一场梦，轻抚着她的秀发，“哪怕这只是一场梦，折颜，不要醒来。”
　　万般因果，皆由折颜一力承担。

　　“天帝的天妃又做了天孙的侧妃？还是她自己求的？”荼姚惊讶地捏碎了手里的糯米糕，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嘘——，阿姚你小声些，”成玉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被听了墙角，其实她们在太晨宫之内，很是安全，
　　“那天孙是有多惊艳绝伦，盖世无双，她就这么放低身段，自甘轻贱，”荼姚冷笑，“素锦一族的遗孤？！呵，成玉，走，我们去瞧瞧。”

　　荼姚一路大摇大摆地进了夜华处理政务的紫宸殿，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可心仪素锦？”
　　“从未。”
　　“那你可是另有心仪之人？”
　　夜华沉默。
　　荼姚不屑地冷哼一声出去了，成玉跟在后面连忙赔罪，侍卫们很不高兴，竟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要去禀告天帝，夜华摆摆手，并不介意，
　　成玉才放心地跟着走了，内心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夜华殿下素来贤良仁善。

　　果然，荼姚去了畅和殿，素锦听得侍女通报正疑惑，
　　“我刚从紫宸殿过来，”荼姚冷眼瞧着她，“我问夜华，你可心仪素锦，你猜他怎么回答？”
　　素锦轻咬嘴唇，荼姚接着道，“他说，从 未 。”
　　素锦猛地看向荼姚，眼神又慌乱地四处游移，忍住酸楚，强自镇定道，“素锦只要能陪在夜华殿下左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好一个心满意足！”荼姚大怒，“素锦，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名字怎么来的，堂堂素锦一族的公主，就如此自甘轻贱上赶着去做侧妃！”
　　“女君这是什么话！”素锦梗着脖子，道，“夜华殿下德才兼备贤良纯善，能做侧妃已是素锦的福气，与女君无关。”
　　“无关，当然与我无关，跟这有关的都葬在冰冷的无妄海里了！素锦一族的遗孤？呵呵，素锦，你真是好样的，素锦全族为天界捐躯赴难，就是让你踩着他们的尸骨做侧妃？怎么，素锦，你觉得很荣耀么？”
　　荼姚一步步逼近，素锦已经被问懵了，
　　荼姚忽然温柔了起来，“素锦，你还记得你族人的脸么？”
　　素锦迷茫了，
　　“嗯？不记得了，是么。”
　　话风陡然凌厉，“因为他们的脸早就被你丢尽了！他们身先士卒、前仆后继、视死如归，绝不肯堕了素锦一族的气节，心甘情愿将死后荣华予你一人，哪怕你不能重振素锦族的荣耀，只要你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也不算辱没。
　　可是你呢，明知夜华不喜欢你，还自甘轻贱！你看低了你自己也就罢了，你难道不知，从此以后提起素锦，世人只会笑话甘做侧妃的你，而不是敬仰昔日赤胆忠心舍生忘死的素锦族。
　　素锦，你摸着你的心，问问自己，你可对得起这个名字！”
　　素锦瘫坐在地，
　　荼姚深吸一口气，重新冷了下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拎着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成玉离开了，

　　良久，素锦终于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