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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夏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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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夏末,阳光白得晃眼,炙烤着大地,天空连只鸟儿都看不见。空旷田野里,只有绿皮火车正鸣着笛,沿着铁轨从远处驶来。
纪邵叫住餐车买了瓶雪碧,想了想又拿了瓶矿泉水一起付钱。
从清市到言州的火车要足足三十个小时,他是坐高铁到了阳城,从阳城换了火车来的。即便如此也还是要坐七个小时火车。下了火车,再转汽车五个小时才能到到夏川。
这一路已经喝了五瓶水了,可心里的闷热仍然压不下去。纪邵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又盖上盖子,从火车车窗望出去。
盛夏的田地里一个人也没有,土地干裂着,唯有金黄饱满的小麦沉甸甸弯着,偶尔一阵风吹来,金黄的麦浪滚滚,煞是壮观。
他从未来过这里,关于将要到的夏川,除了网络上的一些图片,再也没有更深的了解了。
原本一起来支教的同学突发肺炎住进医院,因此去夏川支教的也只有他一人。
“列车前方到站言州,下车的旅客请带好您的随身行李物品。”
火车车速慢了下来,纪邵把行李箱拿下来,把饮料装进双肩背包,正要站起身,裤子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夏校长。”纪邵接了电话。
“纪老师啊,你这会儿那个车,到站了吧?”那边夏校长的声音夹杂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传来,纪邵不由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一点。
“对。刚到站要下火车。我下车了给您打过去吧?”纪邵礼貌问。
“那个……夏川……坐车来……车站……喂!喂!听见……”不知道是夏校长那里信号不好,还是纪邵这里信号不好,电流声越来越大,根本听不完整一句话。
纪邵正背着双肩包提着行李箱下车,车内噪杂一片,更是听不清楚,干脆挂断了电话。
排着队下了车,又跟着人流往出站口走。终于找到了僻静的地方再打过去,却只有提示音说“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纪邵长眉紧蹙,又拨了两下,还是无法接听。
之前商量的是夏校长来言州接他,既然如此还是在附近找找吧。
纪邵身长腿长,模样又干净帅气,他又找了个台阶站高点往四周看,一时四周的人也都扭着头看他。
猝不及防被这么多人看,纪邵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跳下台阶,忽然看到有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举着张白纸,朝他这边挤过来。
年轻人挤到他跟前冲他笑笑,把手里一张用毛笔写着“纪邵”两个字的白纸给他看。
纪邵看了纸上的字,有些不太确定地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白得像是外头的日光,与周围皮肤或黄或黢黑的老乡格格不入。他一双柳叶眼,鼻梁秀气,看着眉目柔和却并不女气。个头跟纪邵差不多高,年龄应该也差不多。
“夏校长让你来的?”纪邵又看了一眼纸,问他。打电话时听声音夏校长该有五六十岁了,断然不会是眼前这个人。
许是临时有事让别人来了吧。他猜测。否则电话也不会打不通。
对方点点头,仍旧是笑。
这笑容明亮眼神清澈,实在不像是坏人。可纪邵忍不住还是有一些疑虑。
这人怎么不说话。
可除了夏校长,这里应该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年轻人伸手要帮他拿行李,纪邵用胳膊挡了下,说:“没事。不重。我自己来。”
对方也不争,笑了下便带着他往外走。
烈日炎炎,出了车站便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纪邵跟着对方往马路对面走,这才发现火车站对面便有个大招牌上有硕大三个褪色的字“汽车站”。
也就一百米左右的距离,纪邵出了一身汗。他用手背抹去脸上滑下来的汗珠,刚抹去几秒钟,汗珠便又滑下来。
“你好。我买包纸巾。”纪邵对汽车站门口的小摊贩说。
付了钱,他快步跟上年轻人。
这汽车站是个大院子,里面停了到各个县城或是镇子的班车,远看去每一辆车看着都旧旧的。
“夏一,快上来!”突然有大嗓门的女人从一辆汽车里探出半截身子喊了一嗓子,前面的年轻人眉开眼笑,回头招呼着纪邵往那辆车的车门跑去。
纪邵提了行李箱跟着他跑,跑到近前才看见汽车的挡风玻璃上贴着红色的胶带写着“夏川,七里寨,孟前,李家沟”。
“十分钟前都该发车了,左右没见你人,我就让叔再等等。这就是纪老师吧?”女人肤色也有些黑,笑容洋溢在脸上跟年轻人说着话,又冲后面跟着上车的纪邵打招呼。
她称作“叔”的司机这时和善地转头对纪邵笑了下,发动了汽车。
车上稀稀拉拉坐的十几个人都好奇又友好地打量纪邵。
纪邵忙点点头,笑了笑说是,坐在年轻人旁边的位置上。
“这模样,比咱们夏一还好看。乖乖啊,大城市来的真是不一样。”旁边有一位笑一下一脸褶皱的老汉笑着插嘴。
夏依?夏壹?
纪邵听着,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名字怎么写。
这时,夏一递过去一百块钱,指了指纪邵,意思似乎是“我们两个人的”。方才跟夏一说话的女人拿了钱,从挎包里找了十块钱找给他。
纪邵这才想起来,赶紧从双肩包里拿出钱包要给他钱。夏一摆摆手示意不要。售票的女人就说:“夏一的钱是夏校长给的。你这么大老远来教书,怎么能让你花钱。”
纪邵便也不再推辞。想着回头买点水果礼物之类的送给校长。
车上没有空调,车行驶起来车里才有一点凉风。纪邵拿了纸巾擦汗,看售票的女人还在看自己,于是也递给她一张让她擦擦汗。他又要给夏一,夏一接了过去但并没有用。
两个人挨着坐着,纪邵正好奇他怎么不用擦汗,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夏一脖颈上,脸颊上,额头上,胳膊上,全都干干净净,一滴汗也没有。
售票的女人拿出了手机在看,车里其他人的说话声随着车子行驶渐渐变小,大家都昏昏欲睡。
纪邵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后背一凉,额头的汗出得更厉害了。
真邪门。这天气这么热,不止纪邵,分明人人皮肤上都淌着亮晶晶的汗,怎么唯独他一滴汗都没有。
纪邵心里直打鼓,别过头去看车窗外。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怎么神神叨叨的,这能为什么,也许就是有些人体质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