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冰糖煮雪梨

6、惟愿孤月笑安然

　　申辰彻底在C大火了。现在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大一中文系有一位神颜帅哥，不仅帅，跳舞还很棒。他跳舞的视频被剪辑成各种形式在C大学生间流传。一时间让女孩子们趋之若鹜。
　　课前，申辰坐在教室里，整理自己的书本用具，完全无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以及门外就差扒着门框往教室里看的其他系的小女生们。
　　周正背着包几乎是蹭进教室来的，张睿平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他走到申辰旁边坐下，靠过来说:大神，你现在的火爆程度可以去出道了！
　　申辰看向门外，不禁有些懊恼。不仅仅是因为现在无论他走到哪儿都要被围观，更重要的是他昨天听说了学生会要给他做张海报展示到橱窗上。申辰低头扶额在心里暗道: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于菲菲。等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来，打开微信。
　　陈墨此时正在上公共课，有点百无聊赖，他掏出手机来，打算跟赵耀约一下午饭。点开微信，不出意外地现又有几条好友请求，下意识去点清除，手指却顿住了。其中有一条几分钟前的消息，备注上写着“我是申辰”。陈墨有点愣。
　　申辰收到添加好友成功的消息的时候，正在上古代汉语。老师今天讲的是《论语》，正讲到“敏于事而慎于言”。
　　他放下笔，掏出手机，看到陈墨给他发来个问号。
　　陈墨其实刚才很纠结，怎么开始这次谈话。纠结是发个微笑还是发个表情包更好。最后想到申辰那性格，还是只发了个问号。
　　申辰打字:能不能不贴我的海报？
　　陈墨看着申辰发回来的消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打字道：你要担心海报不好看，我让他们把选好的照片发给你你自己选一张。
　　申辰明白陈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回道：能不能不贴？太麻烦。
　　这下陈墨就知道了，敢情这是要避锋芒了。不禁在心里暗哼，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太招摇了。手上跟着打字：不贴肯定是不行，找张远景的吧，不带你正脸的，可以吧？
　　申辰想了想，回了个“好”，便退了微信。
　　陈墨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严言，
　　陈墨：老严，在吗？
　　严言：墨哥，不约饭！
　　严言心中腹诽，这个时间点发微信绝对没好事，肯定又是找人蹭饭。
　　陈墨：……
　　陈墨：申辰的海报做出来了吗？
　　严言瞪着眼看着消息，我去，他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这种事都想着问。手上不敢怠慢，赶紧回道：还没，不过照片选出来了，下午去打印。
　　陈墨：照片选张远景，看不清他脸的那种。
　　严言不明所以：干嘛呀墨哥，就他这张脸必须用近景照啊。而且我看了，选的那几张特别好，那效果，简直了。
　　陈墨：让你换你就换。
　　陈墨顿了顿，又打字：把那几张照片发给我看看。
　　严言：好的，我找他们要一下。一会儿发给你。
　　不多时，陈墨手机微信提示。严言给他发过来三张照片。一张是申辰仰头喝酒的，一张是他跳起来，身如弯弓的，还有一张是他结束时侧头望向远方的。
　　少年白衣翩翩，眸深似海。配上幽黄的灯光，清冷的气质溢在他的衣襟，眼角，指尖，冷入骨却烫人心。
　　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陈墨回神，原来是严言。陈墨挂断电话，发现严言又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严言：墨哥，怎么样，我觉得这几张都挺好。
　　还换吗？
　　？？？还在吗？
　　墨哥，墨哥，呼叫墨哥……
　　陈墨：……我这是怎么了？
　　陈墨打字：换，找一张我说的那样的，找好给我发过来。
　　教师办公室里，柳慎之看着视频里的申辰，越看越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他找出学生入学填的材料，家长一栏只写了母亲，安亦然。
　　柳慎之喃喃道:安亦然，安亦然……
　　申辰竟然是安亦然的孩子，自己本应该早就发觉的，那孩子的长相，气质，无不神似。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柳慎之把桌子上的材料收了收，说了声请进。
　　来人是艺术系的舞蹈老师蒋鑫，他与柳慎之是同一届学生，两人都是这个大学毕业的，学成后又都回来执教。
　　“慎之，我有件事情要找你商量。关于你们班申辰的。”
　　柳慎之纳罕，“什么事？”
　　“你看了他在迎新晚会上跳的那支舞了吗？”
　　柳慎之扬了扬手机，说“正好，我刚才就在看。跳得很不错。”
　　那位老师正色道:“何止是不错，太专业了，步法，动作都十分到位，一看就是天分高，而且受过很专业的训练。”随后又深表遗憾道:“可惜他没有选舞蹈专业，能不能给学校说说，让他考虑考虑转系。”
　　“他跳舞只是个爱好吧，他的文化成绩才是是真的强，而且是个学古文的好苗子。”
　　“爱好都能专业成这样？”
　　“如果你知道他妈妈是谁，估计就不惊讶了。”
　　“他妈妈？是咱们认识的人吗？”
　　“他妈妈是安亦然”，柳慎之语气淡漠，眼神中透出一种酸楚。
　　蒋鑫闻言，一副了然的样子:“安亦然？竟然是她。怪不得，怪不得，当初的C大才女啊！”
　　柳慎之打断他，“你过来是要说什么事？不会真的是让他转系吧？”
　　蒋鑫摆摆手，“转系就是我随口一说，我来是想邀请申辰参加下个月的省舞蹈大赛，他这表现跟这届应届生比都不遑多让，我已经跟学校提过了，学校觉得可行，让我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柳慎之也觉得申辰的能力绝对没问题，只是想到他的性格，有些面露难色。
　　“这事还是得好好征求下申辰的意见，你可能不知道，他的性格很孤僻，不喜欢与人接触。”
　　“这样啊……那你跟他说说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送走蒋鑫，柳慎之坐回到椅子上，又打开信息登记表，拨了个电话出去。
　　下午只有一节课，申辰收拾书包时接到了柳慎之的电话。他也没回宿舍，直接从教室到了办公室。
　　“柳老师，您找我？”
　　“申辰啊，来，过来坐。”
　　“柳老师，我站着就好。”
　　柳慎之摆摆手示意让他听话坐下，后又起身亲自拿了把椅子来放在对面，申辰见此情景，没再坚持，顺从地坐了下来。
　　“今天找你来呢，是有件事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前些日子你在晚会上跳舞的视频，舞蹈专业的老师们看到了，他们跟咱们学校领导商议了一下，决定给你一个去省里参加比赛的名额。”
　　申辰有些惊讶，自己并不是舞蹈专业的学生，觉得不合适，“老师，我跳舞只是个爱好，恐怕拿不出手，这个名额还是让给别人吧。
　　柳慎之知道他这是谦虚，“你不要太妄自菲薄，舞蹈老师如果推荐你去肯定是认定你有这个能力。”后又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如此谨慎，你的舞蹈专业程度学生和老师们都有目共睹。而且这次比赛多以个人和双人搭档的形式参加，给你安排肯定是独舞，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柳老师，这种机会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对于他们舞蹈生来说却是弥足珍贵。我不欲亦不愿以一个外系学生的身份去徒占这种名额。”
　　柳慎之心里倍感欣慰，同时又觉可惜。
　　找申辰来之前，他给安亦然通了一次电话，安亦然接到昔日学长的电话，不出意料得很诧异，后听说了这样一件事情，她说的话跟申辰所说竟别无二致。不过在通话最后，她曾这样说:
　　“学长，谢谢你们如此看重阿辰。阿辰跟我那时候真得很像，只不过我尊重他的所有选择，他很懂事，所以我不会要求他做不想做的事，我只希望他能快乐！”
　　柳慎之轻叹一口气，又给申辰解释说:“参加比赛的名额，本来就还空留一个，像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而且……”柳慎之顿了顿，“而且，我觉得你会像你妈妈当初那样，热爱舞蹈，热爱舞台。”
　　申辰猛的抬头，柳慎之看着他，又继续说:“她是我的学妹。你跟她……太像了！”
　　申辰楞了一下，后站起身来，说:“柳老师，这件事我想考虑下。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柳慎之点点头，想起安亦然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赶在申辰出去前说道:“申辰，你妈妈说她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只希望你快乐。我也是！”
　　申辰回头，“谢谢您！”随后开门离去。
　　申辰心事重重地回到宿舍，周正打电话找他一起吃饭也被回绝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申辰反复回想着柳慎之说的那几句话。
　　“我觉得你会像你妈妈那样热爱舞蹈，热爱舞台。”
　　“你妈妈她说她会尊重你的选择，只希望你快乐！”
　　还有之前于菲菲给他说:“阿辰，我们都希望你快乐！”
　　申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安亦然。
　　“妈，那个比赛你想让我去参加吗？”
　　安亦然正在开车，闻言将车停在路边说:“阿辰，妈妈不想帮你做决定。你只需要问问自己，想去吗？”
　　申辰并没有说自己想不想去，又问道：“妈，到底什么是快乐？”
　　安亦然顿了顿，说:“妈妈也说不清楚，只是，阿辰……妈妈好久都没见你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申辰沉默。
　　安亦然又道:“这些年，咱们母子俩……”安亦然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咱们母子俩终是不容易。有时候心情不好了，压力大了，我就会跳支舞，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世界好似变小了，烦心事好像也都不见了。”
　　申辰闻言，眼眶倏然变红，他尽力让自己保持语气平缓，跟安亦然说了句:“我明白了，妈。”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申辰整个人坐到床上，双腿蜷起，把脸埋在双膝间，就这样呆了良久。
　　当天晚上，柳慎之接到了申辰的电话，
　　“柳老师，那个比赛，我想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