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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亡君 ...

  •   “因为,”刘曜神色落寞下来,掩饰地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世伯,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被匈奴人收留,若是献儿知道了我的处境,她会如何看待由我托付的你呢?若是被其它有心之人知晓,奏告她通敌卖国,她又该如何解释?”

      况且献儿出身高门,傲骨铮铮,怕是再也瞧不起他这个投敌之人。刘曜苦涩地想。

      “行吧,此言有理。”刘暾颇为惋惜地叹口气。其实告不告诉又有什么分别呢,终归男已婚女已嫁,此生有缘无分。

      刘曜来去匆匆,说完事立即告辞。

      穿上蓑衣骑在马背上时,他想,洛阳是不是也在下着大雨。

      那,她在赏雨吗?

      “驾。”刘曜一甩长鞭,一人一马飞奔进雨中,身影渐渐消失。

      *

      “我决不可能下诏为河间王说好话。”羊献容倔强地梗着脖子,“想都别想。现在立刻,传成都王讨伐河间王,灭了河间王的气势!”

      “成都王早已不是一纸诏书传唤得动了”陈眕纠结着五官,看向刘暾。

      刘暾握着他手里的诏书,也很是无可奈何,“河间王恼羞成怒,再次矫诏废后,同时还要赐死羊皇后,我已经与诸位官员上表求情,但以后该如何应对?”

      “成都王自知不敌河间王,宁愿被打压,也不愿与河间王对抗。”陈眕将他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禀报,“两人如今结盟,相互依仗,不受我们挑拨离间。”

      羊献容紧紧捏着扶手,骨节泛白,“难道真的走向绝路了?”

      不,不可能。如今纲纪败坏,各地割据自立,他们绝不会任由河间王一家独大。

      “对,东海王。”羊献容的眼睛倏地亮起来,面向陈眕,“先生,你与东海王可还有来往?”

      陈眕肯定地点点头,“有。自从去年七月东海王讨伐成都王落败,逃回封地,我就与他一直存有联系。”

      “如此甚好。”羊献容弯起唇角,“东海王野心勃勃,一定不甘心屈居河间王之下。不过他此刻还没有动作,只怕是师出无名。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一个名义。先生,你派人去跟东海王洽谈,劝他发兵讨伐河间王,护送陛下回洛阳国都。”

      “此后,河间王必然左支右绌,鞭长莫及,他的势力不在洛阳,羊皇后您的府兵却盘踞洛阳,您安然无虞了。”刘暾长松口气,赞叹道。

      陈眕神情莫辨地盯着刘暾,他想不明白,为何呢,刘暾明明是河间王的使臣,却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投靠了羊皇后,真的只是凭借往日的交情?

      闻言,羊献容也觉得莫名别扭。河间王有麻烦,刘世伯为何会如此高兴,纯粹只是因为她化险为夷了?难道就一点不为河间王担忧?

      此后历经一年,河间王求和、东海王拒绝、成都王败逃,其中诸多变故,但最终,司马衷被迎回洛阳了,并复立羊皇后。

      “东海王战功赫赫,忠君卫国,实乃大晋股肱之臣。”宫宴上,羊献容笑着起身向司马越敬酒。

      “哈哈哈,”司马越大笑着摆摆手,站起身回敬,“羊皇后谬赞,这是臣等的本分。”

      刘暾插话道,“东海王何必自谦,如今河间王、成都王皆已溃逃,您已是我大晋第一大将。”

      “哈哈哈。”司马越满面通红,志得意满。

      羊献容暗中跟刘暾对个眼神,心照不宣。

      回到显阳殿,羊献容神色晦暗地沉下脸,“没想到啊,东海王此次发兵如有神助,一路旗开得胜。如今三权鼎立局面被打破,倒是东海王一家独大了。”

      “是啊。”刘暾脱下官帽抱在怀里,“这可怎么办,此后东海王若是要做什么,连个制止他的人都没有。”

      “不,有的。”羊献容抿嘴,“你们就是,我让陛下下诏,给先生和世伯加官进爵,以此掣肘东海王。”

      “可是,”陈眕欲言又止,还是面色凝重地劝道,“羊皇后,您若这样做,不也是胁迫陛下吗。此举,与东海王等人所作所为又有何异?”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

      说完,陈眕也有一瞬间后悔。但问都问出口了,总要求个心安理得。

      刘暾犹疑地看着面前两人。

      “非常之时,行非常法。”羊献容咬牙说出这句话,“陛下不懂朝政,我们做臣子的帮他打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又有什么逾矩的。”

      羊献容再也不想回到当初,做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了。连她苦苦哀求司马衷,司马衷都不答应她,她要有她自己的权力。

      似乎,言之有理。

      陈眕只得接受这个解释。

      看着陈眕和刘暾转身离开的背影,羊献容恍惚中又想起了刘曜。

      她许久不曾想起他了,都快忘了过去。

      事实上,她也已经与过去的羊献容渐行渐远,不复当初。

      当初,她从来不懂勾心斗角,只知晓弹琴念书,哪里像现在,老谋深算,步步筹谋。

      太极殿

      “陛下,您看看这些奏章。”东海王挥手,让人将整整两案几的奏章都搬进来。

      司马衷膛目结舌,“这,这么多?”

      “是啊。”东海王笑得虚伪阴险,“这些今夜都要看完,陛下励精图治,实在幸苦。”

      司马衷吞吞口水,走下龙椅捡起一本奏章,“东海王,您帮我看吧,我不懂这些的。”

      “这怎么行呢。”东海王一反常态地拒绝,“这是陛下的事,陛下一定要亲自看。现在看不懂没关系,慢慢学就行了。”

      “好吧。”司马衷不甘不愿地皱起脸。

      “既然如此,今夜就幸苦陛下了。”东海王嘴角斜勾起,目光扫向右侧案桌,“您若半夜觉得饿了,可以吃案桌上的饼充饥。”

      司马衷扭头看过去,“嗯,好,东海王有心了。”

      “陛下过誉。”东海王作揖,退到宫外。他眯起眼看着头顶前方明亮的圆月,“今夜陛下要批改奏章,任何人不得进殿打扰。”

      “是。”

      夜半,司马衷觉得腹中饥饿,扔下看不懂的奏章去案几上拿饼吃。吃了几张饼,真香。突然,他捂着腹倒在地砖上,痛苦地呻.吟,“救,救驾……”

      司马衷呻.吟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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