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小无才》雨语羽鱼

19、第十九章 姑姑（二）

　　下定决心后，老爸就一心扑在学习上，为了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学和专业，老爸用了两年时间。尽管他在家人面前从没说什么，但过去一向不太爱说话的老爸在面对姑姑时，总是没话找话的样子，家里都清楚了。
　　这种格外照顾，饱含着亏欠、疼惜和爱。
　　心细如发的姑姑自卑又敏感，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为了不麻烦老爸，她尽量不回来，就算回家，也是在工作日期间，住了没几天就离开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使得平时工作忙的老爸一直抽不出空去问她。
　　即使叫到一边平心静气地询问，姑姑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总能让老爸气不打一出来。都说长兄如父，姑姑定不下来一直是老爸的心病，他喜欢问姑姑任何事，希望她工作无忧，找个好人嫁了，下半辈子不愁，但总事与愿违。
　　因此，她的许多事，粱爸粱妈都知道的不多。
　　姑姑平时和他们聊天，讲过的事除了她的爱情，什么也没说。似乎那出走的三年时光，她只用来谈恋爱了。
　　她说，在第一年，她找了个学理发的学徒，两个人一起租房，日子过得艰苦而又美满，可学徒有一天说自己爸妈叫他回老家，他没有办法了。
　　她说，在第二年，酒店的大堂经理追求她，两个人谈了一阵子，最后是店里的小姐妹偷偷透露出经理是个有家室的人，之前一个女孩儿也和她一样的情形，最后被抛弃。
　　她说，在第三年，她不想谈恋爱，可又没抵住一位酒店顾客的追求，他是个长相斯文、学识渊博，常在各地出差的成功人士，在这里要调研好一阵子。原本打算就此和他在一起的，原来又是姑姑的一厢情愿，那人调研完后直接走人。
　　过去我一直不明白渴望爱情、渴望家庭的女孩怎么一步步走到了中年，回头仍是孤独一人，世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总是她受到伤害，即使回到家人身边后谈的恋爱也次次无疾而终。
　　这次的婚姻虽然双方都反对，可经不住当事人的执着，再不好的条件也能够忽略不计，好不容易走到了幸福的终点，这个过程用了两年，时间不长不短。
　　可天不从人愿，命运的走向永远扑朔迷离，成人社会永远复杂多变。事件的真相，或许作为晚辈的小小，这辈子无缘得知，可在办完丧事后，姑姑心里眼里的落寞和彷徨，小小却看得再清楚不过。
　　活了这么多年，姑姑仍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在一次次恋情失败后，又投入新一段恋情，旁人的教导、沟通、交流、劝慰，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老妈的宽慰、老爸的担忧，不停地为她下半辈子筹谋，可姑姑的不上心与懈怠又让他们受挫。这次之后，作为哥哥的老爸又一次单独找姑姑聊天,出来时，两人都面无表情，最终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这几天一家人都陷入了一种低气压空间里，老爸每次一下班就窝在房里打电话，似乎是帮姑姑找工作的事，老妈收拾好房子便在客厅改作业，偶尔给几位家长沟通一下孩子的近况，就我一个闲人找不到方向，既没有什么厉害的同学，也没有急不可耐的工作。
　　“姑姑，你有时间没？出来吃个宵夜嘛！我想吃零食，”在数次无效的撒娇后，姑姑最终答应了小小的无理要求。
　　路灯昏黄，无数黄金的碎末飘洒在空气中，仿佛一抬头就能看到夏天里飞蛾的身影。
　　街上人群熙攘，让本就开阔的街道更显静谧。两个都没有先开口，小小犹豫着，想要知道姑姑目前的想法，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姑姑走出泥淖。
　　“你爸爸妈妈最近在干什么呢？”
　　姑姑先开的口，让小小顿时松了口气，见她过于平静，小小总觉不太心安。
　　“我爸在打电话，我妈在改作业，姑姑，你呢？还好吗？”小小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姑姑，不想放过姑姑脸上每一个表情。
　　“小小，姑姑很好，你姑姑我啊，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要觉得姑姑会被这些事压倒，你们不用担心我，”见小小还是一脸担心，反过来安慰她。
　　“小小，姑姑没你读的书多，但比你大这么多岁，走遍小半个中国，还是让我明白一些事的。其实，我们人呐，这一生活下来会经历太多痛苦，慢慢的，从一开始觉得天要塌下来，到后面的内心麻木，这一过程，总会经历，总会习惯的。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习惯了就失掉了希望，希望着后面总会幸福的信心，你说是吧。”
　　听着姑姑的话，小小若有所思。
　　“没了希望，活下去就真没什么意思了。希望总会有的……”姑姑最后几句自言自语让小小莫名的鼻酸，眼泪不知不觉就透出了眼眶，又怕姑姑看见，装作擤鼻涕，抹了下袖子。
　　姑姑的人生，小小知道的不多。难以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熬过来的。
　　至今，她水润的眼眸中也时不时盛满了悲伤，如何隐藏也让人忽视不了。有几年的漂泊，就有几年的愁绪，有几任男友，就有几次失望。
　　到了如今，家人的心疼，劝慰得越多，便会越心烦，朋友的不理解，亲戚一个个犹如看客一样的眼神，姑姑都硬生生一个人扛过来了。所以，在她面前若是还是什么再大的苦难，咬咬牙，再坚持一下总会过去。
　　“小小，平时多陪陪你爸妈，在他们身旁待久一点，再久一点，等你老了，至少还有回忆。”听着姑姑突然转移话题，让小小脑细胞都不够用了，连忙点头说是。
　　姑姑看着小小，摸了摸她的头，平静地笑着言道，“小小，回去告诉你爸妈，我很好，不用着急，慢慢来，我的生活总会好起来的。”她说完这些话后再没有开口。
　　两个人经过一个又一个便利店，逛了一条又一条街道，直到街上似乎零星的行人也见不到了，姑姑送小小上了出租车后先往前走了。
　　街上交通有些堵，姑姑很快就走到前面去了。
　　车窗外的世界寒冷萧瑟，在温暖热闹的霓虹灯点缀下，才稍稍有几分人气。都说人生的好与坏是自己一个个选择造成的，但小小却觉得人生中出现的沟沟坎坎，自己的选择只是一个重要原因，不是最主要的，但那又是什么呢？
　　灰蒙蒙的前方，一串串红色尾灯像是一只只眼睛，凶狠的豺狼的眼睛。姑姑孤单的身影置身其间，模糊而渺小，彷徨、悲伤的情绪像海浪一样拍打在小小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