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有玉》李子不圆

1、灵智初开

　　最近，长在南沧山半山腰处的老榕树妖愁得厉害，也秃的厉害，往日密不透风的枝叶日渐稀疏，真是问树能有几多愁，恰似满树叶子不肯留。不怪老榕树发愁，最近的南沧山着实不太平。
　　南沧山作为妖族四大聚居地之一南山的主峰，往日以风景秀丽、和谐安详著称，但最近总是会从山顶滚落大大小小的土块和石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滚落的土块和石块越来越多也越来也大，不仅如此，还动不动就地动山摇起来。这情形让居住南沧山的众妖惶惶不安，都觉得这南沧山可能要发生一次可怕的地震。
　　对于地震，南沧山虽没有发生过，众妖却并不陌生。“声洪如雷，草树皆动，禽兽惊走，振撼荡摇，川原拆裂，死伤数众。”关于地震的描述，众妖皆知。于是，这件事就成了一把要落不落的大刀，终日悬在所有住在南沧山的妖精头上。避开这把刀最好的方法，就是搬离南沧山。
　　于人而言，故土难离，于妖精而言，也是同样。妖精们都期盼这怪异的现象也可以突然停止。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南沧山的这种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还愈发频繁、剧烈起来。于是，南沧山的妖精们纷纷开始逃离这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但老榕树妖实惨，修炼了上万年，修为尚可，但却一直不能化形，自然无法逃离南沧山。只能默默地目送其他妖精离去。怎么会不发愁呢，毕竟说不定哪天就要神魂俱灭了。
　　随着石头落下的越来越多，老榕树的树叶也越掉越少，别问，问就是愁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只有老榕树的树叶越发稀疏，可南沧山除了每天频繁滚落土块和碎石，完全没有地震的其他迹象。活了上万年，老榕树的心态堪称一绝，既然逃不了，也不知道灾难何时降临，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该吃吃该喝喝，还天天给自己洗脑，越是滚落石块越安全，地震哪有这么长时间的预兆。自己给自己洗脑，效果自然显著，在老榕树这里，地震的警报就这样解除了，除了每天不定时地被土块或者石块砸上几下，老榕树的生活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惬意。
　　这天，阳光明媚，碧空如洗，老榕树正被午后的暖阳晒的昏昏欲睡。突然，巨大的崩裂声响彻山谷。
　　老榕树瞬间清醒过来，“完了完了，真的地震了。”老榕树心里一片冰凉，这次估计要把老命交代在这儿了！只见数不清的石块，土块伴随着大量的灰尘从山顶滚落，老榕树无法化形，自然无法躲避，铺天盖地的土块和石块砸的老榕树直想骂娘。
　　突然，从山顶处传来了惨叫声并且伴随着“咕噜噜”的石子滚落声，越来越近。老榕树抬眼向山顶处望去，竟然看到一块一人高的巨石，挟着滚滚黄尘，笔直地冲着老榕树的方向滚来。
　　眼看就要撞上了，虽然老榕树在心里已经狂奔了万米不止，可无奈树身却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巨石飞快地向自己滚来。老榕树无奈得闭上了眼，在心里默默发誓，下辈子绝不做树！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老榕树试探着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只见那巨石已深深地砸进了离老榕树一条树根旁的土地里。
　　老榕树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巨石撞断，幸运的连根都完全没有损伤时，心里怎一个狂喜了得。这一开心不要紧，竟将树上早已为数不多的的叶子又抖落了一些。有片叶子飘飘悠悠地落下，正巧落在了那块巨石上，也许是因为叶子过于轻巧，那巨石竟然痒得笑出了声来。这一笑把好久没听过笑声的老榕树吓了一跳，妈呀，是妖，快逃！
　　也许一秒，也许半秒，老榕树突然反应过来，妖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是妖呀！老榕树突然对自己不能化形，感到有些庆幸，这种忘记自己是妖而被吓到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估计能被南山的妖精们笑好久，不管怎么样，今天这张老脸算是保住了。
　　老榕树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咳咳”他假装严肃的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你是刚生成灵智的妖的吗？”
　　那巨石已经笑掉了身上的落叶，但声音还因为剧烈的大笑而略微有些颤抖：“不是哦，我有灵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现在才能大幅度移动身子而已。”
　　老榕树听罢，又问道：“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巨石沉默了，似乎是在算日子，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到四个月。”
　　老榕树不由得发出惊叹：“你好厉害，修炼的这么快！静物类的妖修炼不易，有灵智难，能移动更难，但只要能够大幅度移动就离化形不远了。你看我，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化形。石头，你真的好厉害！石头成妖可不多见。”
　　巨石正努力把自己从砸出的深坑里滚出来，老榕树见状也伸出为数不多可以移动的树根来帮忙。好不容易，巨石才滚出深坑，只见那巨石又小小调整了一下方向，让自己身上的一个小缺口对准了老榕树，这才开口回答道：“不是的，我不是石头，你看！我是一块玉，还是紫色的。”语气中的骄傲毫不掩饰。
　　老榕树闻言，定睛往那个小小的缺口看去，只见那块缺口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紫色，果然是紫玉。老榕树心里感叹，竟是玉妖，真的好多年没见过了。
　　几番问答下来，老榕树和这块表里不一、似石实玉的大块头迅速熟络了起来。于是，两妖聊天的内容也愈发随意起来。
　　“玉妖，你的本体就这么大吗？”老榕树看着那块足以称得上小丘的巨大块头问道。
　　“是呀，就是这么大。厉害吧。就是我的本体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包着一层石皮，明明是玉，看起来却像石头一样，真的太丑了。”
　　老榕树一愣后，问道：“用洁净诀也不能去掉吗？”
　　“不能。”玉妖的声音中带着抹不掉的沮丧。“而且你看，这层石皮磕掉之后还会自动恢复。”
　　果然刚才那块温润的紫色已经被石皮掩盖，完全消失不见了。洁净诀无法清除，还能够自动复原的石头外壳？老榕树默默念到，有东西似乎从脑海闪过。
　　玉妖见老榕树听完，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害怕那层古怪的石皮会蔓延到他的身上，忙解释：“那层石皮不会传染的，你别害怕。”
　　玉妖明显沮丧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说话语气打断了老榕树的思绪，老榕树立刻接道：“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记不起来了。你别担心。一层石皮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而且，玉能成妖可不容易，像你这么大块的就更罕见了，这层石皮刚好能保护你不被伤害。”
　　“为啥这么说？”玉妖不解地问道。
　　老榕树耐心解释道：“因为玉中往往富含灵气，经常被当做货币来使用，玉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分成大大小小的玉块，成为流通的钱币或者用来修炼，自然也就失去了生出灵智的可能。”
　　玉妖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那……你……你缺钱吗？”
　　老榕树不满的啧了一声：“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晚了点？放心，我富的流油，不缺钱。所以，这石皮虽然丑陋，但对你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保护。千万记得藏好你的本体，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你是玉，小命不保也是很有可能的。”
　　老榕树的话音刚落，玉妖充满讨好的声音便响起了，“你可真是个好妖，处处为我着想，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刚刚能够行动就认识了你！”
　　过于浮夸的赞扬带来了短暂的沉默，老榕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份尴尬，“你之前是一直嵌在南沧山的山顶吧？”其实老榕树更想问的是南沧山地震是因为你吧。但对待新朋友总要客气委婉一点才好。
　　“没错，我就是嵌在山顶的石头里呀！”玉妖回答得痛快。
　　把南沧山的妖精吓到四处逃窜的，竟然只是一只初开灵智的玉妖。
　　一时间，老榕树有些哭笑不得。“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成妖以后是要有名字的，你这么大的块头，就叫你玉堆怎么样？”老榕树看着巨石道。
　　玉妖默默地将玉堆念了好几遍，初读难听，再读还是难听，再再读依旧难听。玉妖本想直接拒绝，但老榕树是玉妖遇见的第一个妖精，还处处为自己考虑，要是直接拒绝会伤害到老榕树吧。
　　玉妖想了想决定委婉一些拒绝，至少要把名字改改，于是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老榕树：“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听到这问题，老槐树努力挺了挺树干，为数不多的榕树叶又开始飘落，只听他得意洋洋的答道：“怡榕。怡是怡然自得的怡，榕是榕树的榕。‘怡’是我对于生活状态的期望，而‘榕’则是我的树种，怎么样，这个名字响亮吧？”
　　怡榕，遗容？玉妖不由得对于老榕树的起名本领心生敬意，立马说道：“好听，你的名字真的好听。就是我有个疑问，叫玉堆会不会暴露我自己呀？”
　　“不会的，名字里面带玉的妖有很多的，而且你不说，我根本看不出你的本体是玉。”怡榕笃定的回答
　　玉妖一想到，如果不赶快应下“玉堆”这个名字，可能会出现更为惊悚的名字出现，就立刻同意了：“那我就叫玉堆了，多贴合实际呀！”
　　短短的一句话就让怡榕心花怒放，因为玉妖应下了他起的名字，要知道这可是他百万年的寿命中，第一个肯让他起名的小妖。于是，怡榕对玉堆越发的亲近起来。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心情一好，怡榕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以后有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虽然我修炼的资质差了些，但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妖界妖精可都称我为‘妖族百晓生’呢！你知道什么是百晓生吗？就是什么大事小情都知道的那种。虽说是妖界百晓生，但我其实对三界内的消息都很了解，以后只要你有不懂的事情，都可以尽管来问我，我保证为你答疑解惑。”被称为“妖族百晓生”这件事显然让怡榕颇为得意，他边说边抖，于是，树梢上那些所剩无几的叶子又一次遭了秧。
　　“好。”玉妖应的开心而干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抱上了一条大腿！于是，玉妖就这样在怡榕旁住了下来。
　　怡榕在南山甚至在整个妖族中都是个神奇的存在，修行多年却仍未化形的妖是十分稀少见的。因为不能化形的妖即使开了灵智也只能增加不多的寿数，因此不能化形的妖大多短命，像怡榕这样不能化形还活了数百万年的更是堪称绝无仅有。也许是因为活的久，怡榕生财有道，钱财众多。随随便便就能掏出灵玉来。
　　玉堆在知道这些后，觉得自己简直运气爆表，随便一滚，再随便一停，然后随便应了一个名字，就这样抱上了一条比象腿还粗的大腿。名字不好听算什么，大腿才是赖以生存的所在。有了这样的想法，玉堆这个名字也变得悦耳动听起来。玉堆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的日子一定要“抱紧大腿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