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惜（武藤志雄X肖途）》渡三川

1、一

　　武藤志雄站在病房门外，听见肖途对着纯子承诺再见面，那爽朗的笑声，仿佛真的还会再见似的。
　　他不吸烟，却点燃一根烟，第一次深深吸入，又长长吐出，今天很晴朗，白色烟雾弥漫在金灿灿的光影下，从此中窥向窗外，忙碌的行人和风景，美的有点虚幻。
　　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肖途那么喜欢烟了，不仅麻痹神经，能得到片刻虚假的安宁，还有一些别样而抽象的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
　　这东西充斥着他在中国刀光剑影的岁月里。
　　为了所谓的志向，最美的年华里他们相伴，心异且志不同，却难得的共处多年，武藤志雄却知道，这并不难得。
　　初次见面，记者会上，他审视着肖途，乖巧听话，似乎在琢磨着自己的心思，说的每一句话都恰搔到痒处，合自己的心意。
　　这正是他需要的，也是向长官承诺的。
　　尽管他好像看出了，这只小白兔的外表下有着孤狼的灵魂，
　　允诺他跟着自己，试探，再试探，肖途一一应对，似乎心狠手辣，又像贪婪绝情。
　　众人认可的完美之下，他却能注意到肖途微妙的小表情，颤抖的指尖，仿佛能想像出肖途每天夜晚的挣扎与痛苦。
　　来见自己时，肖途常常伤痕累累，总是笑着说没什么。
　　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在转过身去时，讥讽，自嘲，迷茫，交替闪现。
　　可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闲下来时，总是把目光锁在肖途身上而产生的臆想，毕竟从来没有抓到拿上台面的实据。
　　他若是想杀肖途，的确不需要什么理由。
　　可肖途摇尾，他便心生怜意
　　肖途一昧奉承，他也异常享受。
　　肖途如果是间谍，也许的确在表面功夫上做的不成熟，却又实在老奸巨猾，仅仅只抓着自己的心思，算准自己定会心生怜惜。
　　算准若无大错，必定舍不得动他。
　　直到拿到证据，他松了一口气，自己算是算到了，却还是气极。
　　肖途装作他的狗，那一段时间，他却想让他露出狼的本性，
　　他想用鞭子，抽在肖途雪白的衬衣，抽在他笔直的西装上，抽裂他伪装的贪婪和世俗，伴着热辣的青年热血，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愤慨不羁。
　　或者，用别的方式折断他的傲骨。
　　让他嘴唇殷红，眼角湿润,声音嘶哑，却只是为自己。
　　却也只是想想，还是作了罢。
　　想来这种事，中国人不是不懂，只是肖途肯定不懂。
　　大概对肖途来说，他背后背着的，是血海深仇，是罪恶滔天。
　　他相信自己在肖途眼中，应该就是恶势力的代名词，杀掉自己，处决自己，就是小白兔在虎穴里挣扎多年而赖以支撑的精神信念。
　　而如今战争将近尾声，可肖途的战斗能力还是一只小白兔，再张牙都吱不出声，舞爪也难以保护自己，若是真有点什么，也许会彻底毁掉他……
　　说来奇怪，理想至上，女儿在旁，他该是有勇有谋的帝国铁汉，可某人却实在勾起他心中的缱绻温情。
　　他审视着自己的理想，是否真的有如“共荣”这般的辉煌伟大？但他却能确定，的确是万千自己这样怀着军国主义的人，改变了这个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
　　肖途和纯子一般的年龄，却承担着这个世界丑恶的一面。
　　所以他也心疼，若不是那薄唇不屑地吐出那根细白的香烟，稳准的弹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着实是舍不得打那一枪的。
　　好在一切从表面上似乎都过去了，中国胜了，也算是肖途胜了。
　　他该带着自己的所谓“理想”回乡接受审判了，往后的日日夜夜里，自己大概会与快刀斩下的那些中国冤魂伏低忏悔。
　　然后偶尔想起曾经放在心尖上捧着的那个男人，仍在这片土地上，能够笑得俊朗，那样的笑容能够挥散阴霾，亦能招来阳光。
　　那么这样的六年，也算是够了。
　　他不能去探究，到底是相惜还是别的什么……
　　即便如同饮鸩止渴，即便他不能放下。
　　最后对他的好，便是不言语，不再见。
　　捏灭烟头，他吐出最后一口烟，转身离开了。
　　离开这片他不能再踏上的土地，这个再无法相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