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江湖》常随

7、出发！

　　“瞧瞧，我带你们一路，结果你们就把我抛在一边，自己亲热去了。”初鸿拿手遮住眼睛道：“你们好了没，好了喊我啊。”

　　姜绾脸一红，松开楚锦玉的手。

　　“好了好了，初鸿你拿开手吧。”

　　初鸿拿开手，眼中尽是笑意，她偷偷看向贺兰钧。贺兰钧含笑看着她，她又急速收回目光，平息狂跳的心，这才开口道：“你们在外要小心三人，只要不去招惹他们，西南不敢有人对你过分的。”

　　“莫不是贺兰大人？”

　　“贺兰大人算是一个，但还有其他二人。这就是西南的三宝。”初鸿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姜绾道：“我猜猜，是云水楼楼主云水，还有一人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没错！”

　　初鸿道：“还有一人，正是我之前讲过的蒋坊主。”

　　姜绾大惊：“蒋坊主只是一介商人！”

　　“商人又如何？你们无法为难我，甚至还要受我掣肘，你们说商人是末等人，那你们又是什么，渣渣吗？”初鸿顿了顿，有道：“当西南三大人物被选出来时，就有人当着蒋坊主的面嘲讽他，刚才那是蒋坊主答的话，然后那人在西南就再也没出现过。”

　　“其实蒋坊主也不是一向如此张扬，就那一次。”初鸿解释道。

　　“我听闻蒋坊主是白手起家，到如今的一方富贾，不知经历了什么。士农工商，商人最末，他敢这样说，也是有实力的。”楚锦玉道。

　　姜绾又想起当时长江水上踏波而来的那个男子，夕阳向晚，余晖动人，那人的面容在记忆中愈发模糊，只剩下一双烈酒般的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耳边，依稀是笛声悠扬。

　　“贺兰大人，刚才那人可是云水？”初鸿转身问贺兰钧。

　　贺兰钧点点头。

　　“云水？”

　　“没错，就是云水楼楼主。”

　　初鸿道：“没想到我居然会看见云水楼主，以前云聚坊有闹事，向来只是随便一个云水弟子前来，没想到刚才竟是云水楼主，我甚至还有幸看见了云水剑法的第一招！”

　　姜绾这才有机会问：“云水剑法第一招是什么？”

　　初鸿答：“这可是每一个江湖人都会知道的。云水楼，血棠门和参商阁三大门派都有各自的功法，云水楼的就是云水剑法，云水剑法每个人云水楼的人都可学，可是学不学得会又是另一回事。云水剑法晦涩难懂，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学基本外功，若幸运还能参透云水剑法的第一招。”

　　“可是哪怕是第一招，也会因为领悟的不同，效果也不同。而完美的第一招，只有云水才施展得出来。第一招名为——天光化剑。”

　　楚锦玉喃喃“天光化剑......把天光当作剑吗？”

　　“不，”姜绾道：“是剑光，剑太过快，以至于出现残影，残影多了，剑光多了，就像是天光一样，无处不在，甚至照亮整个天空。”

　　初鸿惊异看着姜绾，：“你怎么知道？天光化剑就是因为速度快！”

　　姜绾喃喃道：“我亦不知，只是刚才和他一起面敌，心念感觉如此。”

　　初鸿肃然起敬，道：“我刚才听云水夸你，本以为是抚慰之语，没想到你的确是武学奇才。云水剑法的第一招，最开始可从未有人参破，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了。”

　　姜绾笑笑。

　　“不说了，你刚才是如何认出那就是云水的？”姜绾问。

　　初鸿笑道：“全天下之人，除了他外，再无第二人能将白衣穿得如此......”

　　“如此什么？”

　　“翩若邈云，行如流水。”

　　云水。

　　楚锦玉看姜绾发愣，忙道：“阿绾也很美!”

　　姜绾抬眸看他。

　　“就是......”楚锦玉耳垂微红，“就是现在......阿绾也很美。”

　　姜绾明白，他是误以为刚才她的沉默是在想举剑手抖的事，所以才说了这好话让她开心。可是其实不是。姜绾刚才是真真被云水折服才失神，这么多年来，楚锦玉会错她的心思，十分罕见。可是她并不打算深思，只当是一次偶然。

　　她看见楚锦玉，心底一软，温言软语道：“锦玉真好。”

　　楚锦玉蓦然抬头，一双漂亮的凤眸尽是期待，他问道：“比他还好吗？”

　　“谁？”姜绾一怔。

　　“就是那个蒋老板，和你一起坐船三个月那个。”

　　姜绾这下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楚锦玉一路上那么沉默反常。原来实在吃醋，她恍然大悟，再看向楚锦玉，楚锦玉认真的神情让她内心如一汪春水。

　　她低声道：“好，锦玉比任何人都好。”

　　楚锦玉笑，轻吻她额头，柔声道：“阿绾，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咳咳，”初鸿道：“你们下一步要去哪？”

　　姜绾道：“我想去打听大哥现在如何。”

　　是了。

　　她此次前来，本来就是为了去找大哥。如果在西南能避一避风头顺便知道大哥处境如何，那是最好不过了。

　　姜绾问道：“贺兰大人可知西南可有什么博闻广知之人？”

　　贺兰钧道：“到还真有一个，在清河镇，名为知公子。据说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两位去哪，或许知道镇远将军的下落。”

　　姜绾和楚锦玉对视，心意相通。

　　“那么姜绾就先行告辞。”姜绾抱拳，和楚锦玉离去。

　　西南有独特的一方天地，姜绾这么觉得。天莹净有如蓝琉璃。远处的山峰屹立在云雾中，起起伏伏。街头能隐约听见叫卖杏花的声音。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握着糖葫芦嬉笑跑过，红红的头绳在空中肆意飞扬。

　　“后悔吗？”

　　“从不。”

　　姜绾打听到，清河镇在西南最西边，而目前他们所处的延城是西南偏东。也就是说，从延城去清河镇，可谓是跨越西南东西，而西南东西，刚好是楚国最东和最西。

　　楚锦玉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在他后面，是轻纱小船，船头放着一个草筐，里面是如水清澈的莲子，有一两只娇艳莲花斜插其中。

　　“阿绾阿绾，这里来，我找到去清河镇的小船啦！”

　　楚锦玉身着月白衣袍，近处的醉柳枝柯飘逸，，叶和叶中，一双清亮的凤眸温柔地望着她。

　　姜绾笑着走过去，“接着。”楚锦玉抛过来一个纸包。

　　姜绾接过纸包，纸包居然还是温热的。打开一看，团状的糖糕静静地躺在青翠的竹叶上，几粒红豆夹着糖撒着，是姜绾最喜欢的红豆糖糕。

　　“刚刚有个老婆婆在卖糖糕，我想着你爱吃就买了点，全是你的。”

　　姜绾盯着他，心中温热，前路难测，却有人陪她一起闯，一向撒娇惯了的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瞎找话：“你找好船了”

　　楚锦玉拉着她上船，道：“是。我刚探听到，去清河镇，坐船是最好的，还能采莲呢!”

　　铅云低垂，东南风急急地吹，空气中夹杂着凉意。姜绾和楚锦玉坐在小船里，一路摇摇晃晃，天光云影相伴着往清河镇去。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呵呵。”

　　姜绾坐在船中，听见后面传来女声婉转的软曲，细细一听，竟是乐府的《西洲曲》。她抬眸望向背后，就在船后，另有一叶小舟，船上坐着三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皆身穿杏红衣裳，轻声歌唱，时不时伸手往水中一捞，再一抬手，手中不知觉多了一只莲花。

　　“公子，许奴一支曲吧！”三人中，那位稍年长的姑娘羞红着脸问。

　　被问的人是楚锦玉。

　　姜绾狡黠着看着楚锦玉。

　　他无奈笑笑，姜绾并不会因为自己给其他人作曲感到不开心，反而还会在他做完词后挑他的毛病。

　　他思著片刻，附耳在采莲女道完首词。

　　然后不管采莲女惊叹的目光，张开嘴接受姜绾喂给他的最后一口糖糕。

　　采莲女看着两人身上的华贵气质，自觉羞赫。

　　雨也是在这时候来临的。

　　忽缓忽急，打落岸边的柳叶，柳叶坠在江水中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再放眼整条江水，大大小小的涟漪铺满全江。

　　楚锦玉在她身后撑着采莲女递过来的大荷叶，滴答滴答，雨水落在荷叶上，传来有节奏的清脆声音，姜绾看着顺着大荷叶流下的雨水发呆，身后是楚锦玉温热的胸膛。

　　楚锦玉用胸膛和背脊撑起了一个绝对不会淋雨的世界，哪怕在她前面的，就是大雨倾盆。

　　在这时，却听见采莲女开口唱道：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是《诗三百》里的《有女同车》，向来是男子用来表达对女子的爱意。

　　姜绾好奇地看向采莲女。

　　采莲女看到她，笑道：“不要惊奇。有位公子让奴唱这一首给姑娘的。”

　　不用说，姜绾就知道那位公子是谁了。

　　楚锦玉独属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知道为何，却又略带沙哑。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什么意思？”姜绾问。

　　她当然不是问这诗的意思。

　　楚锦玉抱住她，在她耳边落下一吻，他道：“你是我的。”

　　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却带着些许强制。

　　“怎么了？”姜绾低声问。

　　“我最近最感到有点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会离我而去。”

　　楚锦玉声音传来，姜绾哭笑不得，道：“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是你的，我就是江南王妃，谁也不能和我抢。”

　　“嗯。江南王妃只能是你，只能是你。”

　　“啊！”

　　采莲女惊呼：“你们抬头看天！”

　　姜绾抬头，在烟雨朦胧中，一袭艳绝的红衣在空中闪过。而在那一瞬间，姜绾看见了那一张似曾相识且充满戾气的面容。

　　兰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