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修仙》南风小调

10、魑圣母（十）

　　奶奶的脸上糊满了鲜血，一双眼睛也因剧烈的疼痛而布满血丝，面容扭曲到了极致。

　　程洲张口欲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令他窒息。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奶奶的整个鼻头都变成了肉泥，沾了血的蝇蛆涌动得更加疯狂了，如潮水般倾泻而出。白庭之伸出两指覆在奶奶眉间，伴随着一抹冰凉的气流入脑，奶奶瞬时安静下来，沾满鲜血的筷子从鼻间滑落，脑袋无力地趴在了满是血垢的餐桌上，瞪大的双眼也缓缓合上了。

　　他一边渡气一边沉思，结界尚且完整，奶奶怎么会中招呢？难道——是昨晚上刘奶奶的那通电话出了问题？

　　或者说，打电话过来的，根本就不是刘奶奶……

　　程洲坐在奶奶的身旁一动也不动，双目通红，仿佛有许多话要说。见他这副模样，白庭之揉了揉他的脑袋，正欲开口安慰，恍然间察觉到有一股逼人的阴气正往屋内袭来，他倏地抬眼，只见厨房的小窗上悬挂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那头颅五官稀碎，无一处皮肤是完好的，枯槁的头发黏在了脸上，嘴里还在潺潺流血。

　　白庭之收回替奶奶渡气的手，继而挑起一支筷子往那处扔去，筷子准确无误地插在了头颅的眉心间，只听“嚓”地一声，血淋淋的脑袋顿时裂成了两半。

　　程洲一颗心都放在奶奶身上，丝毫没有发现屋外的异样，直到房间内隐约有女人的笑声响起他才愕然抬头，视线与白庭之相对，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屋外刮起了一阵劲风，吹得后院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女人的声音随着风声愈演愈烈，最后竟由笑声转变为凄厉的哭嚎，犹如回音，不绝于耳。

　　不出片刻，厨房的屋顶就被大风刮开了，瓦砾残片飞溅之余，一个裙袂飘飘的女人落在了空无一物的房梁上，她绮罗缎带、花容月貌，两手捏出一个好看的兰花指垂于胸前，眉眼间极尽温柔，堪堪的天外飞仙。

　　——若非见过她人首八爪的模样，程洲恐怕就真的相信了“天女下凡”这一说。

　　魑圣母赤脚立在房梁上，面上的笑容与庙里的神像如出一辙，她伸出两指轻抚面颊，顾影自怜般垂眸浅笑：“与神像相比，是她美还是我美？”

　　她这话是对白庭之说的。

　　白庭之淡漠地望着她，双目静若寒潭，没想到，它竟然修成人形了。

　　见白庭之对自己的问话无动于衷，魑竟呜咽着哭了出来，她的哭声特别尖利，如绣花针般刺人耳膜，震得周遭的飞鸟身残体裂。

　　饶是如此，她脸上的笑容却从未消失过，似乎哭声越凄厉，笑容便越灿烂，叫人见了后背发凉。

　　“你怎么不回答我？难道我不够好看吗？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吸尽了方圆百里的女人魂魄，依靠着极阴的怨气方才修出人类的模样来，如此煞费苦心，你怎可对我视而不见！”魑说这话的时候疯狂撕扯自己的脸庞，粉雕玉琢的容颜在她的长指下变得歪曲不堪，五官也相继错位，程洲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抱着奶奶瑟瑟发抖。

　　这狗东西，居然杀光了小镇周围的所有女性！

　　白庭之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二字，他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化成一道白烟狠狠地击向发疯的圣母娘娘。

　　魑的哭声还在四周回荡，可她的身影却在白烟逼近的那一刻凭空消失了，白庭之在原地盘旋片刻，随后便追了出去。

　　狭小的厨房如今变成了一堆废墟，程洲坐在桌前惊魂未定，望着眼前的景象，他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

　　不知过了多久，程洲开始察觉到周围愈渐沉寂，就连风声也没有了，静得叫人胆颤。他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然后颤颤巍巍地将玉坠从衣襟里掏出，做好了随时滴血保命的准备。

　　如今的魑已经完完整整地修成了圣母的模样，就连在结界里的奶奶也被她伤到了，也不知道白庭之打不打得过她……程洲紧握着凤凰，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毕竟他是白庭之的契仙，若白庭之都奈何不了魑，那他的结局肯定会很惨。

　　就在程洲胡思乱想的时候，昏迷的奶奶蓦地睁开了双眼，她的脸颊紧贴在餐桌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程洲，嘴角的笑意直入云鬓，阴森诡异。

　　程洲被奶奶的突然醒寰给吓了一跳，激动的情绪还未来得及表露，就见奶奶双手撑桌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最可怖的是她的脑袋竟完完整整地留在了桌面上！

　　“洲洲，你怎么了？”奶奶的脑袋动了动，眼里尽是担忧，“你怎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话毕她幽幽起身，径直朝程洲走了过来。

　　走了两步后她倏地顿住，转身将桌上的脑袋抱在了怀里后重新往这边走来。

　　奶奶抱着脑袋咧嘴大笑，语气却意外地温柔：“洲洲别怕，有奶奶在，什么都不用怕。”

　　虽然不知道奶奶现在的状态到底是生是死，但很明显不是正常人类了，程洲不想白送人头，撒腿就往屋外跑去。

　　吸食活人精魄的魑修为大增，她与白庭之交手时占尽了上风，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即便白庭之不是她的对手，可无论她怎样攻击，对方都能完美地避开。

　　魑是近些年才修炼出世，虽然对于白庭之的身份一无所知，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不是个善茬，这几日里他的功力似乎激进，不，应该说是恢复了不少，若继续耗下去恐怕只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她以攻为守，来到一处空地开始做法。

　　她的十指纤长，犹若无骨般随意捏出诡异的指法，伴着阴毒的咒词，指尖开始生出黑烟，不过眨眼便凝聚成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人形，飞快钻入地下。

　　顷刻间狂风骤起，只见地面裂出了无数道缝隙，一只只白骨森森的腐手浮现在裂缝之中，它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似的，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程洲刚从屋内逃出就被一阵狂风吹得睁不开眼，风声呼啸呜咽，很快便将奶奶的喊叫声给淹没了。

　　从厨房里散发的光线被扬起的枯叶尽数遮挡，眼前漆黑一片，不辨西东。程洲迅速掏出手机照明，刹那间他发现平整的院坝开始龟裂，有一双腐烂的人手正如雨后春笋般从地缝中往外冒。

　　很快就有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腐尸从地底下钻出来了，他扭动脖子，周身的腐皮便随着他的动作一片一片地落在地上。

　　程洲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尸给整懵圈了，他想起了白庭之的叮嘱，立马取下玉凤凰，随后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凤凰的身上。

　　那具腐尸发现这边有活人的气息，露出獠牙猛地扑了过来。它的速度奇快无比，一个眨眼便来到了程洲的跟前，程洲惊慌失措间猛地护住了脑袋，而他手里那枚沾了血的玉凤凰竟发出了一道寒光，将腐尸化为一滩浓水。

　　程洲没想到这小白鸡居然这么厉害，一时间竟什么也不怕了，堪堪的一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地上的裂缝中不断有腐尸爬出，却都在靠近他的时候化成了浓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没有一个能打的！

　　“我的好孩子。”就在程洲得意忘形的时候，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的呼唤瞬间令他卸掉所有防备，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去。

　　奶奶抱着脑袋站在离他两尺开外的地方，布满褶皱的脸上挂着没有感情的笑容。她用手轻轻抚弄着头顶的白发，眼底的笑意愈渐诡异。

　　程洲的神情僵住，心里的感觉五味陈杂。

　　“洲洲莫怕。”奶奶将怀里的脑袋举到了脖子上，笑容越发灿烂，“你看，奶奶又好了呢！”话毕，她的脑袋居然真的重新与脖子相接，无疤无痕，完好如初。

　　狂风怒吼，尘土飞扬，程洲感觉到眼里进了沙子，又酸又涩，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把手里的凤凰玉坠贴在奶奶的脸上，可他又害怕这一贴过去，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他和奶奶……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这时，地缝中又有腐尸破土而出，奶奶被一只枯手抓住了脚踝，整个人被迅速拖入地下。程洲猛然发现这些腐尸正是上一波被团灭的，可是一个眨眼它们竟然又回来了，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不死不灭，永无止境。

　　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别的，扑过去一把便抓住了奶奶的手，然而地下的力量非他一介凡人所能匹敌，就连他也被大力拽过去了。

　　慌乱中，程洲听见四周有除了风啸以外的声音，细细一听，好像是村子里的人在呐喊，他透过扬沙回头看去，果见有一群人正手持电筒和镰刀往他们家跑来。

　　奶奶的整个身子都没入了地下，只有脑袋尚露在外面，地缝中的腐尸一口有一口地撕咬着她的双腿，老人因为疼痛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一改片刻前的阴桀诡异，叫人听了心如刀绞。

　　“奶奶！！！”程洲一只手抓住奶奶牢牢不放，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抠在了土中，即便是玉坠被黑风卷走也浑不在意。

　　奶奶的哭嚎声震耳欲聋，枯槁的脸上颜色全无，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自地缝中传来，她的下半身正在被腐尸一口一口地蚕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