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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玉生管姜七叫爹。管朱四叫叔。管姜七媳妇叫妈。玉生是姜七媳妇生的。对此,玉生确信无疑,因为玉生落草的时候,是周福川老伴老周太太接的生。据说当时姜七和朱四也都在场。玉生长大以后,才渐渐悟出自己是朱四的骨血。与此同时姜七也就喊玉生做孽种了。

      第二章:

      玉生刚一来到人间就受了很大的苦,姜七媳妇因为到地里干活羊水早破,生玉生的时候产道滞涩,据老周太太说,见到胎头以后又过了一时三刻他才慢吞吞地来到世间,小脑袋被产道挤得长长的,就像个茄子种,也是据老周太太说,当时急坏了姜七也急坏了朱四。两个男人先是都坐在屋外的窗下,待屋里传出姜七媳妇的惨叫声和老周太太的惊叫声,姜七先是沉不住气了,他走进屋朝妻子的两腿间瞥了一眼,转身出了屋,接着朱四也走进屋,也朝姜七媳妇两腿间瞥了一眼然后走出屋。两个男人究竟都看到了什么,谁也没有细说,可是据老周太太讲,姜七和朱四先后走进屋的时候正是关键时刻,玉生的头发已经露在阴门外就是再不前进一步了。

      玉生降临人世间的种种情景竟落下了话柄,那以后,玉生行动缓慢的时候,便说真是从小看到大,趴在娘肚儿里头就懒得往出爬,长大了干啥还是慢吞吞的。玉生若是毛手毛脚办事过急,招来的指责也会与出生情景联系起来。落草的时候你若是这么个性子,你娘也就遭不了那么多的罪了。

      对此种种指责,玉生均认为不无道理,于是尽力克服行动缓慢的毛病并防止办事过急。至于出生时爹与四叔都在场,并先后进屋向妈两腿间瞥过一眼,一开始玉生感到温暖如春。两位长辈轮番迎接他的到来,可见对他是多么的关怀多么的体贴多么的器重。在同龄伙伴中,曾将此情此景引以为荣。可渐渐懂得男女之间根本区别所在的时候,玉生心里开始有也别样的滋味儿。妈那两腿间爹去瞥上一眼是情有可原的,然后四叔也去瞥,而且不背爹和老周太太去瞥,此举似乎很难让玉生引以为荣。打那以后,玉生再也不提及此事,倘若有人提起,玉生是立即回避,一直怒视对方以示抗议。

      第三章:在玉生的童年记忆里,最清晰的是父亲的咳和喘,长年坐在南炕炕头上,坐着的姿态几乎也是终年没有变化,靠着墙,脸冲着窗户,他用咳和喘代替了语言,整天不说一句话。其次是四叔的木匠家什箱子和四叔在长条磨石磨刨刃子发出沙啦啦的响声。

      玉生意识到自己与爹妈及四叔那种复杂的关系是从当地流传的一首民谣开始的。那民谣唱道:招股子养犊子,犊子大了撵股子,股子回头掰犊子。玉生不懂这歌的领单也跟着瞎唱。母亲听到后痛打了他一顿。他跑到村外一面破土墙下去哭。那一年郝德久已经17岁,对人生世态有了解。

      “玉生哭啥?”郝德久问。

      “我妈打我。”玉生靠着土墙根望着远处山坡上的一群牛。

      “为啥?” “我唱歌。”

      “唱些啥?” 玉生学唱一遍。

      “该打!”郝德久说。

      玉生不服:“二旦也唱。”

      “二旦能唱,你唱不得。”

      “为啥?”玉生仍不服。

      “你是谁?” “玉生。”

      “你还是犊子。”

      当地把犊子当作骂人的用语。玉生自然愠怒: “你才是犊子!”

      “说的对,你是犊子,我也是犊子。那歌你不能唱,我也不能唱。”

      玉生还是不服:“你叫犊子吧,我还叫玉生。我不跟你一个名儿。”

      郝德久说:“玉生,你这人太不开化。我问你,你娘跟谁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跟爹。”

      “也跟朱四,就是也跟你四叔,这样人家的孩子就叫犊子。”

      “四叔自己在北炕睡。”

      “半夜了你妈就过北炕去。”

      “你骗人!”

      “不信你今天夜里你别睡觉,看你妈过不过北炕?”

      那天夜里玉生是不想睡的,可躺下不到半个时辰就睡着了。

      第二天郝德久见到玉生就问:“玉生,昨天你妈上北炕没有?”

      “没。”玉生说。

      “你说谎!”

      玉生只得承认自己睡着了。

      “今天夜里你别睡了!”

      这一天玉生又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玉生夜里让尿憋醒了。他想下地撒尿,朦胧间听到北炕传来一种声音,那种声音玉生是从未听见过的,而且还夹杂着妈的□□声。玉生跳下地,北炕的一切声音都停息了。玉生冲地间摆着的尿盆撒完了长长的一泡尿然后走到北炕沿边问:

      “妈,你咋了?”

      就着窗子投进的月光,玉生看见了朱四压在母亲的身上。玉生愤怒了:

      “四叔,你下来!别压我妈,别压我妈!”

      “玉生!”南炕的父亲喊着,“回来!”

      玉生站在地上:“四叔压我妈-------”

      父亲提高了喊声:“滚回来!睡你的觉!”

      那以后玉生好多日子没见郝德久,后来见到了,郝德久也没问这事。

      第四章

      渐渐地玉生摸到了妈上北炕的规律。通常是每隔三两天过去一次,有时十天半月不过去,那是四叔守在家里不出去做活的时候。玉生就听过几次类似下面的谈话。

      四叔说都半个月了,夜里还不到北炕来呀?

      妈就说眼看着就落雪了,大丫头还上学,得添件衣裳了。玉生呢,连双鞋都没有--------你还出不出去抓几个钱?

      四叔说四张嘴靠我一双手养活,我朱四就是铁打的也累碎了。

      妈说怎么是四张嘴?你不吃?你喝西北风活着

      这样的争吵有时会持续几天,有时到了夜里便动手不动口。那天夜里玉生就看见北炕的四叔从炕席底下拽出一根麻秸,他举着麻秸伸向南炕来捅睡在玉生身边的妈。妈不说话,她把麻秸挡开。四叔还是捅。妈一把拽过麻秸折成几段扔到地下。

      白天,四叔开始在大长条磨石上麻刨刃子了。妈端来一盆水放在磨石旁边:“这趟奔哪边去?”

      “还是去矿山吧!”四叔说,“煤矿工人有钱,打家具的多------”

      这天晚上妈准坐在地下的方凳上做针钱活儿。

      妈问:“明天就走?”

      “可不,”四叔说,“一走又是十天半月的,你还不到北炕来吗?”

      妈会说:“你先睡吧,我把小褂给你补补,再带上两双袜子------”

      在这样的夜里,妈是一定要过到北炕去的,玉生又会听到那已经熟悉的声音:四叔的喘和母亲的□□声。那天夜里玉生还听到了母亲低声的哭泣:

      “我总这么逼着你出去,我不是人,做的不是人事------老四,明天别走了------”

      四叔说:“快过年了,真该出去一趟了--------”

      妈的抽泣声变成了呜呜的哭声。

      玉生还发现凡是妈到北炕去,爹便不睡,从爹的喘气声他能听出来。

      那时候玉生还不懂四叔为什么要妈上北炕,还不懂得那天夜里妈为啥哭,更不懂得妈上北炕的夜里爹为啥总是不睡觉。

      玉生有时候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聪明,有一次他看见朱四蹲在院心里在磨刨刃的时候,妈又端来一盆水放到朱四身边。

      玉生说,四叔,我妈今天夜里准上北炕睡。

      “死鬼!”妈扬起手,“让你瞎说!”

      妈就要落下的手被四叔抓住了,四叔没生气,他笑了,瞅着妈笑了,还说这小子,鬼精鬼灵。

      第五章到了夏天,四叔总是到苞米楼子上睡。那时候村子里穷,秋天分到的口粮等不到夏天就吃光了,苞米楼子上便空空的。四叔天一黑就上苞米楼子上去。

      玉生站在梯子上问:“四叔,你咋不在屋里睡?”四叔就说屋里闷热,这里凉快。

      “我也在这儿睡。”玉生说。

      “不行,苞米楼子上有蚊子,咬你。”

      “你咋不怕咬?” “我是大人,肉多血多。”

      玉生觉得苞米楼子好玩,他说他也不怕咬,那一天他硬是爬上苞米楼子跟四叔在一块睡的,就跟四叔睡在一个被窝里。

      苞米楼子的四壁是用碗口粗细的站杆子夹成的。小风从站杆的缝隙里挤进来,凉丝丝的,躺在楼子里还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和东山上升起的一轮月亮,黄灿灿的。四叔拿着一把蒿子给玉生赶蚊子。

      玉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只看到月亮已经爬到头顶了。就像那天在北炕上看到的一样,四叔又趴在妈的身上。这次比那一天看得清的就是妈和四叔都光着身子,两个人不停地动,四叔在不停地喘妈在不停在哼。

      当这一切都停下来的时候四叔说:“今天咋没穿小紧身?”

      妈说:“坏了,不能穿了。那布一点也不结实,让汗一过,洗两水就坏。人家城里的女人都穿背心,我见过,大英就有一件。

      玉生知道大英,是齐三荒子的妹妹,嫁到矿山上了,每年都回到流云村来一两趟。

      四叔说,我在矿上也见过,真好看。下次再出外干活我也给你买一件。

      妈说:可别,可别买。钱不能乱花,这一大家人,秋后口粮领不回来怎么办?顾吃的要紧,不穿背心也能活。

      妈又说看你咬了一身包,明天还是回去睡吧!

      四叔说不你上北炕他就不睡觉他就喘粗气。

      妈说,我到苞米楼子上来,他也不睡觉。

      四叔说,可我听不到他喘粗气。

      玉生这一天没喊也没叫,他微闭着眼睛装做睡着,可不知为啥,有两滴泪珠滚出了眼角。他还不明白妈为什么半夜三更来找四叔,还允许四叔趴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明白四叔为啥在喘妈为啥不停地哼,他更不明白妈一和四叔在一块爹为啥就不睡觉就喘粗气,四叔就不愿听。不过从这一天起,玉生再没到苞米楼子睡,玉生的话也少了,特别跟四叔。那以后他又见过郝德久,郝德久问过他。 “玉生,我不骗你吧,你妈上北炕没有?” 玉生没说话,他白了郝德久一眼转身走了,他听到郝德久在身后说:这小家伙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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