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后传之鬼未》豆腐四宝

4、四 高僧

　　柳朝用银杏油精心保养手中的古琴，这是他大老远跑去长歌门，求爷爷告奶奶不知找了多少关系前后花一个月的时间才弄到手。他迫不及待想去找杨箐，想把这琴交给那如竹一般的青年，可快马加鞭来到荒宅，官府醒目的封条让柳朝傻了眼。
　　轻巧翻过围墙，院子里的情形让柳朝目瞪口呆，枯井颓树断壁残垣满目疮痍，青黄杂草已疯长到胸根本无法下脚，整间宅子被乌云笼罩阴沉可怕，柳朝心中憋闷焦急，这才过了多久，宅子怎么腐朽成这副模样？老仆呢？为何不来打理了？
　　看天色尚早，柳朝往镇子策马疾驰，也怪，往日熙攘的街道今日冷冷清清，各家各户房门紧闭，屋檐上还都贴着驱鬼符。柳朝慌慌张张跑去东南角老仆的居所，却见那棵葱郁杏树没了生机，只剩几根光秃秃的枝桠。柳朝拼命拍着房门，没有人应声，他退后几步打算硬踹，忽然被人拽住手臂。
　　“这位公子要作甚？”
　　茶博士诧异地打量着柳朝跟他背后的琴，柳朝像找到了救星，拉住茶博士匆匆询问。
　　“请问这房屋的主人，那位老仆去哪儿了？”
　　“你问那位老人家，他病死了啊。”
　　“病死了？不可能！我明明看他身子骨还很硬朗，再活五六年都没问题。”
　　“公子你有多少年没见他了？这老人家早就瘸了日日躺在榻上，身子骨如何称得上硬朗？”
　　“我去年才见过他的啊！”
　　茶博士闻言，不自觉后退两步离柳朝远一些。
　　“公子不要说笑，这老人家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柳朝寒毛直竖，那他去年见到的老仆是谁？
　　“算了算了，不管那老人家！我再问你，荒郊那栋老宅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查封？这一年发生了何事？”
　　“不、不知道！这位、这位爷！您老行行好！我上有老下有小，饶、饶了我吧！”
　　“大爷的！你说不说？”
　　柳朝拽过茶博士的衣襟凶狠摇晃。
　　“我说！我说！就前几个月，有人在那宅子里撞鬼了！两个小贼想去捡些漏子，结果一个疯了，另一个也被伤的不轻，大伙都吓得不得了，报官后衙门派人去瞧竟也看到模糊的鬼影！县衙老爷只能先封了那宅子，合计着找一个驱鬼的人来。”
　　“什么？”柳朝大惊，“人来了没？”
　　“来了来了！今日便要去...”
　　柳朝扔下茶博士轻功掠起往荒宅狂奔，他怕了，他没想到只短短一年，杨箐的能力居然强到可以让别人也看到幻境！还有那自称是老仆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否是杨箐被人看到这件事的幕后推手？
　　柳朝心烦意乱，轻功落地时差点崴了脚，踝骨隐隐刺痛，可看到有个身着袈裟的人站在荒宅前正要伸手去揭封条，他顾不得揉揉边跑边喊：“等等！等等！”
　　气喘吁吁堵着门，柳朝拦住那位僧人。
　　“法师！求你听我一言！先不要进这宅子...小师叔？”

　　茶肆静谧的角落，茶博士战战兢兢给柳朝上了杯茶后一溜烟逃走了，生怕沾染到什么晦气的东西。身着月白袈裟的僧人优雅端着茶杯轻啜，柳朝惴惴不安，他深知眼前这位给人亲切感的僧人可不像笑眯眯的表面那样好应付。
　　“没有想到竟会在这儿遇到小师叔。”
　　“我也是下山历练，偶然间来到此地被百姓央求驱鬼。不过想来此间缘由，柳师侄这双眼定然比我看得更清楚。”
　　“是。小师叔可否容我细细讲来。”

　　柳朝回到霸刀就马不停蹄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查找有关杨箐的旧事，之后还远赴千岛湖，长歌门所有的路几乎都被他跑过，所有的人都问了个遍。当他真正握着那张泛黄的宣纸凝视上面熟悉的字体，眼泪差点流出来，更别提看到那把保存至今完好无缺的琴，他恨不能扑上去抱紧然后生出一双翅膀飞到杨箐身边把琴交还。
　　结合所有识得杨箐的人的话，柳朝得出个可怕的结论，他见了当事人求证，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假的，可惜...柳朝本以为自己会有更多时间慢慢要杨箐接受事实，可这位叫寒塘的小师叔打乱了他的计划。

　　“小师叔，杨箐很无辜。”
　　“柳师侄，那两个人的性命也是无辜的。”
　　“他们偷东西...”
　　柳朝小声嘀咕，寒塘笑了，放下手中的小瓷杯。
　　“柳师侄，据你所言，杨箐公子连自己的死都不晓得，必定是冤魂困在这世间已久，忘却太多的事。柳师侄今日入那宅子是否感觉憋闷心慌？那是杨箐公子魂魄的能力不知不觉已然失控的表现，他若要继续维持他心中幻境的存在，幻境必定会逐渐扩大同化周遭的人或事，小则一处荒宅，大则殃及这方小镇，即便他没有伤人之心，可他却会这么做。想必杨箐公子在世之时也是翘楚，生前的技艺提高了魂魄的能力，柳师侄是否记得...伤你的那个恶鬼？”
　　“记得。”
　　“那人生前是个屠夫，造的杀孽太多被冤魂上身吸取戾气不得轮回，游荡在世百余年化为恶鬼残害生灵。一个屠夫的能力你亲眼见识到，杨箐公子呢？若长此以往，只怕来降服他的不是我而是各位得道高僧了。既然现在遇见，我必不能放任事态向那个方面发展。”
　　“不要！小师叔，一年前他还不是这样的！那时也只有我能看到幻境！何况他的能力品性怎是那恶鬼比得上的？”
　　“一年前？”寒塘敛了笑容深思，“心性平和却能力暴涨？柳师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人盯上了杨箐公子的魂魄！之前杨箐公子像一张白纸懵懂，被有心人利用后污染了戾气肯定变质，只怕魂魄已不再单纯，若不制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寒塘越来越严肃，柳朝给这人跪下的心都有了。
　　“小师叔，我求求你！哪怕给我一个晚上也好！我想亲自试试！求你...”
　　“柳师侄，师兄救你是想让你珍惜自己的性命。”
　　“小师叔，师父也说过老天给我这眼睛是有原因的，我无法看杨箐带着遗憾离开，我无法坐视不管。”
　　“...”
　　寒塘望着窗外渐深夜色正襟危坐。
　　“只一晚。不管成与不成，明日一早我便为他净化超度。”
　　“一言为定！那个，小师叔，我能借你一样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