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吻月》东风不问

40、第 40 章

　　“你等着，我今晚就把你收拾了，小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微月一颤，先看了看隔壁桌的妈妈，已经着急忙慌地抱起女儿走了。她心如死灰，一向是模范生小可爱的她，竟也有今天……

　　乔乂看她泄气了，捏着她的小尖下巴摇了摇，“再去拿两片白金枪。”

　　“白金枪不能多吃的。”她推开乔乂的手，看在刚刚呛到他的份上，开始苦口婆心的科普，“白金枪就是油鱼，是一种鲭科鱼，含有40%以上的蜡酯，是肠道不能吸收分解的，吃多了容易腹泻。你再吃下去，恐怕会拥有一种出柜的冲动。”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人……”乔乂头疼，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是他家里那个男人把她教坏了！

　　“我没有……”微月脸红了红，拿了筷子开始往他盘子里夹菜，“你吃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想吃什么我去拿，除了白金枪……”

　　时隔十年，乔乂终于有机会指使她去拿饭菜，靠在椅背上一副大爷的样子，一会儿想喝个汤，一会儿要煎个牛排，让助理心虚地跑了好多趟。等吃完自助餐，天已经黑透了。

　　他们分别从温泉的男女通道里出来，眼前是传说中的七十二口天然汤泉，蒸汽袅袅、曲径通幽，散落在绿树掩映、太湖石林立的园林里。

　　乍一眼看，鬼影憧憧，一个人也没有。

　　乔乂套了一件浴袍，扛着相机脚架，沿鹅卵石小径往园林深处走，微月拎着包跟在后面，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是被他丢下了，天亮前都找不到回去的路。这样想着，又加快了脚步跟紧他。

　　乔乂挑了一口翠竹环抱的汤池，把相机架好角度，又外接几个灯调好了光线，看向磨磨蹭蹭的助理。

　　微月抱着一包道具躲在三米开外，正愁他会不会公报私仇，就听他发出了指令，“你，下去。”

　　“我不要，你拍空景。”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乔乂嘴角勾起，走过来调侃她，“紧张？不想被人看见你的飞机场吗？”

　　她低头看了一下，又把包搂得更紧了，“我没带泳衣。”

　　“不知道今天是来干嘛的吗？服装也不带就来。”乔乂佯装往她小腿上踢，吓得她皱着个脸跳着躲。

　　“你都换好了，你下去，我来拍。”

　　“你行吗，你就拍？房间明天还得重拍。”乔乂毫不掩饰他的嫌弃。

　　皎皎把道具包挂在手臂上，就去推他，恨不得把他的浴袍就地扯下来，把人推进水里去，“你才不行呢！”

　　哎哟不得了！乔乂眉毛一挑，就捏住了她肉呼呼的脸颊，“道具摆到位，去更衣室里面买一套泳衣，十分钟换好出来，我全额给你报销，超时扣工资。不然，你光着下去，我也接受。”

　　皎皎嘟囔，“那换个池吧，换个牛奶，或者红酒，我下去就露个头，拍不到我……”见乔乂不为所动，只好把浮盘放到水上，花瓣也气嘟嘟地扔进池里，还想讨价还价，“不如找点干冰，烟云缭绕的，也看不到我。”

　　乔乂叫来远处的服务员送来饮料放在浮板上，转头看了下时间，“五分钟过去了。”

　　软文里温泉的部分他只想放几张照片，主要拍空景，以免太有看点的照片被竞争对手举报成“破坏网络信息绿色健康”，但是来都来了，当然要让该死的丫头知道一下什么叫行，什么叫不行。

　　他有的是时间等她。

　　但是没想到她会选了一套堪比脸基尼的泳衣，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没露，该有曲线的地方全是蓬蓬的花边，还有裙摆……夏天女孩穿着出街的热裤露胃装都比这凉快，要不是有看得过去的黄白波点，真不知道说是老年款还是儿童款。

　　乔乂头疼得揉眼，这个酒店什么都好，但是给妙龄女郎卖这种泳衣就应该打差评。

　　微月裹着浴巾，炫耀似的转了一圈，特意给乔乂看了一下泳衣，“可以了吗？那我下去咯？”

　　她个子高，可以跪在池底，把脖子以下全都埋在水里，还把浮板漂在胸前的位置，花瓣也都搂过来，总之能挡起来的，全挡住了。

　　乔乂礼貌地对她笑笑，站定在相机后面指导她摆动作。她最不会搔首弄姿了，稚气又天真，勉强僵硬地配合他拍了几张照片，又要吐槽老板，“既然要拍这样的图，为什么不请一个专业模特，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那种，或者找个网红，还轻松，又养眼，至少也是钳姐那个姿色……”

　　乔乂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皎皎这个又纯又欲却不自知的小东西开发利用，就见她又在玩水开小差，脸上那个礼貌的笑，终于变成了“教你做人”的笑，“谁说网红没有来。”

　　她在水里不停地把漂散的花瓣往身前搂，正忙碌着，就见乔乂把浴袍一脱，正对着她跨入水中。

　　他这个肱骨、锁骨连接的三角肌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还有他三天一试菜，五天一应酬，也不见去健身房，竟然有腹直肌和外斜肌……还有腿，这么长的股骨和胫骨，他妈妈是怎么生他出来的……一阵水花翻过，乔乂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乔乂十分满足，但水花推开了她面前的花瓣，让她即刻忙乱起来，花瓣得搂过来！浮板也不能飘走！

　　乔乂越走进，皎皎这些忙碌就越是徒劳，他索性把这些物件都远远地推开，好让自己更靠近她，“我再不出镜一次，都没人记得我红过了。”

　　她在温泉水被乔乂中搂住了腰，本就泡得软绵绵的一个人，被水汽和他不断逼近的身体一蒸，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晕过去了！要命的是声音也变得更加软绵绵的，“你怎么过来了？我不会拍的！”

　　乔乂晃了晃手里的无线快门，笑得又坦诚又狡诈，“我们要相信科学的力量。”

　　他牵起微月的胳膊环在自己肩头，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寸。女孩被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逼得脸红心跳，大口地呼吸，却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是他的味道。

　　“让我上去，我不要这样……”

　　“专业一点，我们是在工作。”

　　乔乂借着水中的浮力，带着她一起凹造型，数张连拍，回去好慢慢挑。微月一头一脸都红彤彤的，眼睛也无力睁开似的微微阖起，睫毛上凝结了水汽，在雾汽里一颤一颤的。

　　乔乂环着她的腰，任她歪歪斜斜地往自己怀里贴过来。从前那么犟、那么羞，现在倒是越来越解风情了。把她的小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再拉起她的手，十指交握，又按了一次快门。

　　今晚的工作任务完成，可以享受一个成年人梦寐以求的假期了。

　　乔乂托着她的腰想把她从水里捞上来，那只交握的手一滑，就见自己肩上那个小脑袋软进了水里。

　　要是世上真的有美人鱼，那恐怕就是这个样子。黑檀般的头发、褶皱连绵的裙摆、修长舒展的四肢，摇曳的浮在水中，凝结着晶莹的气泡。

　　乔乂把她托出水面，抱到岸上。这个没用的东西，泡温泉泡得缺氧晕过去了……

　　微月在一个雪白的房间里醒来，满鼻子都是消毒水的刺激味道，窗外的白日亮得辣眼，管线复杂的仪器上是一块醒目的黑屏，空间像是凝固住了，没有一丝声音。

　　她掀开身上的被单，翻下陪护床去开门。

　　门锁一拧开，外头兵荒马乱的动静迎面袭来，一张抢救床滚着隆隆的车轮从走廊上经过，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跪在床上做心脏按压，淋漓的汗淌进白大褂里，年轻医生们从旁协助，奔跑着跟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是谁？这是在抢救谁？

　　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手脚软得发麻，她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迈着凌乱的脚步冲进人群，揪住一件匆忙跑过的白大褂，“小哥哥，出事了？”

　　见习医生忙转过头来，看到是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皎皎不怕，王老师在抢救。”说完又追进手术室里。

　　年轻医生筋骨分明的手背上有一道刚愈合的粉红色的疤，映入她的眼中，像一头幼兽却张开血淋淋的深渊巨口，将她整个吞了进去。随着手术台上的病人被划开血肉、打开胸腔，她被恶兽消化殆尽，不管是血肉，还是心神，不留一点残渣。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一切又恢复了死寂和秩序。医院里的冷气袭进她的每一个毛孔，钻心的冷酷和恐惧将她裹了起来，冻得她咬紧牙关，浑身发颤。

　　然后像濒死的鱼打挺一样，湿淋淋地醒过来。

　　乔乂一身正气地坐在面前，手上拿着毛巾，眼神炯炯地望着她，“晕过去还做噩梦，废物。”

　　她裹紧身上的浴袍，四下看了看，低下头，说冷。

　　乔乂只好继续给她擦头发，她却坐在躺椅上缩成一只虾米，委屈得要哭，脸上亮晶晶的一片水色，嘴唇也水润润的，嘀嘀咕咕直喊冷。乔乂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却得寸进尺地钻进了他的肩窝。

　　“冷就去水里再焐一会儿。”他放下毛巾，收一收手臂，把人揽在身前。

　　枕在锁骨上方的脑袋动了动，气息拂过后颈，从宽大的浴袍袖子里伸出手攀上了他的背，“不要，我要回去。”

　　乔乂脊梁一僵，估摸着她是被刚刚的噩梦吓得不轻，安抚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湿淋淋的，不知是泉水，还是汗水。

　　他收拾好装备道具，换好衣服又喝了两杯茶，才等到她从女更衣室里出来。见她精疲力尽、愁肠百转似的，又借了一辆游览自行车载她回房间。

　　她乖乖地坐在自行车上，芦苇丛丛、繁星点点，东湖晚景尽收眼底，她靠在乔乂背上抱住他的腰，轻轻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呀？”

　　乔乂单手控着车把，腾出一只手来握紧她凉凉的手指，“我听见你喊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