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吻月》东风不问

36、第 36 章

　　他打了好几个微信电话，她才被接起来，还没说话，先传来呼呼的风声。

　　“跑到哪里去了？你的包还在这里。”

　　皎皎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我，有点热，吹吹风再下班，Joey你先走吧，我回来会锁门的。”

　　乔乂耙了一把头发，“快点回来。”

　　他仰在椅背上，想不出个头绪来，她没认出自己？那脸红什么？认出来了？那又跑什么？昨天在酒吧，分明是恨死他了的样子，今天，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真是该死的好看、该死的可爱。

　　他从来都不擅长这样急剧地思考分析，这么一钻进死胡同里，就突突地脑仁疼。他在北木的酒肉朋友不少，但这种事，他还是只好去找吴源这个辣手摧花。

　　他给皎皎留了灯，又把荔枝和提子洗了垫在纸巾上留给她，完全是父爱泛滥一般的耐心。

　　吴源下班换了制服就奔会友路上的苍蝇小馆来，显然是和乔乂兴师问罪来的，“看你商场得意又情场得意的派头，还给我哭丧个脸。你可别以为我喝断片了，来说说吧，你从哪儿把娇娇找出来了？”

　　这家馆子正是当年被城管撵得满街跑的小推车，十年过去，小摊主也终于有了片瓦遮头。看到是他们两张熟面孔，不用关照就上了冰啤、炸串和烧烤，还不忘关照乔乂别再给他发朋友圈了，说生意太忙，都没空去学校围墙给孩子们送外卖夜宵了。

　　乔乂仰头就灌了半瓶啤酒下去，幽幽地望住吴源，“这个事情有点灵异。”

　　吴源嗤笑，“灵异？这年头灵异的事情多了。田斯羽现在是我的同事，以前那么婆妈的一个人，现在鼻孔都朝天了。我说给她接个风、认识一下新同事，死活不肯去，居然开来一辆奔驰把人给我接走了，我还不过是开个代步车。你说说看，这世风日下的，什么样的事儿没有。”

　　乔乂倒被他逗乐了，“你这个混账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当初她愿意坐你自行车，你不乐意，现在还不许她上别人的奔驰了？”

　　“不提她，触霉头。”吴源摆摆手，龇牙咧嘴地撕扯起烤串来，“说你的事儿，我要听娇娇。”

　　乔乂撂下竹签，在纸巾上抿了抿手上的油渍，“也是运气，她自己到我公司应聘，现在是我的助理。不过，她改名换姓，不认识我。”

　　“握草，不要太贪心，能找到人已经踩了狗屎了。”吴源眼皮一抬，只见他一副愁苦的样子，“她认不出来你，你告诉她不就完了吗。想想就浪漫，真是恶心透了。”

　　乔乂摇头，“怨气太重，我不敢。”

　　吴源又招手要了半打啤酒，“怨气？你突然走了，谁能没有怨气，我不也躁了好多天。有怨气说明心里还没过了你这道坎儿，跟没事人一样的才糟心，就像田斯羽那样，装不认识，装两不相欠，那叫一个彬彬有礼、点到为止。”

　　乔乂听着前半句，才稍稍有点宽慰，就被后半句浇了个透心凉，他撩起自己的刘海，凑近吴源，“我的样子变化很大吗？她会认不出来？”

　　吴源听出了些门路，“娇娇人是回来了，生气归生气，现在却不把你当回事儿，你慌了是不是？不敢跟她说是不是？”他笑得简直鼻涕泡都要炸出来了，“乔乂你也曾经是会友一棵草啊，怎么萎了？敢跟你爸叫板，不敢跟娇娇摊牌啊！”

　　“你是树？我是草？你现在这么没大没小？”乔乂粗暴地揉眼窝，停了停，才又黯然地说，“不管她是不是皎皎，反正我看上的是这个人。”

　　吴源在感情上从来没个正经，促狭地笑了，“喜欢就上啊，管她认不认得，不认得就教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好好认得认得，先把人弄到手再说。你还没开过荤吧，她这点责任总要负的。”

　　乔乂乜他一眼，“你这个人渣。多谢你放田螺一条生路。”

　　“不过你啊，情商又低，又不会哄女孩，就凭这张小白脸？只配被人家倒追。闷骚会吧？勾引你家小娇娇来追你吧，怂货。”吴源叉开两条腿坐得豪放，差点绊倒旁边经过的女郎，引得人家嗔怪地回头望来，他再拿着酒跟上去道歉，一来一回，简直要搬到那一桌去坐了。

　　乔乂嘴上骂道娇娇哪里是这样的姑娘，脑子里却浮出了方才她在自己脚边仰头红了脸的样子，心念便是一动。

　　她平时对自己礼貌疏离，却一副乖巧的样子讨得大家喜欢，但每次一到和他独处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头到脚散发着又纯又欲的撩人香气。

　　他靠在床头无法入睡，躁得一把掀了被单，就盯着床头那幅画。

　　先把人弄到手再说，都是成年人了，这好像也是条路子。

　　微月在天台吹风，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吹感冒了。早上昏沉沉地醒来，一量体温，略有低烧。

　　她请假的信息一发过来，乔乂就慌了，不由地想起她曾经因为心肌炎被送ICU的事情来，她现在一个人生活，如果病得重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皎皎昏昏沉沉地睡着，把头埋进枕头里也躲不开微信铃声，也不看是语音还是视频，迷迷糊糊就按了接受，贴在耳边。

　　乔乂在那头的屏幕上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越贴越近，然后黑黑的一团糊住了整个画面，只好叫她的名字，“王微月。”

　　免提的音量将这一声呼唤放大了数倍，扎进耳蜗里，她顿时醒过来，揉着耳朵将手机拿远，这才让对面的的人看到了她的脸。

　　两颊染着红晕，不知是烧的还是睡的。乔乂问她，“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皎皎迷迷瞪瞪地看清了屏幕，才从被窝里爬出来，丝麻睡衣挂在肩上，露出一抹莹白的皮肤，“不用，我看过医生了，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乔乂的眼睛顿时不知道往哪里放，“是看的急诊吗？还是去专科看。”

　　皎皎偏过脸打了个哈欠，丝缎一样的头发滑到肩头，把那一小块皮肤遮去了，“真的不要紧，谢谢老板关心。”

　　乔乂还想再关怀几句，至少问问她住在哪里，好去看她。可是镜头里却突然进来一只手，径自撩开皎皎额上的碎发，探了探温度，紧接着是一把沉郁温柔的声音。

　　“药在桌上，粥也好了，记得吃。温度恐怕还会上来，我中午再回家看你。”

　　她揉着眼睛，乖巧地说嗯，甚至在这只手揉她蓬松的发顶时，还恋恋不舍地往在掌心里蹭。

　　是男人的手，是男人的声音。乔乂这样想着，之前心里盘亘的疑问突然间有了答案，皎皎怨他，却不怪他，因为那些事情对她来说都已经过去了。

　　老菜他们一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凝重，飕飕的冷风从四处灌进来，冻得人打颤。

　　钳姐到乔乂门口探口风，“老板早啊！”她还想趁机问一问今天怎么没早餐福利，就被一把眼刀戳出了门外。

　　乔乂不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早？看看现在几点了？去买个打卡机，今天就买！”

　　几个人连番地打喷嚏，恨不得鼻子都不要了，一看空调才发现原来开到了16度，刚往上调了半度，乔乂的话就追着那“滴”的一声飙出来，“调回去，闷死了。”

　　钳姐裹紧衣服，小声嘀咕，“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和微月一样请病假了。”

　　乔乂一记鼻音低低地喷发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句骂，“你皮那么厚，感请什么病假。”

　　今天少一点公司，上上下下都少了一点什么。

　　一直到下班的点，员工们做贼似的溜出门去，乔乂晾着几十条工作微信没回，又给微月去了一个视频，至少得看看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死了没有。

　　这次接得极快。

　　她居然在外面。

　　“你病好了？就在外面吹风？”乔乂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她披散着及肩的头发，走在不知哪里的马路上，风把那一缕顺滑的头发一撩，就露出没有打洞的小肉耳垂，“我出来吃点东西。烧退了，有点饿。”

　　乔乂想起上午那个男人来，没什么好口气，“家里不是有人给你煮了粥吗？”

　　微月面露难色，倒也不去留心他话里话外所说的那个人，只是怯怯埋怨道，“他每次都煮得那么稠，像烧烂的饭一样，不喝还要骂我，我都倒掉啦。”

　　每次？是谁？他稳了稳心神，“病全好了？”

　　“嗯。”她手机拿得又低又近，一笑起来，屏幕正中就是两个小梨涡，像盛了蜜一样甜。

　　“好了就回来上班，不要迟到。”乔乂咬着后槽牙挂断视频，恨不得要把屏幕点穿。

　　皎皎本来想问他下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饭，倒被他先挂断了。她停在路上呆立了许久，转头去找一家巷子里的炸串店。

　　她是循着乔乂之前的微信广告找过来的，在会友路附近的小馆子。正巧是晚饭的钟点，里外都已经坐满了人，随便走几步，都可能踢倒别人的酒瓶。

　　她打包了一大盒子，拎在手上沉沉的。还专门挑了一个路灯明亮的位置拍了图，把油潞潞的串串、红彤彤的酱汁、齐整整的花刀，都挂到朋友圈里。

　　乔乂还在办公室里，又凶又狠地来回踱，把个老板椅都要踢进墙里去。他拿着手机把皎皎的朋友圈都翻遍了，也没找出丁点蛛丝马迹来，除了风景、食物，别说男人，连一个哺乳动物都没有出现过。

　　他翻来覆去想着明天怎么问她，就看到一条她的更新挂在了朋友的新动态下面。

　　无论是花刀、作料还是包装盒都极其眼熟的炸串。

　　还做作地配了句话，穿插着各种萌萌的表情：微恙初愈，瞒着他出来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