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地主婆》墨朱

1、快死了

　　灯芯啪啦一响，惊醒了床榻上的姜初一。
　　姜初一睁开眼，望着头顶上的灰布床帐，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就搬来了这镇宁庵，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能够死在这里，也算是因果循环有始有终了。
　　“红袖，让他们都进来罢。”
　　婢女恨声道，“娘子，待会大郎就到了，旁的人，见他们做什么！”
　　“一起吧，我都快死了，歌功颂德也好，破口大骂也罢，”姜初一微笑着挪了个舒服些的位子，“我也想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
　　“娘子！”
　　“去吧。”
　　外面一阵吵吵嚷嚷，似乎是许多人进来了，红袖到底还是找了个屏风挡在床前，执拗的守在屏风前，不允许外面人靠近分毫。
　　“……姜初一，你这个白眼狼！如果不是我祖母，你还在乡下种田，你早就饿死了！你不知恩图报，还谋夺我家家产，害的我爹娘连口下葬的棺材都没有！”本家堂姐的声音刻薄而尖锐，“你这贱人！活该你被赶出来！”
　　如果不是叔祖母，或许她还在乡下种田，自然也不用替这位堂姐嫁入苏家，苏家是个火坑，姜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那位叔父沉溺赌博不思进取，偌大的家业又怎么会败的干干净净。
　　“……姜初一，你这个狠心恶毒的女人，你到底把福娘卖哪里去了！还有俊哥容姐儿！他们尊你敬你把你当做母亲，你连他们都留不得！你这个毒妇！你再不知悔改，我今天一定休了你！”
　　苏天钧咆哮的声音压过其他声音，似乎是想冲过屏风，却被红袖一脚踹跪在地，激烈的咒骂以惨烈的痛呼声为结尾，颇有几分喜意。
　　昏昏沉沉间，姜初一也止不住勾唇。
　　她这个夫婿，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平素待她也算客气，虽说有些耳根子软以及自以为是，倒也不是不能凑合过一辈子，可惜他不该宠的福姨娘忘了自己的身份，自以为能当家做主，不仅欺到她的头上，还在她儿子的饮食中下毒，这样的人，如何能留？至于那两个孩子，虽然可惜了些，可为了儿子，她势必要做这个恶人。
　　“母亲，我回来了！你何苦这般辛苦……我回来了，以后一切有我，你安心便是！”清冷的嗓音近在耳畔，素来冷静的声音里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
　　姜初一有些费力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见儿子清俊的面庞，她不由微笑起来……傻儿子呵，她这一辈子虽然过的坎坷，父母早逝，无人扶持，被迫替嫁，丈夫软弱花心，但她都慢慢走过来了，而且活的相当不错，该报仇便报仇，该报恩便报恩，只有她这一心心疼她的傻儿子，才觉得她被人亏待了，这让刚才指责她狼心狗肺的人情可以堪？
　　她这一辈子活的也算是值得了，只是舍不得这个傻儿子啊，以前只觉得他样样都好，即便是脱离苏家也能成就一番事业，这些时日在镇宁庵中静养，反复思量，不由有些懊恼，她与苏天钧关系普通，连带着苏天钧也不太重视他这个嫡子，反倒对两个庶子宠爱有加，两相对比多少是有些落差的，他清冷稳重的性子，怕与这也脱不了关系的。
　　说到底，她还是亏欠了他了，这遗憾，怕是没有机会弥补了。
　　意识愈发恍惚，她知道自己快离开了，忽的听到外面一声宣喝，“齐国公夫人到！”
　　齐国公夫人？
　　是当年那被发送镇宁庵的宋家姑娘啊。
　　在她人生的最后一瞬，在这镇宁庵中，居然又见到了故人，也能算得上圆满了。
　　“小丫头，若是当年你肯帮我，或许如今，你……”
　　她微微一笑，闭上双眼。
　　……
　　姜初一睁开眼，望着头顶上的灰布床帐，不由有几分震惊。
　　她还没死？
　　大夫说她活不过中秋，她不仅活过了中秋，活过了重阳，连腊八都撑过去了，若再不死，她简直要怀疑那被称为杏林圣手的大夫亲自了结她了，她这个不听话的病患，着实太砸招牌了。
　　“红袖，倒杯茶罢。”既然暂时死不了，便活着罢。
　　出口的嗓音沙哑却脆嫩，她又楞了楞，难不成这大夫见她不死，在药里果然掺了旁的东西，让她声音都变了，像是七八岁的孩子。
　　屋门忽的被推开，有人朝她扑了过来！
　　她一惊，想着莫非是有人趁着红袖不在要她的命，她下意识要躲，但病的太久，别说是挪动，连抬起手来都十分费力，就在她预备不顾脸面放声大叫时，已经被来人严严实实的搂进了怀里。
　　算不上温暖的怀抱，若有还无的咸菜味……姜初一身体僵了僵，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挣扎抬头，然后望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她呆了呆，脱口而出，“婆婆！”
　　哑婆婆不是在她六岁那年就病死了么？
　　当年若不是哑婆婆生病无力再照管她，她也不会被姜家本家接回去照顾，继而替姜家嫡女姜如意嫁入苏家。
　　哑婆紧紧搂住姜初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呜咽难辨的沙哑声音，显然是欢喜到了极点。
　　姜初一心里发酸，顾不得许多，反手紧紧抱住哑婆婆。
　　她是遗腹子，还未出生父亲便已故去，父亲过后，本来还算小康的家境一落千丈，家乡又遭了瘟疫，母亲带着哑婆想逃回娘家，但不知怎的在镇宁庵里停了下去，许是舟车劳顿，母亲当夜就早产生下了她，生下她后就血崩而亡，哑婆也无处可去，就带着她在镇宁庵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六年，直到哑婆染上重病去求医，她们才离开了镇宁庵。
　　哑婆婆像是想起什么，忙从衣襟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巴巴的递过去，苍老脸上堆满了笑意，“啊啊。”
　　姜初一望着油纸包里那块芙蓉花形状的精致糕点，浑身一震，如遭电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