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同学你的说话方式大有问题》三元四喜

63、第 63 章

　　很多时候艾利都可以感觉得到，沢田对他过去生长的地方很感兴趣，但是又怕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所以总是忍着不问。

　　其实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只是这个城市实在也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地方。
　　被工厂覆盖，重度环境污染使得城市的上空终年被雾霾笼罩。
　　大多数居住在这里的人直至老死也没有瞧见过天空真实的模样，本能地以为那片灰霾就是它的原貌。

　　原本艾利还是很喜欢那片天空的。
　　毕竟这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存在变化的事物。
　　虽然那片晦明交替的天空即便在最多彩的时候也只能看到灰白与黑色的区别。

　　只是当他得知在遥远的天外，还存在陌生而神秘的星星时，这片灰色的天空便像烂抹布一样失去了吸引力。
　　灰霾之上是璀璨的星辰，这是作为异乡来客的监护人告诉他的。

　　“宇宙的美是没有边界的，等你看到那样子的星空之后，就会忘记这里所留恋的一切。”
　　那家伙说起话来总是意有所指。

　　在他的形容下，外面的世界像万花筒一样多变且美好。
　　艾利喜欢听他说起外边的见闻，但不喜欢他总是在末尾加上的那一句“等你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之后，兴许会渐渐忘记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想要摆脱自己的说辞而已。

　　那时候的他还是相当沉不住气的年纪，在看到那个人有记忆复苏的倾向时，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慌乱，一有机会就要明里暗里找他确认自己的地位。

　　他，和那人的家族与妻子，究竟是哪一个更加重要呢？
　　明明连长相和名字都不记得了，在说起那些家伙的时候，却还是能露出那种他很少见到的温柔的神情，真是叫人厌烦。

　　几次三番的，那人一定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却故作不知。
　　从那以后他们就在没有回到从前亲密的关系了。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后来会被那人背叛，或许在这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祸端。

　　有天晚上，他们点着煤油灯坐在窗边，他翻开借阅来的一本有关天文学的书籍。
　　那人就着上边的图鉴开始细致地讲解，时而用手指着外边的漆黑的夜空，说这个季节北半球会看到哪些星座，它们分别被安放在哪些方位。
　　很奇妙地，他似乎真的能够想象出那人描绘的满天繁星。

　　夜渐深了，在他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那人合上书本，喟叹着说道：
　　“离开这里之后，你会见到更广阔的世界。那里的天空会是像我和你描述的那样，有数不清的星星，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下子清醒了，并且预感到对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他不太想听到的话来。
　　果然，那人紧接着就道：
　　“到那时候，你就会渐渐淡忘这里的一切，好的与不好的，也包括我。”

　　第一次听他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质问他是不是打算要抛弃自己了。
　　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跟他谈起外边的世界。
　　那个在他口中，没有成片的工业污染，空气里透着花的香气，道路整洁又平坦，四季分明有雪有晴空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只要付出善意，就能收获许多伙伴的世界。像艾利这样的好孩子，一定可以遇到很多朋友，会有新的梦想，也会有喜欢的人。到那时候，你就会离开我。”
　　他那时候只觉得对方是要离开他了，慌张的同时又不肯丢掉高傲的自尊去低声下气地恳求，于是装作冷淡地质问那人是不是想要背弃他们的约定。

　　对此，那人只是回答说他会履行约定，带艾利离开这个地方，但之后，他就必须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世界。
　　他那时对自己说的话他直到今天也记得一清二楚。

　　“艾利，我希望自己是你的老师与旧友，仅此而已。如果我有带给你哪怕一点对生活的期望与热情，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
　　“你还太小，所以容易把信赖与爱恋混为一谈，等你接触过更多的人之后就会明白的。所以不要太过依赖我，去自己发现这个世界。”
　　“有一天，你也因为更重要的事物而忘掉我，将曾经的种种抛诸脑后。那时候将会为你感到高兴，因为你一定已经找到能让自己感到幸福的生活了。”

　　那么，他现在已经得到足以令他忘却过去的生活了吗？

　　从遥远的梦中醒来后，艾利发现自己正睡在医院。
　　沢田一度十分消沉地低着头坐在一边，不愿意直视他的目光，也不肯跟他说一句话。
　　艾利不是很明白，按道理说，这时候应该要消沉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他的监护人已经从人间蒸发，就算他立刻用十年后火箭筒回到当时也无法再将他找出来。
　　换言之，他一直以来为了修正过去而做出的努力已经全部化作了泡影。

　　茫然是难免的。
　　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功亏一篑，大多数人都会难以接受吧。

　　他惦记了那个人整整五年，在最艰难的时期，他因为“红瞳者任领袖”的家族规定而成为了名义上的boss，言谈语默行为举止皆无自由可言，还要应对接二连三的暗杀。
　　那时候，他是抱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找到那家伙，折断他的双腿把他锁进暗室终此一生”这样的目标才勉强撑了下来，周旋在不同的派系之间不断挑起内战，做着自己最厌恶的事。

　　即便在他扳倒了维斯里家族之后，那股信念也依旧明晰，直至他最终被家族余党所雇佣的杀手贯穿心脏。

　　是死过一次之后，曾经的妄念变得淡薄了，还是这个世界的一切，真的像那人所说的一样，因为更加广阔更加美好，而让他不再那么执着地想要回到过去了呢？
　　让他惊讶的是，他在得知错过回去的时机之后，迷茫与空虚以外，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在潜意识里是隐隐期待着计划落空的。

　　简直是……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
　　大概他也在不断地追逐与失败中明白了，改变过去并不一定能让他的人生变得更好，彻底地抛弃过去才是。

　　“沢田同学，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艾利问道。

　　“怎么会……”
　　沢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继而黯然地想到，要是艾利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原谅他。

　　昨天下午的时候，艾利明明已经醒过来了，是他把手放在他眼睛上，劝诱他继续睡下去的。明知道那样会耽误艾利的计划。
　　不如说他就是为了破坏它而故意这么做的。

　　可是这是正确的吗？
　　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毁掉艾利的梦想，这种自私的行为，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他在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只是想要捍卫自己的未来而已，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取，这是他从艾利身上学到的道理。
　　所以当那个忐忑不安的夜晚终于过去，艾利没有再醒来，他为自己终于在与那位监护人的战争中取胜而窃喜。

　　后怕却滋生在一切已成定局之后。
　　当他听到艾利在梦里不安的呓语，愧疚感开始不断叩问他的内心。

　　说到底，艾利现在会躺在医院，完全是为了保护小时候的他而造成的。
　　如果让他知道，被他保护着的这个人会毁掉他的梦想，他会不会后悔呢。
　　越是想下去，沢田就越是沉重。

　　他难过地认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其他人所以为的那样善良。
　　即便他认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可是如果时光可以到回到那个时刻，他或许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已经是不可救药的自私了吧。

　　“沢田同学？”
　　艾利叫了他一声，没有回应，原本堵塞着的心情更加不爽：“你果然还是在生气吧。”

　　沢田这才茫然地向他看过去。
　　艾利从床上坐起来，平视着沢田：“都不和我说话。”

　　沢田垂眸小声说着：“没有的事，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利啪地一下用两只手夹住沢田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不准躲开。就说你最想说的那句话。”
　　沢田张了张嘴，干涩地道：“对不起……”

　　“无聊。”
　　艾利兴致缺缺地松开了手。“我可不想听沢田同学意味不明的道歉，你难道不应该很开心地对我说‘隔壁巧克力半价，正好零花钱还有剩，等下全部买回家’吗？”
　　沢田困惑地皱眉：“可是巧克力并没有打折啊。”

　　艾利面无表情：“我说打了就是打了。”
　　沢田始终低落的情绪终于化开了一些，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啦。不过你病好之前还不能吃巧克力。”

　　艾利疑惑地坐直身体：“生病？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在可丽饼里下毒了吗？”
　　“不是的，只是因为你刚吃了东西又剧烈运动，所以胃炎发作。”
　　“……哦。”
　　这下变得一点都不浪漫了。

　　当艾利在为自己竟然是因为胃病倒下而郁闷的时候，他听见沢田问自己：“艾利，你会后悔保护五年前的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应该可以顺利地赶在昨天回到你的世界去吧。”

　　艾利摆摆手，不怎么介意地说：
　　“只不过是一次的失败而已，根本不足为道。虽然错过了时间，但只要想办法让蓝波的家族再帮我一次，稍微调整一下穿越的时间就可以了。”
　　沢田沉默了片刻，嘴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也对哦。你的话，一定可以想到好的办法的。……我也会帮你。”

　　“唔——你真的信啦？”
　　艾利仔细观察着沢田的反应，靠在床头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沢田：“诶？”

　　“那种地方，连面包都是奢侈品，我才不要回去。这个世界的巧克力我还没有吃够呢。”
　　沢田脱口而出：“可你不是想见……”
　　艾利打断他：“如果是想见的人，那就更不该回去了。”说着，他轻轻笑了笑，“留在这里慢慢看就好啦。”

　　沢田思忖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诶诶，你、你的意思是……！”

　　“啊，我该吃饭了。”艾利突然说道。
　　“想吃什么，先说好，巧克力不行哦。……不对，你刚刚说的话！”
　　“那我要榴莲面包，还有草莓奶昔。”
　　“那个，在医院里吃榴莲味的面包不太好吧，容易被投诉的。”
　　“那就换奶油味的好了。”
　　“哦。”

　　直到出了门，沢田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由于第二天要上学，艾利没有继续住院便回家了。
　　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那火箭筒也应该要物归原主才对。
　　艾利找到reborn，那天他和小沢田去游乐场的时候是把火箭筒交由他保管的。

　　reborn：“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艾利接过火箭筒，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有件事情一直困扰了我很久。从沢田同学变小到我们遇袭相距不过两个小时，去游乐园也是临时起意，是谁这么快把我们的行踪传出去的呢？”

　　“我早就说过，你要是不能早点下定决心的话，我会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reborn笑了笑，接着道：
　　“再说，虽然我对蠢纲看人的眼光存疑，毕竟你这样的人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麻烦，但作为家庭教师，怎么也应该帮自己的弟子一把。”

　　“什么嘛，我应该是很棒的人才对。”
　　完全不接受质疑的艾利嘀咕着去找蓝波了。

　　路上遇到沢田，对方看着他怀里的火箭筒有几分不安,其实他对艾利选择留下来的决定还存在着些许不真实感。
　　沢田迟疑了一会儿，对着站在门口的艾利问道：“真的决定要放弃了吗？”
　　他渴望从对方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怕自己这么一提反而动摇他的心绪，因而表情纠结又带着紧张。

　　“比起‘放弃’，用‘抛弃’这个词似乎要更加恰当一点。”艾利微微抬起下巴，笑着回答：“我可是抛下家族首领的位置留下来的，所以沢田同学要对我好一点。”
　　“……什么嘛，你不是本来就不想当那个首领吗？”

　　沢田习惯性地小声吐槽，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他确信艾利是发自内心地选择了这里，而不是失败后无奈才留下来。

　　“是啊，我可以拒绝我不想做的事，不过沢田同学这个boss大概是当定了。”
　　艾利开始掰起手指悉数作为首领的工作日常，“没有固定的假期，没有个人工资，每天都要早起，却不一定能早睡，要学习无聊的社交礼仪，要组织无聊的会议……”
　　沢田垮着脸：“……不要再说了。”

　　眼见达到让沢田不开心的效果，艾利轻快地打开门。
　　沢田却在他身后笑了一下，小声说了句：“不过如果是大家一起的话，也不那么糟糕啦。”
　　和重视的伙伴还有喜欢的人一起，就算是无聊透顶的事，也会变得有趣起来吧。

　　他看见艾利抱着火箭筒进了屋，房门阻隔了大部分声响，只能依稀辨出艾利和蓝波模糊的说话声。
　　他背靠着门外的走廊，想着一会儿带要艾利和蓝波几个小朋友去超市买巧克力和零食，还要顺便去文具店买几个备用的习题本，如果路上遇到邻居要好好感谢他们对蓝波和一平的关照，遇到山本同学他们的话就邀请到家里来玩……

　　这样平淡又美好的琐碎让他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不一会儿，里面突兀地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到了地上。
　　沢田急忙跑进门，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烟雾，找不到艾利的身影。

　　唯一的知情者把冒烟的火箭筒藏到身后。
　　“蓝波大人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要走未来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