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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死而不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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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喜闻言眉头一皱,这豫昭媛也当真是榆木脑袋,连“太子谋反”这等话都说得出来。却听闻身后一身响动,竟是御书房的门开了,当下跪在地上。
“太子又不是锁在东宫,偶尔出去走走,有何问题。”
皇帝的语气显得平淡无波,豫昭媛毕竟是他的枕边人,眼下皇帝既然已经出来,便已然是起了疑心。
“据臣妾所知,太子前几日便受了风寒久病在床。”豫昭媛抬头看到了皇帝身后缓缓走出的男子一眼,补充道:“此事陶相也是知晓的。”
“哦,此事陶卿也知?”皇帝闻言,瞥向身后的人。
陶玉之相貌柔美,便放在女子中也是极为精致的。他行礼答话:“确实如娘娘所言,太子前几日在府上论道,受了些风寒。”
皇帝转回身,缓缓道:“且不论旻儿是否如你所言,但既正在养病,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确实是应当去看望。”
豫昭媛在陶玉之说完后,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跟随皇帝多年,皇帝的多疑她比谁都清楚,因此此刻,若贺旻被发现不在宫中……
“怎么,豫儿不跟着一起吗?”
豫昭媛脑袋中千回百转的时候,却是皇帝的叫声惊醒了她。她抬起头见到皇帝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眼下的东宫里凄清得没什么生气,废太子妃早已像个活死人,终日被关在自己偏院,太子又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伺候的人也比别处少了许多。
皇帝鲜少来东宫,因此宫女们皆是心中惶恐,却见皇帝似乎是径自往太子寝宫去了。
“奴婢玉姣参见皇上。”寝宫门前候着一名妙龄少女,看起来年纪稍大,但容貌姣好,是个别致的人儿,引得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豫昭媛眼见着便憋不住了,这少女容貌相貌太过美丽,若是被皇帝看上……纳长子房里的丫头,怎么说都不是个见得人的事。
当下打断道:“见你装扮,可是太子的贴身婢女?皇上驾临,太子竟不出来见驾,可是眼下不在宫里吗?”
“回娘娘的话,殿下近些日子受了风寒,说不出几句话来,连早课都请了几日。”玉姣跪在地上,眉眼越发柔媚动人,“眼下刚服了药正睡着,奴婢这就去叫醒殿下。”
“不用,朕只远远看看便好。”皇帝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玉姣,她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
“是,皇上。”玉姣低声应答,起身将身后的房门推开,掀开帷幔。
只见那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影,豫昭媛不禁咬住了嘴唇。
皇帝并没有看她,径自往房中走去,待到离床榻约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豫昭媛犹疑地跟在身后,似乎想一探究竟。
“咳咳。”略显得有些闷热的寝宫里响起微弱的咳声,睡梦中的人似乎有些难受,微微皱起了眉头。
“豫昭媛。”皇帝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尤其冷情,“现在看到人了,你应该没有异议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那个人……那个人难道骗我!
豫昭媛猛地几步向前走到床边,甚至越过了皇帝。等她看清了床上的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瘫软在了原地。
床榻上病恹恹的那个人,竟然当真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子贺旻!
“不、不可能的……他,他没理由骗我的啊……”
可惜豫昭媛的失魂落魄,注定是无人关注了。
“豫昭媛。”皇帝平静地看向伏在自己脚边的女人,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也确实够久了……“诬陷太子,以下犯上,德行败坏……”
“皇上!皇上!”豫昭媛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臣妾是被骗了,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为您做了这么多……”
话音未落,却听到房间里想起一声清脆的响声。
豫昭媛被皇帝掌掴在地,难以置信地捂住左脸。
他弯下腰,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是一片森然的凉意。
“褫夺封号,贬为常在吧。”
……
“王爷?”琏碧原以为经了昨日的事情,卫令仪应当要多休息一会儿,不想她竟然早就已经醒了,“您怎么就醒了,奴婢还以为您要多睡会儿呢……”
卫令仪正在梳妆,她素来柔顺的满头青丝因来了西地而枯了不少,琏碧看着都有些心疼。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有好好打理过。
琏碧想为自家王爷绾一个精致的双刀髻,却听卫令仪道,“单螺便好。”
“王爷……”琏碧忍不住唤了一声,最终还是被卫令仪的眼神所制止。
待到梳妆完毕,卫令仪便穿上深紫色的城主常服,对琏碧道:“早上我听见门外有喧哗声,可知是何人?”
“回王爷,是昨日那个帮阿纳克人的大烨人。”琏碧本就觉得那男子身为大烨人却帮卓玛有失忠义,因此越发不想提这人,“您昨日吩咐之后,将士们也不好将此人关进地牢,只好将他禁足在偏厅。早上也不知怎的,竟被他逃了出来,还来了这里,好在阿篱姑娘又将他关了起来,眼下正押在前厅呢。”
“那我们去看看。”卫令仪说罢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王爷。”琏碧不情不愿嘟囔道,“此人屡次冒犯于您,您为何反而如此在意这偏帮异族之人……”
却见卫令仪竟停下胶布,立在原地。
“你不觉得,他的相貌,长得像两个我们认识的人?”说罢她推开门,门外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肩头,勾勒出淡金色的轮廓、
“像……?”琏碧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两个身影,瞳孔猛地微缩,突然觉察到了王爷的想法,“王、王爷!”她正要再说,一抬头却见卫令仪已经走出几步开外,连忙喜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前厅,一路上都是宁将军的将士护卫在四处。他们失去将领,眼下回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嘉临王的身上。
还没走到厅上,远远地便听到里头传来频频的摔砸之声。
“阿篱,你为何还在这里?”琏碧率先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最高处的女人。
阿篱身穿劲装,衣领处可以看见里头的护心甲。她手持一柄红缨长枪,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城主大人要的人,别人守不住,我来便是。”
卫令仪忍不住看了她几眼,这才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阿篱沉默地站起来,红缨枪的杆头立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里头的人霎时便安静了。
“没什么事,挺好的。”
卫令仪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只好别过头推门进去。
里面乍一眼看上去是一片狼藉,但这人看起来也很有意思,摔得都是些不值钱的罐子,贵重的物件竟是一件没碰。
“你是知道这些贵重的东西吗?”卫令仪漫不经心寻了一处干净地坐下来,一面问道。
男子却没有答话,反而问她:“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是想怎么处置我?”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喜欢靠砸这些瓶瓶罐罐的物件发脾气的人。”卫令仪不紧不慢地道:“你认识两个人吗,一个叫贺玲,一个叫贺云。”
男子的眼神有一瞬间凝滞,快到如果不是卫令仪一直有所注意,都难以捕捉到那一瞬间的情绪。
“不认识。”男子矢口否认,“你要是不打算处理我,就尽早把我放出去。”
卫令仪站起身来,拂去裙上的尘埃,一面地道:“等你愿意跟我说实话的时候,你就和门口的人说,我就过来。”她忽然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算你将这里的东西砸光了,不说实话,我不会来见你的。”
等卫令仪和琏碧从厅内出来,里头的男人依旧没用动静。
“阿篱你辛苦了,这个人不会跑的,你不用守在这里了。”阿篱还守在门前,卫令仪对她道。
“是,城主大人。”阿篱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
等到二人走出几步,琏碧才忍不住问道,“王爷,他和晴朱绯云……”
话说到一半,却被卫令仪打断了。她忽然看向琏碧打量了一圈,缓声道:“琏碧,我要去见一见卓玛,你想不想与我一起?”
琏碧忽然意识到王爷是在问她,而不是命令。
“琏碧定不辜负王爷所托!”她没想到,自己虽然是当朝女官,却也不过是一个说得好听点的高级丫鬟,王爷竟然肯带她去处理这些事。
看到琏碧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卫令仪不由得微微一笑。跟在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筠书性子沉稳,确实适合掌管内务,而琏碧的性子,倒是与邺城的这几个女武士有几分相似。
城主府荒废已久,更何况地牢这种地方,更是尤其的阴暗压抑。可牢房中的女人衣衫虽有污迹,但形容齐整,半点不输气势。
“大烨的王爷,哦不对,现在该叫城主大人了。”阿纳克卓玛竟然勾唇一笑,“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来这里看望我这个阶下囚。”
“本王一直有一件事很好奇,不知卓玛公主可否为本王答疑解惑。”卫令仪沉声道:“按照常理,你已然掌控了老城主,又将族长捏在手中,为何还要如此破釜沉舟?”
卓玛忽而昂首大笑,她笑得似乎喘不过气来,眼角都笑出了泪。
她一面笑一面道:“大烨的嘉临王,你可知父亲只有本宫与阿纳克卓雅两个女儿,本宫本就是名正言顺的阿纳克继承人,又有老城主控制在水牢里,我……为什么要谋害父亲呢!”
卫令仪的眸色渐深,她忽然有一种来自直觉的危机感。
“父亲早已被杀害了。”卓玛挺下了笑,狠狠地盯着卫令仪,一字一句道:“真正意图谋反的人,是我那个被父亲献祭给圣教的圣女妹妹呀。”
……
云京刚刚入夜,四处还是一片的歌舞升平。
赵西源的马停在了靖国公府的门前,男人翻身下马,刚进府中,却发觉夜色里立着一道纤弱的人影。
“大哥。”
那人从暗处走出来,深紫色的裙摆流连过青石板的小路,微光笼罩下,露出一双碧蓝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