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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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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听说没?梨园改朝换代啦!”
“听过消息了。不是步戏的台柱子——老生程苑没了么?”
“哎,先是得意门生被轻薄,这又没了当家师父,梨园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程老无儿无女,资产该落到那唱武生的常景书手中了吧?”
“除了梨园,程苑一介戏子,哪有什么像样的资产?”
2.
梨园,本地规模最大、人马最盛的戏院,出了大事件。
远近闻名的老生程苑,十数子弟的师父,因病仙逝。
大弟子常景书顺理成章地继承衣钵、操持戏院,也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了一切事务。
白事期间,梨园弟子们自是披麻戴孝、闭门不出,外人管他来的是谁,一概恕不接待。
时间飞快,转眼已过七日。
今早,便是程老起殓入葬之时。
明天清晨,梨园的戏台就要重新搭起了。
3.
时过冬至,外面天气寒冷,少有行人情愿逗留。
前不久刚下过雪,街边的积冰碎雪白里透黑,堆叠在了无生气的枯枝秃树下。时而有零星归鸟划过湛蓝的天幕,愈加衬托出周遭氛围的寂寥。
此时将入戌时,天色已晚。梨园大院内人声稀落,显得冷冷清清。
“找林顾?”
常景书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子,若有所思。
这青年二十五岁上下的年纪,一袭黑衣,英挺俊逸,端的是名一表人才的俊小生,只是神色略带沉郁,似是怀揣着什么无法言表的心事。
“这位小哥,想必你就是尚亭安吧?”常景书笑问。
黑衣男子有点尴尬,但仍有礼地点头回答:“正是在下。”
“阿顾他,恐怕暂时脱不开身。”常景书笑道,“我叫他待会儿一忙完就来找你。”
尚亭安规规矩矩地立于原地,“没关系,我可以等。”
“天冷,还是进屋等候吧。”谈笑间,常景书引他朝大院深处走,“请随我来。”
4.
梨园子弟们的住房安置于宅院之底,是谓私房区域,闲人免进。
某间私房内,尚亭安独自待着。
他坐在床铺对面的梨花木长椅上,安静地观瞧一边的白墙和红木方格窗框。
窗帘是放下来的,屋里又没开灯,周遭昏暗非常。
房室的主人是林语迟,程苑的二弟子,梨园的几大门面之一。这位因好嗓子和美姿容闻名遐迩的旦角,名气并不次于师父和大师兄。
不过“林语迟”只是艺名罢了,这人的真名叫林顾。
梨园关闭七天,尚亭安也就乖乖地等了一周,期间从没跑去烦林顾。
今晚此处,即是他们两人先前约定好的见面。
5.
正发呆间,自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横拉门之外。
哗啦一声,房门被从外拉开。来人迈步进屋,又反手锁好门。
来者是名与尚亭安年岁相仿的男人,高高瘦瘦,清癯而温雅。
这男子姿貌俊美,皮肤白皙,身段高挑颀长又十分精练,全无羸弱之意,显然是块上好的青衣坯子。他颈后的发梢略长,这点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的细节,竟给整个人平添了几丝妖媚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柔光流转、顾盼生情,道是无意还有意,而由于其瞳色的乌黑太过纯粹,又显出几分深不见底的幽暗。
正是林顾。
连续多时忙里忙外、不得休息,林顾的疲态难以掩饰,可从容不迫的风度丝毫无减。
6.
“小安,在想什么?”林顾含笑朝他走来,松松地环住他。
“你还好吗?”尚亭安反问,“这些天累不累?”
“我倒没什么,最累的是师兄才对。”林顾扫视了屋内一圈,“好黑啊,怎么不开灯?”
说着,他便用手去够那条垂在长椅扶手边的壁灯拉线,想点亮头顶的光明。
尚亭安按住他的手。
林顾不解地看他,“小安,怎么了?”
尚亭安仰起头,直视他的眼底,笑道:“我还以为......你需要我安慰呢。”
林顾愣了愣,旋即会意。
“当然。”他挑挑眉,一笑,“为什么不?”
他半躬下身,手指抚上尚亭安修长的颈项,轻吻他的前额。
7.
结束后,尚亭安有些脱力地瘫在床上,懒得再动弹一下。
林顾是个很好的情人,始终无比温柔,事后还屡屡积极地要帮他清理,拦都拦不住。
将他收拾干净了,林顾躺回床上,从他背后揽住他的腰。
他的胸膛紧贴着尚亭安光裸的后背,用身体覆盖式地缠裹住他,姿势亲密非常。
或许是与在程老先生门下受到的教育有关,无论何时何地,林顾都对仪态的妥帖齐整极其执着,一丝不苟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才刚刚完事,他就重新穿戴好了。
尚亭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与肉身相贴的衣物布料有些冰冷,其温度和质感与人体相比,如针扎般刺人,十分不适。
当然,这种矫情的感受,很可能缘自于他心境的低迷。
尚亭安暗暗摇头,奇怪于自己突发的多愁善感。
林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替他掖了掖被子,“冷吗?”
“没啊。”尚亭安道,“有点累了而已。”
“要不要睡一会儿?”
“太早了。”尚亭安笑,“哪有这时辰睡觉的理。”
说话间,他一抬眼,正好瞥见摆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那是只乌木小方匣,纹饰颇为精致,被一枚小金锁封住,很适合藏点主人珍惜的宝贝。
尚亭安好奇,“那里面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