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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后会再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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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心中早有准备,此刻被展昭如此直白地问出口,我还是吃了一惊,握杯子的手紧了紧,我第一反应便是垂下眼睑躲避展昭心痛而探究的目光,良久才敢抬头回视他。
“我我……我是秋月啊。”鼓起全部勇气我还是没有胆量或者说是不忍心道出真相,展昭所受的伤害已经够深,我怎能再在那伤口上捅刀?
展昭笑了笑,那笑容如此苦涩,我的心被狠狠揪起,鼻端泛起酸涩,我闭了闭眼睛,仰头喝干一直握在手中那杯酒,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
下一秒我只觉眼前蓝影闪过,紧接着肩头剧痛,身体被一股大力带得不由自主往后退去,直至后背抵在墙上,我抬眼正对上展昭长睫下隐含惊涛骇浪的眼神,从未见他如此失控,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展昭完全失了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用力扣住我双肩,额间青筋突起,几乎是咬着牙质问我:“你是谁?真正的秋月去了哪里?”
秋月,秋月……,这具身体这个名字便是我和展昭一直以来所有的联系,没有了它们,我和展昭之间什么都不是,可是我想做我自己,我不想做秋月,谁能告诉我要如何把这个名字这具身体还回去?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我的眼泪似乎惊到了展昭,他慢慢松开手,垂眸喃喃自语:“月儿是不是死了?”紧接着他锐利的眼神朝我直射过来:“是不是你杀了她?”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展昭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我趁你熟睡之时验看过,你并没有易容,我也曾细细回忆过寻找你的过程,确定中间没有任何差错。虽然这一路行来,你的种种言语行径都令人起疑,但展某仍愿意相信你就是秋月,直到今夜……”
“直到今夜你得知我是如何逃出来的,你便怀疑我了是吗?”我抹了把脸上的泪,不服气地与展昭对视。
展昭皱眉凝视着我,艰难开口:“那样的心机和智慧绝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做到的。”
“所以你其实早就怀疑我了,答应我代替你入匪巢不过是试探,是吗?”胸口闷得厉害,浑身冰凉彻骨,我如同溺水之人,明明看不到希望却拼命想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展昭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缓缓地别开了眼。
水漫过我的眼耳口鼻,我开始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也无法呼吸,呆呆地站在那里放任自己溺水而亡,连展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我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体时,烛火已然熄灭,四周一片黑暗,我僵硬地挪动着脚步来到桌前坐下,机械地抄起筷子往嘴里塞着早已冰凉的菜,一边还不忘猛灌酒,直到胃里满得再也塞不下分毫,心还是空落落的找不到任何依靠。
黑暗中,我仿佛看到父母含笑向我走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忍不住哭喊道:“爸妈,我好想你们。”
我在剧烈地颠簸中惊醒,还没回过神,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我忙爬起身,看清自己是在马车中,强忍着恶心探头到车窗外,张口呕吐起来。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我双手扒在窗沿上吐得是一塌糊涂,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好不容易止住了,胃里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一个水囊递到我面前,展昭无奈的声音响起:“身体是自己的,何苦如此作践。”
“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管。”我接过水囊,赌气合上车帘躲在马车里不去理他,眼睛却盯着展昭映在车帘上的侧影,只见那身影静默了片刻便消失了,随后马车继续缓缓向前行驶。
我喝了几口水,胃痛并没有丝毫减轻,我双手按住胃部,缩在角落里,皱着眉头,紧咬牙关忍痛,心里却早已后悔不迭,展昭说的没错,这具身体与我早已血脉相连不可分离,折磨它痛得最终还是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次响起嘈杂的人声,应该是到了某处城镇。我打起精神,挣扎着刚想要坐起,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展昭朝我望过来,正午的阳光随之倾泻而入,习惯车厢内幽暗的我突觉一阵炫目,忙用手遮住眼。
“下车吧,先吃点药止痛。”展昭的声音一无既往的温和,我却从中听出隐隐的疏离,边下车边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怀疑我,为何还要对我好?”
我不敢抬头去看展昭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如何的矛盾与挣扎,心底忽的明了:也许他拿不出证据证实我是假冒的,但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赖着他了。
进了医馆,展昭向大夫说明病情,大夫诊脉开药,展昭拿着药去煎,之后又将熬好的药端到我面前,整个过程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心里难受赌气不去接药碗:“太苦,不想喝。”
未等展昭答话,隔壁屋突然冒出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走出来:“姐姐也怕药苦啊,灵儿这里有爹爹买的蜜饯,给姐姐吃。”
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晶亮亮的大眼睛,梳着两个朝天髻,小手里握着一小把蜜饯送到我面前。
“呵呵,这是小女灵儿。”大夫捋须笑道。
“灵儿,谢谢你哦。”我接过她手中的蜜饯摸摸她的头真诚致谢。直到见我喝光整碗黑乎乎的药,又吃完所有的蜜饯,小姑娘灵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重新回到马车上,我觉得胃里热乎乎的舒服了很多,我靠着车厢开始认真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如果继续赖着展昭留在开封府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怕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自在和亲密了;如果离开,以我这具十四岁的身体真的能在北宋这重男轻女万恶的封建社会生存下去吗?后悔没在陷空岛跟卢大娘好好学武功……
“唉……”我不禁一声长叹,走到这一步完全是我咎由自取,还非要做自己,展昭是谁我那点小把戏果然被他一下子拆穿了。
想到展昭我忍不住透过马车缝隙往外看去,只看到他背影挺直,正心无旁骛地驾驶马车,估计此刻他的心里也很纠结吧。
“展昭,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灵魂吗?”我双手抱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用极轻的声音问道。
车轮声辄辄,马车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往前行驶着,我不管展昭有没有听到继续自言自语:“你跟随包大人办案多年一定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死后,她的灵魂没有投胎转世而是穿越千年依附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我咬了咬下唇,一字一顿地道:“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身上。”
伴着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马车蓦地停了下来,我反应不及,整个人向前扑去,头撞在车厢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展某一直在等你道出实情,没想到你却编出如此拙劣的理由。”展昭的声音比外面的北风还要冷冽三分。
我的心如坠冰窟,我鼓起巨大的勇气说出实话,展昭他居然不肯信我,是不肯信秋月已死还是觉得太过荒诞,也许真的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走到哪算哪,如果真死了说不定可以重新回到千年后见到我的父母。
我深吸一口气,拿着我少得可怜的行李下了马车,来到展昭面前,平静地望着他:“展大人,你既不信我,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你身边。”我冲他抱了抱拳,道出我的真实姓名:“感谢你一直对陆明月的照顾,咱们后会无期。”
我从包袱里拿出我在陷空岛时展昭写给我的三封信还有那块手帕一并递给他,最后冲他笑了笑,无视他震惊的眼神,决绝地转身而去。
正当我都忍不住为自己能如此潇洒地离开在北宋的铁饭碗加超级无敌帅保镖而赞叹时,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猛地一拍头,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对展昭说:“那个还有一件事,开封府我原来住的房间里有一件我做给你的衣服,一直没时间给你,你回去可以试一试,当做是我对你的答谢吧。”应该没有其他的了,除了这个我们之间再没有交集了。心底泛起难言的苦涩,我终究不是秋月,这一天迟早会来,怕自己会舍不得,我强忍着眼泪,拔腿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