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归奇谈》一只四叶橙

1、白鸟卷1

　　锲：
　　龙城都市传说：
　　各位可知旁观者？
　　非神非魔，生于天地，是通往过去与未来的钥匙。
　　若你失去，若你后悔，若你执念，便去找旁观者，求她带你前往梦中，在梦里再世为人——失去的懂得珍惜，后悔的懂得挽回，执念的懂得放下。
　　但你要记住，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若你耽于梦境，那便永远无法苏醒，生生世世困在寻梦的笼中，直至魂飞魄散。
　　可千年来至今，无论神鬼妖仙，醒来的，寥寥无几。
　　据说旁观者住在龙城寻归巷77号。穿过清鸿街靠左走，数到第七颗柳树，拐入柳树正对着的巷子，闭眼直走，一直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扇刻着蝴蝶的朱红大门，檐角悬满风铃，门边墙上挂着小小门牌：寻归巷77号。
　　你可愿来？

　　1.
　　龙城的秋天向来是一个美好的季节，褪去盛夏的酷热，留下最温柔的阳光，一切都是那么悦目。阳光混合着微凉的风从窗户进入室内，白色窗帘随风徐徐而动，引得风铃发出“叮——叮——”的声音。
　　空气中混着桂花香，珠合贪恋这种香气，在院子里折了两枝桂花插在瓶里，放在收银台上，自己趴在花瓶边小憩。
　　今天咖啡店没什么客人，老板和两个店员都昏昏欲睡。尤其老板念川，打盹时太放松，九条尾巴都露出来垂到地上。
　　店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强大的威压随之而来，惊醒了店里所有人。两个店员被压得喘不上气，念川起身，向来人躬身行礼：
　　“不知斗战胜佛前来，小仙有失远迎，实在失敬。”
　　来人收起威压，哼了一声：“老狐狸，你少装模作样！”
　　念川笑嘻嘻地拉开身边最近的椅子，招呼道：“来来来，孙大圣，请上座。”
　　孙悟空毫不客气地坐下，刚想开口说话，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直直盯着他，仿佛要在他后脑勺烧个洞。他忍不住回头，看清站在收银台后的小姑娘后，不禁愣了一下。念川却好像没发觉二人间微妙的气氛，径直坐在孙悟空身边，吩咐：“珠合，把我存在店里的好茶拿出来，要沐月荷露，你别拿错了。”又转头向孙悟空介绍：“这两只小妖是我的神使，修行尚浅，承受不来大圣的威压，让大圣见笑了。”
　　孙悟空嗤笑：“修行尚浅就该多修炼，开什么咖啡店打什么工。”
　　“毕竟需要与时俱进嘛。想不到大圣还知道咖啡店，看来您也是在人间晃荡得挺久的。”
　　“老狐狸，你废话真多。”
　　这些对话珠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紧紧盯着孙悟空身上的袈裟，感觉那片红色慢慢扩大，把所有人都吞噬进去。记忆纷涌而至，很多她以为想不起的事都跳了出来，围着她转圈，逼她正视一直逃避的现实。眼前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彩色线条，它们尖声笑着，缠绕在一起，左一道，右一道，渐渐绕成一个熟悉的背影。直到桌面被拍得啪啪响，才终于把她从回忆里救出来。
　　“小姑娘你发什么痴？”念川站在她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珠合抬眼，瞳仁鲜红，像凝固的血，浓稠得化不开。
　　念川撇一眼背后端坐的孙悟空，凑近珠合，轻声说：“成佛也不怕，下点药一样睡了他。”
　　啪嚓！
　　花瓶落在脑袋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陈歌有些困倦地揉揉眼睛，推开手边的漫画，飞身扑到床上——这样美好的午后，唯有午睡不可辜负！
　　然而在她闭上眼准备美美睡一觉时，门铃狂响，一声接一声好似催命，逼得她不得不忍住火气去开门。
　　门一打开，珠合直接窜进来：“我要寻梦。”
　　陈歌缓缓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太困听错了。
　　珠合把双手搭在陈歌肩上，对一脸懵逼的陈歌又说了一遍：“我要寻梦！现在！马上！”
　　陈歌更懵了：“你受什么刺激了？脑子坏了也别想不开自杀啊？”
　　“你非得要我拆了你家才答应么？”
　　珠合的声音冷下来，身上开始冒出红光，鲜红的眼瞳中缓缓跳出漩涡。虽然珠合法术很废，但是拆了陈歌家绰绰有余，吓得陈歌一把拽住她的手，小声尖叫：“有话好说别动手！我才买的新家具花了好多钱啊喂！你知道寻梦如果没有缘分是回不去的你要想好啊……”她突然不说话了，放开珠合的手，沉默一会儿才开口：“来吧，你的缘分……已经到了。”
　　檐角的风铃继续叮叮当当，可惜闲适的午后一去不返。
　　准备工作并不繁琐，不过十分钟，一切就布置妥当。
　　檀木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雕花鸟笼，陈歌与珠合在桌子两边相对而坐。陈歌换下居家睡衣，穿白色立领上衣，披绣着玉兰花与蝴蝶的黑色外袍，低头在白纸上画一把钥匙。
　　钥匙是打开过去的路引，她是世上唯一的旁观者，生于神魔交界处的山颠，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因此可以经由梦中穿越世界、或穿越到过去。于是心有执念的人找她，希望可以弥补过去的遗憾，她便给他们一个看似能重来的选择。
　　可惜梦境皆是虚幻，一旦沉沦，便再也醒不过来，寻梦不过是用一种幸福的方式放弃活在现世。
　　珠合趴在桌上看她画画，看了一会儿又戳戳鸟笼：“小陈歌，我从来没见你这么严肃，和你平时完全不一样哟～”
　　“因为你刚刚差点拆了我家，我只能赶紧动手送瘟神。”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控制不住嘛……”珠合委屈地继续戳笼子，“故人相见，执念未灭，心下绝望，不吐不快哟～”
　　“你说的这些似乎都和要拆我家没什么必然联系吧？”陈歌仔细地填完最后一笔，对着自己短暂的作品满意地微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坐在这里成为我的客人，毕竟你是白鸟，窥未来以寻路，遇到麻烦躲得最快。”
　　“莫要这么说，逃跑可耻但有用。你自己也知道，真正窥见未来哪里是什么大好事。无非就是提前知道结果后，等待结果的发生，窥未来可不等于能改结果哟～”
　　“既然你要寻梦，那就按我的规矩来。规律你懂，三问三答。”
　　陈歌拂理衣袖，正襟危坐，眉眼中的随意一扫而尽，代之以冷眼旁观般的冷漠：“为何而来？”
　　珠合也收起懒洋洋的笑脸：“为千年的执念。”
　　陈歌眼皮微微一跳，为了执念便是在现实中已是求而不得，结局只有在梦里一直沉睡不醒。珠合是灵兽白鸟，白鸟可窥未来，知天下事，手下不知道有多少秘而不宣的情报网，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结果。
　　“执念最难过，去了就是一睡不醒。”
　　“我知道！我知道了才这么选。”珠合轻声说，“我自有意识起，就是随着未来的结局而活，若前方有难，我便选一帆风顺的那条路。若前路不合我心意，我便换个合我心意的。可是光知道结局没有用，天命难违，我所希望的不会实现，我所绝望的也依旧存在，我什么都做不到。”
　　“为何执念？”
　　“为故人。我心中有一直有遗憾，为了保全自己帮不得故人逃脱命运劫难，希望可以回去弥补。”
　　“不悔？”
　　“悔了千年，只于此时不悔，切莫挽留！”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怎么可能阻止你。”陈歌叹息，“可惜以后少了好多小故事听。”
　　“你就关心小故事，都不关心我～”珠合又趴回桌子上，“我的故事就当作临别赠礼吧～想知道故人是谁么？”
　　陈歌脑子里一帧一帧跳出各种形象：眉眼温润的上仙，桀骜不驯的妖，面容清秀的病弱少年，甚至还有萌哒哒的小孩子……
　　“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脑补形象哗啦一声碎成了渣，陈歌目瞪口呆，心跳似擂鼓，还没来得及欢呼珠合竟然认识偶像，死鸟的下一句话让她差点心脏骤停：“斗战胜佛孙悟空今天来店里找念川大人，虽然这是他修成正果后我第一次见他，但我见不惯他成佛后的样子，本来心里难受，念川大人知我过往还火上浇油，偷偷给我说成佛了也不怕，下点药睡了他就好……气的我用花瓶打念川大人，结果一不小心把花瓶砸到孙悟空头上，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我……我想离开龙城……”陈歌捂脸，自觉生无可恋。
　　“走可以，帮我把事办了。”
　　“你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要打孙悟空啊！他要是一怒之下追着你来我家连我也跟着挨揍的话怎么办！”陈歌哀嚎。
　　珠合哼一声：“齐天大圣成了佛，不会轻易动手。再说了，我生自己的气，难道我要打自己哟？”
　　“你就是看中人家不还手才敢动手的。”陈歌吐槽。
　　珠合顿了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地磕在桌上，“我见他成佛后敛眉收目，目光如水般沉静，心中忽然一阵绞痛，这不是齐天大圣想要的结局！也不是他应得的结果！他当年收留我，教我法术，为我在地府除名予我长生，为我带天上的金丹蟠桃。我至今还记得他把蟠桃塞给我时脸上的得意，他说小雀儿，这次是你错了，蟠桃可好吃，俺特意给你带了个蟠桃回来，你快来尝尝。最后他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那一刻我真恨自己，什么不可言不可行，只是我不敢而已！孙悟空一直真心待我，我却连自己的身份都欺瞒他。白鸟向来银贷两清，可我欠孙悟空的情，如今是还不清了。”
　　陈歌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要不……学《聊斋》以身相许？”
　　珠合一拍桌子，怒了：“娘的你怎么和念川大人一样蠢！你们要我怎么对一个皈依佛门的猴子以身相许？我早连最后的路都走不通了啊！”
　　……原来你真的这么考虑过啊喂！
　　时辰到。
　　陈歌拈起画着钥匙的纸，指尖燃起火焰，青烟袅袅升起，有意识般围绕在珠合身边，烟渐浓，慢慢将她的身形笼罩其中，珠合冲陈歌飞了个吻，无声地说再见。
　　下一秒，她的身体变得透明，飞散成万千白羽。
　　陈歌在此时打开鸟笼，白羽仿佛找到了方向一样，被吸引往笼中去。当白羽散尽后，笼中静静沉睡着一只雪白的鸟，赤色头冠，尾羽颜色如火，长长地拖下来，发出玉一般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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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单元剧小说，每一章的主角都不一样，固定主角是陈歌和念川。现在是第一章，还有好多设定没法放出来，大家就当中篇小说看着耍就行。白鸟卷的主角是珠合和大圣，算是自己一点小私心，大家走过路过看个乐呵就好。喜欢请收藏，么么哒(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