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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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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回吧。”
从体检室里出来,温澜屈着一只手,胳膊弯儿里还夹着一颗棉花球儿,才走了没几步路眼前都开始忽明忽灭地冒星星了。
就这样,也不好意思受那份特殊照顾,执拗地推辞道:“我真的一点事没有,您就放心吧。”
肖文祺还差着几年才到半百,却已经过早地花白了头发。他这花白的脑袋和人家那慈眉善目的老学者还不一样,莫名有那么点玩世不恭的意思。不着调地笑了笑,仍跟着她:“顺路而已。”
温澜明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别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厥过去了,是毋庸置疑地好意。但心里一想到零下二三十度的大雪天,这驼着背的小老头还坚持要送自己一段就还是说不清道不明地难受。
总不能真让老师为了自己走上一个来回。温澜搜肠刮肚地想法子,转过一道回廊的时候还在走神。毫不意外地,也就在这个转角和人撞了个满怀。
肖绪横刚一过了弯就看到这俩人,立即停了脚。但谁知道温澜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直撞过来。
条件反射地就想躲。但千分之一秒之间肖绪横的理智就爬上上风,于是迎着来势伸手带了那么一下子。以免温澜的脑袋再磕到廊柱子上起个包。
猛的这么一转,温澜的眼前立即就跟被屏蔽了信号似的,只剩下黑的白的满眼睛雪花。
“爸?我正要去找你和师姐……”
身上的重量陡然加重。下意识一低头就看见温澜那脸色简直就活脱脱像张金纸,肖绪横吓了一跳,惊惶朝跟着过来的小老头儿投去询问的目光:“什么情况。”
“多抽了点血。”肖文祺推了推眼镜,全无愧色:“这孩子底子本来不错啊,不至于抽点血就迷糊——爸跟你赌一个鸡腿,肯定不至于。”
温澜晕乎了半分钟,就这么近距离讲话愣是什么都听不见,发生了什么更是一概不知。只是突然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人家怀里。
作为一个才谈过一次恋爱——还是失败的——并且洁身自好地爱惜羽毛的小姬佬,温澜哪受得了这个,赶紧自己个儿扶着墙站好了。
“师姐你……”肖绪横顿时有一种仿佛是被嫌弃了的错觉,摸了摸鼻子道:“我爸让我来接你……你没事吧?”
温澜的唇回了一点血色,但脸色还是难看。心道碰上了人,不管是谁都可以跟着一路搭伴走,终于可以卸下包袱让肖文祺回去,再甭这么对自己上心了。
又定定神,认出来撞的人是她谁竟然稍微更安心了点。终于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糖……
肖绪横上下左右把自袋掏了个遍,巧的很一块甜食都没有。和自己爹简单打个招呼,转头勾肩搭背地架着温澜道:“没事。不是前几天答应领你转转么?走,先上食堂吃饭去,到那再买块糖吃。”
温澜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都走出好几步了还听见肖文祺在后头嘀嘀咕咕地念。
“多吃点肉补补吧!……吃不好好吃睡不好好睡,就这还要上改造手术台,不是胡闹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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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踏实的还不只是温澜一个。打那天偷看了温澜的公文袋回去,肖绪横这心就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
基因改造要是能算得上是什么好事的话,那现在帝国里就应该改造者遍地跑了,何至于好几年过去还是那么小猫小狗两三只。
帝国二十个州,各一个还勉勉强强,各俩就要不够分。归根结底原因无非有两个——一个是待遇太没人性,本来志愿者就不多。还一个是本来数量就不多,成功率还低的令人窒息。
人都说要是想死的体面点,那你就去报基因改造。过了审核上了手术台,十有八九都要交代在那。虽然人是没了,但到底也不亏。帝国不仅把你的家属安顿的妥妥帖帖的,在补偿项目上也是只要不过分的要求那是提什么给什么,在这末世里也算一脚迈进了上流社会。
就是死的要痛苦了点——基因改造要遭的罪大概也就比被野兽活啃了强那么一点点儿。
之前眼看着温澜和帝女小殿下谈恋爱,肖绪横觉得自己肯定是没戏,打着退堂鼓就一路跑了。就为这还难过了好一阵,有段时间做梦说梦话都是她。
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好了没事儿了温澜又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高兴没超过俩小时,一张志愿书又把肖绪横打进更深的地狱里去了。
好的是未来能再和温澜朝夕相处个一百来天。坏的那真的就坏得透心凉了——搞不好也就只剩这一百来天。
肖绪横一点想不通温澜脑子里都装着点什么,万一逛荡逛荡全是水也说不定。
青州四组的食堂说是食堂,其实就只有两个灶而已。每顿三个菜,还说不定有没有荤的。
“师姐之前来过青州吗?”肖绪横低头扒饭,故作轻松地试探温澜的口风。
温澜的精神好了很多,把吃剩的一打花花绿绿的玻璃糖纸折成纸鹤,认真思索道:“没有哇……其实是因为我有个亲人在这里,我大概算是投奔吧。”
“你说温珩?”肖绪横立即想到同样是在父亲手里带出来的那位战力爆表的新人。
“你知道?”温澜也不太惊讶,眨眨眼睛坦然承认:“嗯,那是我弟弟。”
“哪儿能啊,乱猜的。”科研和执行各自分立。肖绪横平时也不太关注执行部都在做些什么,但同样姓氏的就只有这一个,用脚指头随便一猜不就猜中了:“你亲弟弟吗?他们执行部有救援任务出去了,过段时间你才能见到。不过有个兄弟姐妹真好啊……不像我,一根独苗,独得很。”
温澜笑了笑,目光温柔:“不是哦……我们是收养重组家庭。”
这种搭伴儿过日子的人多了去了,但肖绪横还是唯恐触了什么忌讳,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
“不要紧,这有什么的。”温澜把嘴里的糖块嚼得嘎嘣嘎嘣响,盯着肖绪横看了好一会才捡双筷子准备吃饭:“我很可怕吗?你好像很紧张似的。”
“没有没有。”和喜欢的人这么近面对面地共进午餐……不提也罢,这么一说肖绪横顿时更紧张了:“绝对没有紧张!就只是……只是又见到师姐很意外。也没想到你会是一个人。”
温澜叼着筷子的一头,疑惑道:“是哦。毕了业我都过糊涂了,学校好像还没到放假的时候你怎么就在家啦——而且我一个人不也蛮正常?”
肖绪横寻思着你哪里正常了。
“我休学了,再也不用去学校了天天都是放假。而且你平时不都是和那位小殿下形影不离的吗。”
“?”温澜偏了偏头,很惊讶似的:“有这么人尽皆知吗。”
不得不说,气质和颜值都在线的美人儿不少,但之所以让肖绪横兜兜转转还是放不下她却是因为她的性格。
——温澜对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事通常都毫不避讳,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爱恨都格外通透纯粹,实在是太能戳动肖绪横心坎儿里的那个点了。
她自己是又别扭又不坦率,但偏偏就被正相反的类型吸引。温澜一偏头,目光干干净净地直视着自己,肖绪横耳根子一红,别过头去:“也……也不是。还是分什么群体吧,有些圈子里还是……比较知道的。”
真的要命……明明说的是人家的女朋友,自己心动个什么劲?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肖绪横正在心里暗暗唾弃着自己,忽然听温澜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但是我们分手了。”
温澜的话说的四平八稳。肖绪横迅速抬头,也丝毫没有捕捉到她脸上有什么异动,跟画了一张笑脸贴在脸上了似的。
“所以我现在自由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肖绪横在听到这话的刹那当即涌上一阵狂喜,破有种鲜花终于脱离了牛粪、大仇得报的快感。但紧接着就被残酷的现实一锤,又高兴不起来了。
要说些什么呢,分手快乐?分开就分开下一个更乖?真可惜不要太难过了?
温澜已经吃好了,摆弄着桌面上那些透明地亮晶晶的纸鹤,双手一捧全部揣进口袋里:“我先去刷碗。”
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以温澜对恋情的重视程度来说,云淡风轻地和平分手的是根本没可能的。肖绪横想起在青州见她的第一眼,虽然憔悴但也就只是憔悴,这么些日子从来都没表现出一丁点的难过。
肖绪横表情古怪地一起刷了碗。又在大院里溜了一圈,等到送温澜回住处的时候还是惦记着这个奇怪的点。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天不知道白月光温澜师姐分手事件的前因后果心里就一直闹腾着。
但最要紧的却不是这个。
温澜分手,岂不是说凉得透透的自己又遇上东风回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