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院》岑温

37、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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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哪里了？

　　井边没有，庭院没有，医院里刚也没看见有其他人。

　　李鑫莫看向C房。

　　你在里面吗？

　　那个鬼说的事，到底是它自己编来骗我们的，还是真的发生在这里面的？

　　李鑫莫毫不犹豫跑了进去。

　　“家东！”刚到走廊就有人堵住他，是之前欺负过肖雪的女生之一，“你要去哪里？”

　　“滚开，安晨在哪里？”李鑫莫想将她推开，可她就像定在那里一般，无论李鑫莫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你在找肖雪？”女生歪头笑了，笑容很诡异，“你怎么会找那个人呢？快跟我们来吧，我们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

　　说完她就抓住了李鑫莫的手腕，几乎是将他拖进了深处的教室。

　　“哎？！”李鑫莫挣脱不开，只得跟着跑进去。

　　这个教室里全是人，没有桌椅。黑板上写了什么，被人挡住看不完全，但他知道那是一首诗——然而他背不完整。

　　“家东来啦？来来快看！肖雪她在黑板上乱改诗词，居然还擦都不擦！”有人推了他一把，李鑫莫一个踉跄来到黑板面前，总算是看见了上面写的东西。

　　“家东，等会儿老师就要来了，正好他今天就讲这个，要不你把最后一句擦了写正确的上去吧。说不定老师等会儿还会夸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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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就是让我背诗吗……

　　好歹你们先给我看看原文啊……

　　李鑫莫盯着黑板，越发觉得眼熟。是在哪里，听谁念过一次？

　　是肖雪吗？

　　“家东，”李鑫莫猛地回头，那些人全都不见了，身后只有那个叫做肖雪的女孩，单薄的身影，很像另一个人。

　　像……

　　李鑫莫突然有些头晕。

　　“别擦，求你。”肖雪的眼里有泪花，恳求道。

　　李鑫莫差点就放下了手。

　　“我要去救一个人，”他努力眨眨眼，对女生道，“但不是你。”

　　“家东，你明明和她们不一样的。”女生的眼泪掉了下来。

　　“告诉我，最后一句究竟是什么？”李鑫莫尽量保持清醒，问道。

　　“家东……”

　　“告诉我！”他大吼道。

　　肖雪被吓了一跳，李鑫莫也丝毫没觉得内疚：“时间紧迫，别怪我杀了你。”

　　肖雪低下头，咬了咬牙，慢吞吞走到讲台，拿起一根粉笔和黑板刷，来到他身旁，擦掉了自己的名字，写上“也无风雨也无晴”。

　　“要是他和你一样就好了。”

　　李鑫莫听见她非常小声地说了句。

　　那小子怎么看都不可能和我一样啊。李鑫莫在心里吐槽。

　　写完后，肖雪转身面对着他，脸上没有了其他情绪，“你来不及的。”

　　“你……！”李鑫莫刚抬起手，她就消失了，似乎身上掉下了什么东西，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鑫莫弯腰去捡，发现那是一把钥匙。

　　是哪个教室的钥匙吗？她刚刚那句话指的是安晨吧？那安晨就在那个教室里吗？

　　幻觉一消失，他的头就不晕了，又急匆匆跑向走廊去找需要钥匙的地方。

　　然而一楼没有一间锁着的教室。他在离大门最近的教室里还看见了大片血迹。

　　这不像是鬼留下的。

　　李鑫莫更加紧张了。

　　不会是安晨的吧？那安晨现在……

　　他一抬头，看见楼梯。会不会在二楼？

　　李鑫莫快速跑上去，结果中途就被一扇门挡住去路。他迅速掏出钥匙，果然，是开二楼的门的钥匙。

　　刚打开门，走廊就传来钢琴的声音。

　　一顿一顿的，像是初学者在一个个地尝试。李鑫莫循声走到了走廊尽头，发现琴声是从208传来的。

　　安晨说，208是音乐教室。

　　门虚掩着，他没来得及思考，就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琴声消失，安晨就倒在地上。

　　“安晨！”李鑫莫一时间众多情绪涌上来，见她还活着松了口气，但又为她的昏迷担心。

　　安晨还没醒，李鑫莫将她背在身后，快步离开了教室。

　　谁知楼梯的门又关上了，这下锁在另一边，他有钥匙都开不了。

　　“操，谁干的好事？”李鑫莫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只得返回二楼，先将安晨放到了一个座位上，看起来就像是下课补觉的学生一样。

　　李鑫莫看着她，坐到她前面的位置，学她的样子趴在桌上，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怎么来二楼的？钥匙明明我刚才找到，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安晨没有回应。

　　当然没有回应了，她又不是装睡。

　　李鑫莫看她看了好一会儿，开始自言自语：“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啊？看你也不像是敢杀人的样子。对了，胆子那么小还一个人来这里，吃错药了吗？”

　　他又等了一会儿，继续道：“对不起，我没找到吴小小。”

　　“肖雪在楼下说我来不及了，但我不信她。你还会醒的对吧？”

　　“……”

　　“……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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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晨抽开手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已经死定了。

　　但没关系，她想，最后好歹和他一起弹了钢琴，只是最后，还是对不起袁阿姨。

　　琴声戛然而止，李鑫莫看向她，眼神冷冰冰的。

　　嗯，这个表情才对。

　　她满意地闭上眼睛。

　　她听见李鑫莫站起来靠近她的声音，没有预料中的痛感，只是突然就没了意识。

　　像是下沉于无尽的黑洞中，触不到底，亦没有光。

　　应该很慌乱才对，没有依靠，没有希望。可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心里甚至隐隐觉得，这样挺不错。

　　不用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四合院里担惊受怕，不用去思考正确的出路，不用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不用被迫去听隔壁的哭喊，也不用在心里愧疚什么。

　　但她似乎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心心念念的声音，此时的自己分明应该不会有任何情绪，却还是泛起了波澜。

　　“肖雪在楼下说……”

　　后面是什么，她没听见。

　　安晨想了很久，肖雪是谁？

　　奇怪，她的记忆力应该很好，不至于连一个人都记不住。

　　说话的这个人……又是……

　　这个名字呼之欲出，她努力眨眨眼，眼前一片黑暗，可还是想看清身边的这个人。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一个黑暗的巷子里，她好像在跟踪一个人，那个人被很多人堵在里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堵他的人全都倒在地上惨叫。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无论怎么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那个人。

　　“李……”安晨下意识喊出声，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不太舒服。

　　不适感瞬间传达全身，似乎全身的细胞在这时才对外开放，她很快感知到周围的空气，猛地睁开眼睛。

　　“咦？”安晨坐直身子，发现自己在一间教室里，面前的桌子上还趴着李鑫莫，已经睡着了。

　　按他这个姿势，刚刚他们俩不会是头碰头睡觉的状态吧？

　　安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鑫莫没有睡死，她一坐起来就睁开了眼睛。不过睡得迷糊，看了她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呆呆道：“安晨？你……醒了？”

　　“啊……啊，嗯……”安晨还没缓过来，哪知面前这人直接站起来越过桌子将她抱住。

　　“哎哎？！”安晨顿时惊慌失措，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李鑫莫的声音很小，听起来还有些颤抖，是害怕，还是激动？

　　安晨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李……李鑫莫……”

　　李鑫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放开手，亦有些尴尬：“对……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

　　“没事。”安晨低下头，却发现对面这人又趴在了桌上，仰头看她。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李鑫莫问道。

　　“我……没有医院的卡……”

　　“然后又不想回去睡觉？”李鑫莫替她接完后半句，而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没受伤就好，我背你？”

　　最后虽是问句，可他已经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不、不用了！我能走的！”安晨连忙摆手，站了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

　　李鑫莫无奈，只得抓住她的手，道：“那就别放手了，上次就是一放就出了问题。”

　　明明是先出问题后放的手。安晨不敢说出来，任由他牵着。

　　“对了，你在208有发现什么吗？之前背你出来太急了，我看都没看一眼。”

　　“有，”安晨回道，李鑫莫往前走了一半，又退了回来，“那里还有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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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208被锁住了。

　　没有锁，却怎么也打不开。

　　“奇怪……”李鑫莫试了几次无果，只得放弃，“看来有人还不想让我们进去。”

　　“那……先回去？”安晨问道。

　　“之前就想直接背你回去的，但是二楼那个门在我进来后又被锁住了。”李鑫莫耸耸肩，“只能从另一边用钥匙开门，我们这边没办法。”

　　“话说你是怎么上来的？”

　　“额……”安晨不知该怎么回答。

　　跟着你上来的？

　　正犹豫时，头顶的灯闪了几下，熄灭了。

　　李鑫莫率先察觉到危险，拉着安晨迅速躲进了一个教室。

　　“怎、怎么了？！”安晨还没反应过来。

　　“嘘！”李鑫莫小声道，“走廊上有东西！”

　　“又有？！”

　　安晨没有听到走廊上有任何声音，不过她还是配合李鑫莫躲在教室里噤声。

　　李鑫莫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全程精神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安晨在一旁等着等着，又等得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晨困得点头都把自己点醒了好几次，李鑫莫才终于放松下来，与她聊天：“刚刚肖雪一直站在外面。”

　　“嗯？哦哦……”他忽然说话，安晨被他吓醒了，“你紧张的就是这个吗？她不是那种很可怕的鬼啊。”

　　“我觉得她可能会伤害你。”李鑫莫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安晨一愣。

　　“为什么？”

　　“……猜的。”因为她以为我和何家东是一类人，她以为你和她一样没人爱。所以现在她嫉妒你。

　　当然后面的话李鑫莫不会说出来。

　　“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沉默片刻，李鑫莫问道。

　　“这里？是指……这个四合院吗？”

　　“嗯……”李鑫莫问得有些小心。

　　“听到了一些事，做错了一些事。”安晨这样答道。

　　“不过……”李鑫莫正要说话，她又接着道，“我现在，很满足了。来到这里，并不坏。”

　　“嗯。”李鑫莫低低一笑，“我也这样觉得。”

　　“我最讨厌的，就是酒。”黑暗中，他靠在墙边，突然道。

　　“玖？你们之前认识？”安晨显然会错了意。

　　“喝酒的酒。”李鑫莫纠正她，“我爸他喝醉后总是喜欢揍人，尤其是我和我妈。”

　　安晨听着他的呼吸，自己却滞了一下。

　　“这时候，我妈就会让我躲进衣柜里……她一个人挨揍。真蠢。你也这么觉得吧？就跟她一样，只会一声不吭地忍受，却不知道反抗。”

　　“可能她已经……习惯了吧？”安晨偏了偏头，“我倒觉得，她一直在求救，但那个男生，没有回应她。”

　　李鑫莫没有看到过肖雪的那些幻觉，所以他并不知道。

　　“是这样吗？”他喃喃着，突然转过头对安晨道，“那我有回应你吗？”

　　安晨眨了眨眼，虽然他看不到。

　　“你……不是一直在回应我吗？”她轻轻笑道。

　　“我想也是。”李鑫莫听见她的笑声，不由得也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