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14、回山

　　蒲山。

　　飘飘兮躺在绫罗绸缎铺就的华床上，双手规规矩矩的摆放在腹部，额头上却冷汗直冒，眉头一阵阵的皱起，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明显睡得不安稳。

　　小玄坐在床头，见状，一手握着帕子轻柔的替飘飘兮擦去汗珠，接着在热水里换洗过后，拧干展开，捂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擦了擦，随后握着他的手送到唇边，闭上眼睛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唇上一片冰凉的触感，还是这么凉，小玄不由得又握得紧了一分，漆黑如墨的眸子写满了担忧与自责。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没有……小玄愤愤的锤了一下床板，大概是爱之深，责之切，他把让飘飘兮受伤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距他们回到蒲山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小玄也就在这床头守了飘飘兮三个时辰。

　　放下帕子，小玄握着飘飘兮的手塞回被子，慢慢地趴在床头，即使自身也是疲惫不堪，一双眼睛还是不肯闭上，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他。

　　飘飘，求求你，快点醒来吧……

　　小玄替飘飘兮疗伤后，自己也因为法力、体力透支，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一醒来，看到身旁浑身发烫的飘飘兮，顿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一把背起他，快速走出了迷雾森林。

　　飘飘兮临走前是生龙活虎、意气风发，回来却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已，众长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纷纷指着小玄质问、责骂。木易长老更是唾沫星子横飞，恨不能淹死他。

　　小玄托了托趴在他背上的飘飘兮，微微抬头漠视“千夫所指”，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淡淡的来了一句：“吾怎样哪儿轮得到你们来管？你们需关心的是如何救他。”气势够强，竟震得在座各位长老哑口无言。随后族中长老屁话没有，立即召开了会议，探讨了飘飘兮的救治方法。

　　飘飘兮的外伤已经好得连疤痕都看不见了，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丹元有损。族中能用得上的灵丹妙药，全都一一奉上，可见效甚微，飘飘兮还是没有醒过来。

　　最终，众长老苦思冥想，挣扎万分，还是决定派人通知风神大人，请风神大人带他们的王回风神殿治疗……

　　说曹操曹操到，长老们人还没有派过去，风神大人却已经到达。

　　“风神大人驾到——”殿外护卫兵的传呼声嘹亮清晰，一嗓子恨不得吼得整个蒲山都听得见。流风就在这震穿耳膜的传报声中飞身下祥云，青丝起舞，红衣飘飘，降落在了蒲山王殿之前。

　　“风神大人安好。”木易长老领着众长老上前迎接跪拜。

　　“免礼。”流风随便扬了扬手，象征性的算是还了礼，便自顾自的迈开长腿向着飘飘兮的房间走去，根本不理会旁人。

　　蒲山是自家小徒弟的家，流风自然没少来，这里边几门几户，哪里有什么陈设，什么房间是干什么用的，他都一清二楚。

　　流风走路带风，衣袂翻飞，一路畅行无阻，到了飘飘兮的房前停下来，伸手大力推开房门，四下一扫，就看见了趴在飘飘兮床头的小玄。

　　小玄本来正盯着飘飘兮的脸入神，听到动静，警觉的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了流风。

　　这就是飘飘兮说的那个少年吧，流风上下打量了一遍小玄。身高比飘飘兮高上几分，大致也差不离，身板倒是比较结实，看来得改善改善小徒弟的伙食，一身遒劲黑衣，还有那张淡漠的脸与充满敌意的眼神，第一印象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倒是比他想象中更厉害一点儿，毕竟是救了飘飘兮的……

　　流风对小玄无感，进到房间，踱步到床前，打算看看飘飘兮的伤势。

　　正如流风一进门就在打量小玄，小玄自然也在打量流风，那个让飘飘如此尊敬维护的师父就是他？就是长得还成，也没看出哪儿有过人之处，只不过是一个小神官，怎么能和吾比呢！这般想着，小玄把飘飘兮的手又握了握，挑衅地向流风挑了挑眉。

　　好小子！流风还未走上前去，视线下移落在他们相握的双手上，恨不能剁了小玄的猪蹄，面上却默不作声，堂堂风神怎么能跟个小屁孩计较呢。

　　这时，在后边紧赶慢赶，追得气喘吁吁的木易长老一行人终于到了。进了门，个个挺直腰背气都不敢大喘，又拜了拜。“风神大人。”

　　流风虽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尊道守礼是老一辈的蒲公英长老们一生的坚持，他还是选择尊重，只能又受了一次礼。

　　房间中，飘飘兮一人躺着，众长老都在下跪行礼，流风作为受礼一方，理所当然是该站着的，可小玄也站得笔直，颇为不屑地看着众人，就不是那么和谐了。

　　木易长老还未起身，看到小玄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风神大人大驾光临，既不知道行礼，也不知道问好，就气不打一处来。“小玄，你怎么回事？平时就算了，风神大人来你都不拜见的吗？！”

　　“啊，原来这位就是风神大人。不好意思，刚刚没认出来，以为是送茶水的护卫兵……飘飘经常向我提起你呢。”小玄故作吃惊的客套着，还不如不说。

　　“呵，是吗？飘飘兮倒是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你呢。”流风微微一笑，不甘示弱的怼回去。

　　“那是自然，飘飘对我放心，只有某些让人操心的人才会被常挂在嘴边。”

　　“……”输了，怼不过他！流风咬咬牙，面上波澜不惊，轻咳一声，正色转移话题道：“待会儿我要给飘飘兮治疗，你们先退下，在我为他疗伤的这段时间，不容他人打搅。”说到“他人”二字时，刻意咬重了几分，用目光鄙视小玄。

　　事关飘飘兮的伤势，小玄没多做纠缠，识趣地走开，但在放手前，用拇指缓缓摩挲了几下飘飘兮的手背，才恋恋不舍地松手。

　　流风看到这一幕，又暗暗地咬了咬牙，咬得牙根发酸。算你狠！

　　待房间中的人都走干净后，流风终于坐到了飘飘兮的旁边。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一阵气闷，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为师很没面子啊！说是这么说，但是流风还是细心的用手背探了探他脸上的温度，异常冰凉，听说还发了一阵热，现在开始发冷了吗？真的是……流风气也不知道往何处撒，救人要紧，运转元气，手掌贴上飘飘兮的胸口，输入他的体内。

　　飘飘兮的思想一直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努力地抬了抬眼皮，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便认定了来人，嘴唇翕动。“流疯子……”

　　“省点儿力气吧～”伤都没好呢！流风没好气的弹了一下飘飘兮的脑门，不重，但是却能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惩罚，飘飘兮兴奋异常，只是力不从心，还未再多说两句，便深深睡去了……

　　法力低，底子差，意料之中。

　　等飘飘兮的伤势好转，流风收手了。轻轻咳嗽了几下，喉头却突然涌上一股甜腥味儿，“噗”地咳出一口血来。他急忙用手捂住，血液却从指缝间漏了下来，“啪嗒”滴落在地板上，溅出一个个小红点。

　　流风看着地板上的血滴，把手捂得更紧，思考了一瞬，还是俯身用手指把它擦干净了，接着涂到了自己的衣服上。缓过最难受的一阵，他勉力走到了桌子旁坐下，颤巍巍的伸手提起茶壶把手，抖啊抖，抖啊抖的，摇摇晃晃洒出了不少茶水才把茶杯满上。放下茶壶，老头似的慢悠悠灌了一杯茶水，就着血沫吞了，方才压下喉头间那种异样感。

　　其实，流风为飘飘兮点下的那颗朱砂痣是他的血液，以血为媒，血脉相连，飘飘兮受伤时他是可以感觉得到的。小徒弟不在，一个人在风神殿，十分郁闷，郁闷得久了，他就跑出去找人撒气。当时他正在和一个魔头对打，两方从前就打了不下百次，彼此套路、法力都摸得算是清楚，要不是突感心悸，知道了飘飘兮有危险，就算落了下风也不至于吃这么大亏，这真是关心则乱，倒霉到家了。

　　门内，喝完了水，隔着帘子，流风注视着熟睡的飘飘兮，目光深深，也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门外，小玄并未离开，而是抱膝靠在柱子上，默默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静待飘飘兮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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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