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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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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伴着劲风异常清脆的声音响起。
尚且还在迷茫的林新桐侧脸捂着脸颊后知后觉,她好像被打了。
林新桐青黑的眼眸略过古色古香的摆件,落在面前狠厉漂亮的脸上,眼眸一瞬变得清明,脸颊火辣辣的刺痛,她甚至尝到口腔里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可见对面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林新桐,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我沈家养的一条狗。”
明亮刻薄的话响彻在林新桐耳边,她对面的女子穿着色彩明艳的金橙织锦长裙,腕间披着素白色披帛,簪凤高髻,发间华贵步摇因为动作轻晃,肌肤莹润、眉眼明艳动人,一双琥珀色眼睛盛满怒气的紧紧盯着她。
完全不明白现在情况的林新桐垂睫沉默不语。
女子哼了一声,金橙袖袍从她眼下划过,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这方空间寂静下来。
林新桐抬眸,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脸颊,清黑的眼眸仔细观察当前的环境。
古色古香的房间,每个摆件摆放极其讲究,古朴又典雅,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淡淡的青橘味,林新桐视线触及到房间内侧摆放的铜镜,眼睫颤了一下,她紧握着双拳,缓缓走进。
铜镜的镜像微微失真,但对林新桐足够了。
镜子里,她白皙的脸颊红肿着,清晰的印着鲜红的五个指印,五官是她熟悉的样子,黑发盘起,头上戴着许多明丽的珠钗,其中一只珠钗摇摇坠在发间,想来是被大力掌掴时带到了,林新桐伸手把珠钗取下,放到木质的梳妆台上,她盯着铜镜看了一会,又伸手把头上所有的珠钗全部取下。
盘好的乌发垂落散在脊背上,现在的样子和她以往再无什么区别。
就在林新桐静默思考的时候,有脚步声轻轻缓缓从门外进来,声音谦卑:“禀夫人,大人知道您和大小姐闹矛盾,已经罚过大小姐了,这是大小姐遣奴婢送来的白玉膏。”
林新桐视线落在来人身上,对方垂着眼睫,眉眼端沉稳温婉。
林新桐脑海里突兀的闪过一些片段,面上清浅淡然,“多谢。”
锦书把白玉膏放好,微微掀起眼睫看了一眼林新桐,复又垂下,轻声:“奴婢告退。”
等人走后,林新桐拿起白玉膏坐在铜镜前,细细抹上,凉凉的触感盖过火辣的疼痛,焦躁的情绪渐渐抚平,大脑的信息渐渐加载出来。
她现在是大周朝的林新桐,寒门出身,双十年华,性情清高自负又虚荣,屡次考试落榜,身上挂着个老童生的名号,机缘巧合下娶了汴州刺史独女沈知鸢为妻,说是娶妻其实和入赘差不多,原主一直住在刺史府,成婚月余,新婚两人至今分居两院,原主只觉得这日子过得憋屈极了,带着莫名的心思,她与院里的丫鬟勾勾搭搭,被妻子沈知鸢知道后,争吵之间暴怒之下被甩了一巴掌,巴掌落下的时候变成了车祸后的林新桐。
林新桐盯着镜子里红肿的右脸,这一巴掌她和原主恩情即消。
林新桐抿唇,她不知道现代世界自己是死是活,但现在这个世界,她不得不留,这个世界性别很麻烦,除了分男女,还分乾元、中庸和坤泽。
其中乾元和坤泽非常特殊,都拥有显著的生理特征,两者都拥有信香,乾元有甘霖期,坤泽有雨露期,俗称发、情、期,乾元能标记坤泽,坤泽能为乾元孕育子嗣,乾元碰上坤泽,天雷勾地火,在特殊期,仿若没有理智的野兽,只剩下繁衍欲望。
林新桐现在就是乾元,她伸手摸了摸后颈,果然摸到一个凸起,是腺体,信香就是从这里散发,想到在甘霖期,她会变成一个只剩下欲、望只想交、配的野兽,林新桐就想把这个腺体割了,但以古代这个医疗条件,是无法做到的。
触碰腺体的指尖狠狠一按,尖锐的刺痛蔓延,一股木质清新的香味不受控制的弥漫出来,林新桐这才收手,白皙的后颈微微红肿着,她垂眸静静无声的往后颈抹上白玉膏。
......
梧桐苑。
沈知鸢一脸不忿,“我看林新桐才是母亲的亲生子才对。”
贴身丫鬟许筝知道沈知鸢心里委屈,嘴上说着漂亮话:“大人对夫人另眼相待,还不是因为她是姑娘妻子的缘故。”
沈知鸢眼睛红红的,“母亲真是狠心,我做皇妃不好吗?为什么让我嫁给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烂人。”
许筝面上带出一抹心疼:“大人深谋远虑,姑娘您是大人唯一的孩子,她不会害您的。”
“我不明白,我就这样不值得母亲信任吗?”沈知鸢眉眼恹恹委屈,“我都这样听话了,母亲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目的。”
许筝立在她的身侧,抿唇没有搭话。
屋内的熏香徐徐。
沈知鸢拧着眉的第无数次思考母亲的用意。
沈知鸢出身显赫,沈家乃名门望族,祖上位列三公,累世簪缨,钟鸣鼎食,母亲沈朝阳更是大长公主之女,身上流着皇族血脉,她的阿娘郑敏是荥阳郑氏女,母亲和阿娘恩爱不疑,无异生子,作为她们的独女,沈知鸢自幼就有成为皇妃的大志向,以她的家世,她不做皇妃的话岂不是可惜了。
但,沈知鸢怎么也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她居然被母亲许给一个老童生,这让沈知鸢怎么甘心,她哭过闹过,以死相逼也不管用。
沈知鸢讨厌一意孤行的母亲,成婚后各种闹腾,母亲也由着她,从不责骂,沈知鸢明白是母亲的愧疚,所以她不让那个老童生近身,分居两院,母亲居然也默许,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但沈知鸢就是想不明白母亲这么做的原因。
她不清楚母亲有什么计划,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非常不喜欢。
沈知鸢让丫鬟端着铜镜,她细细打量着镜中的模样,她这样美丽的相貌,一个乡野的老童生岂能配她,不管母亲是什么原因,她都不会接受,她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容貌,如果不做皇妃,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母亲还有三月就到任期,到时候回到京中,她怎么也要搏一搏,想到这里,沈知鸢秾丽的眉眼带上狠厉,挡在她面前的林新桐必须死。
林新桐并不清楚她的性命已然要不保,相比于原主选择吃下这桩天下掉馅饼的姻缘,成全自身难以言喻的野心,此刻变成原主的林新桐此刻只想离婚,脱离刺史府。
林新桐不清楚沈家的目的,但林新桐清楚的明白,等沈家目的达到,等待她的下场只有死。
但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若是沈家察觉到她的心思,她这个没家世的草民,也只得任人拿捏。
原主的记忆她已理清,林家祖上也阔过,曾经出过一个大官,但因为党、祸,家族也因此败落,也因为之后再也没有出息的后代,家族渐渐衰败,到原主这一代,不过家里有几亩良田。
原主是家中幼女,因为是老来女,家中事事偏宠,二十的年纪不事生产,依旧有书读,宠爱可见一斑。
林家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原主也没有任何特殊,偏偏命好被刺史大人看中。
命好?林新桐是不信的,至于其中缘由,事关性命,她必须弄清楚。
林新桐等脸上的巴掌印消了以后,便离开了刺史府。
原主自从攀上刺史府后,每日都要出门炫耀,门房见她出门,也没有多想,只是纳闷她今日打扮怎么这么素净。
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林新桐做不到原主过于浮夸的珠光宝气风格,走在大街上,身后的书童林宛默不作声的跟着。
街道人声鼎沸,来往行人衣着得体,精神面貌都不错,十分有烟火气。
林新桐眼观四路,最终定在一辆牛车面前。
她要租车。
王明丽和几个狐朋狗友坐在茶馆二楼大侃特侃,正兴起的时候,王明丽被人打断,还没等她不悦,只听见一声:“快瞧,牛车上的是不是林新桐?”
王明丽定眼一瞧,果然瞧见坐在牛车上的林新桐,谁不知道林新桐做了上门,攀上了高枝,怎么现在出行落到了坐牛车的地步?
“说不定林新桐被刺史大人赶出了刺史府,这好日子到头了。”
这话说得又酸又妒。
王明丽盯着林新桐气定神闲的脸,开口:“我瞧着不像。”
“不管她,咱们接着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咱们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有人低声提醒。
王明丽面上一紧,收回视线,继续刚刚的话题。
只是她们的嘴紧了,其他地方瞧见的人嘴巴可不会,不出一会功夫,林新桐的八卦瞬间传遍汴州城。
彼时,林新桐已经到了林家村。
林新桐脸色不太好的从牛车上下来,书童林宛从钱袋掏出钱付给牛夫,乡野的路不比城里平坦,坑坑洼洼才是常态,受了一路颠簸的林新桐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缓了一下,林新桐踏进眼前这座青砖大瓦房。
这是一座二进小院,住了林家十多口人。
林新桐这个点过来,林家只有老母张氏,以及两个半大的侄子侄女在家。
张氏一见到林新桐,亲热得不行,“乖女,怎么回来也不支个信,我好叫你大姐夫把鸡煨上。”
林新桐唇张了张,带着明显的生涩不自然:“娘,我需要在家待几天。”
张氏眼皮一抖。
随即哭天抢地的动静响彻林家。
从外头回来的林家大姐林新苗和自己的相公对视一眼,赶紧跑回家,一进门就看到自家老母泪流不止,老五林新桐一脸无措慌张的给老母擦眼泪。
林新苗小心翼翼出口询问:“娘、小五,这是出什么事了?”
张氏紧紧牵着林新桐的手,一副天塌下来的语气,“老大,你们小妹受委屈了。”
跟在林新苗后头的林大姐夫嘴角抽了一下,林新苗表情也好不哪里去,她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但也知道自家老娘的性子,赶紧吩咐林大相公,“去杀只鸡炖上,给老五补补。”
林大姐夫也没说什么,扭头就去捉鸡。
张氏的表情这才好点,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乖女,是咱家拖累你了。”
如此情感充沛的情感,林新桐无措又难以适应,她回握住张氏粗糙的手,轻声:“没有拖累。”
……
晚间。
林家所有人都到齐了。
张母和林父都是中庸,生有五个孩子,前头四个都是中庸,只有林新桐是乾元,张母林父老来得女,加上幼女还是乾元,是怎么偏宠得都觉得不够,林父从地里回来,被老妻拉着嘀咕了一番,这会眉间带着几分沉郁,林家祖上也是阔过的,只是子孙不争气,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法给女儿撑腰。
张氏把一只油光铮亮的鸡腿放到林新桐碗里,又把另外一只放到林父碗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几个小辈脸上露出几分渴望。
林新桐:“……”
林新桐并不馋这一口,但这是老母亲的爱,她垂下眼睫,安安静静的吃起来。
林父也没有给出去,上一回是老妻吃的鸡腿,这次轮他了,他这个一家之主自然吃得鸡腿。
林家是村里的地主,日子过得并不穷,不缺油水,孩子们虽然馋也没有闹。
等吃完晚饭,两夫妻带上林新桐去了他们卧房。
“新桐,咱家和刺史府的婚事本就高攀,你受委屈,我和你娘也不好受。”
林父说这话的时候身子佝偻着。
林新桐清黑的眼眸在烛光下熠熠,“爹,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也见识了许多,汴州城那么多的乾元,刺史大人偏偏挑中了我,我……我很惶恐。”
林父沉默了一会,他自然也听明白了林新桐的意思,当初和刺史府结亲的时候,林父同样也惶恐,也阻止过,但女儿铁了心,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幺女一直嫌弃家里不能给个好身世,女儿接下掉馅饼的好事,看着野心勃勃意气风发的女儿,林父如何再能拒绝,只是一直提心吊胆的。
现下见幺女恍过神来,他自然欣慰,但害怕之心不减反增,毕竟那可是刺史府。
林新桐见林父的神情,接着说:“爹,咱家家里或者祖上有什么特别吗?”
林父回答的很肯定:“除了你曾祖父的事,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并没有其他。”
林新桐的猜疑得到了证实,这桩‘天赐良缘’问题果然出现在沈家。
想要全须全尾的脱离,她必须要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