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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节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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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把在书案上假寐的朱文正惊得弹了起来,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冲着门口喊道:“哪个门?”
“回大帅!好像是抚州门方向!”
“立即集合!支援抚州门!”
“是!大帅!”
与此同时,牢中趴着的沐英也被这一声巨响惊醒,“牢头大哥!是不是墙被轰开了?”
牢头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看样子是啊!”
沐英心中着急,央求着牢头道:“牢头大哥,可否帮我打探一下前面的情况!?下次我让兄弟们给您带壶好酒!”
牢头听说过沐大旗的名头,晓得他深得邓愈重用,如今逆了他怕是以后出去了要给自己穿小鞋。打探消息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赶忙回道:“好!我这就去问问!”说完便出门打探去了。
沐英死盯着门口,等了约半刻钟,那门依旧没有动静。沐英坐不住了,开始在牢中踱来踱去,仔细听了听外面,还是听不到什么。
“莫不是汉军已经攻入城了?不太可能....邓将军智计无双,汉军想破城没那么容易。”
又等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那牢头还是没有回来,沐英更是如履针毡。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可能要出大事,一股热血直冲顶门,一脚把门踹开冲了出去!
此时的抚州门正战得如火如荼,西墙被汉军的大炮掀开个口子,好在邓愈安排的盾阵已经成功的将口子堵住,淋着箭雨,顶着汉军的一次又一次冲击。邓愈则在后方指挥着工兵,争分夺秒地修补着城墙。
“报!将军!阵眼中箭阵亡!替补阵眼已经就位!”
“还有几个替补阵眼?”
“还有两个!”
“好!传令强弩车旗长,务必封住敌人的火炮!”
“是!”
邓愈听到战报,心中焦虑,没料到自己精心安排的阵眼这么快就死了一个,拿起千里眼对着汉军的方向查看,不想刚好看见张定边一人一马正弯弓引箭。只见他一松手中箭弦,自家的阵眼转瞬间应声掉下楼台。
邓愈暗道不好,必须赶快想个对策,如此下去盾阵很快就被瓦解。如何能阻止张定边继续攻击阵眼呢?正踌躇时恰巧发现不远处有一架弩车,射程定是没问题了,如果能偷袭成功,那么盾阵就能保得住,即使不成功,也能拖住张定边,让他无法攻击盾阵,想到这遂即跑过去亲自把控弩车。
这种强弩车出自方子明与方术之手,是改造过的床子弩,它既具有移动性,还比床子弩的威力强。邓愈出于对新式武器的好奇,曾参与练习过这种新式弩炮的操作。以邓愈的素质很快便把握住了诀窍,可以说百发百中,无出其右,就连这武器的发明者也是望尘莫及。不过邓愈是将军,总不能做一个旗长该做的事情,于是他便训练了一批弩车手,可以说洪都最精准的几批弩车手都是他训练出来的。
这次的灵机一动让邓愈兴奋不已,因为一旦偷袭到了张定边,盾阵保住了不说,还能大挫敌方锐气。张定边莫说是死了,就是伤了也能拖缓进攻的节奏,倘若死了那便更好,陈友谅等于没了左膀右臂,洪都就固若金汤了。
老谋的邓愈并没有心急,只等张定边再次拉弓时候才暗暗地瞄准他,邓愈心知他的心思都在阵眼上,那自己就要做这个黄雀了,只等张定边松开箭弦。
嘣!
嘭!
几乎是同时而发,张定边的箭出去了,邓愈的□□也出去了。张定边的箭射中了阵眼,他的嘴边微微一笑,而邓愈的嘴角也扬了起来,因为□□已经与张定边近在咫尺了!
不过张定边的这一笑并不是射中阵眼那么简单,只见他策动雷首,那马儿身法飞快,往旁边一跳,将将好躲开那袭来的□□。接着他冲着城头上正操控弩车的邓愈冷笑一声,不屑地冲着邓愈勾了勾手指。
邓愈见张定边策马躲开了自己的偷袭,忙抓起千里眼看张定边的动向,见他正挑衅自己,心中一沉,顿时明白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看样子这个挑衅不接受都不行,因为自己的最后一个阵眼就要上楼车了,他必须再次面对张定边,来拖延阵眼的生存时间。想罢对身旁的一个弩车手说道:“你与我一起射那个高头大马的将领!你先动手!”
“是!”
邓愈让他先射,逼走张定边,自己则算好张定边的下一步身位放下一发□□。不想计划并没有想象中的如意,两架弩车轮番攻击张定边,射了数支就是射不中。张定边催动雷首左躲右闪,并且搭弓引箭瞄准新换上来的阵眼,就在□□的夹击中掷出一箭,那阵眼不出所料的再一次落入尘埃死于非命!
此时的张定边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邓愈被他溜得团团转,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报将军!三个替补的阵眼死了两个,一个受了重伤!现在已经没有替补阵眼了!盾阵非常被动,请将军快快定夺!”传令官的报信更是如火上浇油,邓愈何尝不知阵眼一失前方只得被动挨打,可现下又无计可施,急得他厉声喝道:“给我拿只盾牌,我亲自上楼车!”
“将军三思啊!”传令官和副将被这话吓得纷纷跪下,其中一个副将抄起一面盾牌就要上索道。邓愈一把抓住他,叫道:“不可!你们上去只能徒劳送死,还是我来!你们马上请大帅来此督战!”
邓愈与副将正在争执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将军!有人上车了!”
众人扭头一看,果然有一位大旗长从滑道滑到了楼车之上。这大旗长捡起起双旗,舞动娴熟,指挥得当,没会儿功夫盾阵就慢慢恢复了阵型。
“这不是沐大旗嘛?”
“是他!是他!这下稳了!不过...他不是被关了禁闭嘛?”
“小点声!总比将军亲自上去的好!”
邓愈怎能不知沐英这时候应该还在关禁闭,这一次他并没有做声,而是默默地望着正在挥舞双旗的沐英。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自己上的话,整个抚州门的调度就都没有了。
“盾起!”盾阵中苏二、老白等人听到头上一声熟悉的吼声,抬头一看,是主心骨沐英,众家弟兄顿时心里有了底,也随着高吼一声,士气立即高昂起来。
与此同时,张定边也看到了沐英上台这一幕,知道自己的对手到了。这次他也有所盘算,专门为沐英打造了三十多支特制箭矢,为得就是射穿他的盾牌,不再给他留半丝机会!
张定边急不可耐地弯弓引弦,大喝一声,掷出一箭!弓弦尚未停稳,又被拉满,第二支箭也应声而出!
咻——咻——
两支夺命箭带起的风声犹如鸽子哨儿一般由远及近,之前的几位阵眼何尝不忌惮这索命之音,可是要想躲开这箭,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当阵眼的首要是观察敌人的动向并做出判断,之后打出准确的令旗,让士兵能够清楚的了解敌人意图,按照阵眼的指令行事,可以说弟兄们的生死系于一人之手。而这些都需要阵眼高度的集中精神,这种时候很难再分出神来辨析风中那突如其来的偷袭。
那箭的风哨声相对于战场的喊杀声显得极其细小,想要分辨出来本就十分困难,即使有幸听到了,反应快还好,反应慢就只能血溅当场。
四个阵眼,死了三个,重伤一个,前两个压根没有听到箭哨声,第三个听到了却是没有反应过来,最后一个重伤的即听到了,也反应过来了,不过仍被张定边射穿盾牌。那箭的蛮横之力硬生生的把人带下楼车,好在下面安排了专门接应的士卒,把人接住了才得以存活。
故而这台楼之上不是什么人都能站得,众人也是心知肚明,能避开张定边的箭目前只有沐英一人,沐英一来,盾阵的士卒也都安下心来。
沐英前几次虽然避开了张定边的偷袭,但是心里依旧没底。与张定边交手数次,知道他诡诈的很,同样的招法不会使用第二次,这次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听到风声的沐英不敢怠慢,马上抬起已经绑在右手上的盾牌挡在自己面前,他非常清楚在张定边面前如果露出一点儿破绽就很难翻身。
嘭!
铛!
第一支箭扎在了盾牌上,另一支箭被弹了出去。
“居然是铁盾!”张定边手捻须髯,盯着沐英手里闪闪的银光。
“嘿嘿!这回看你怎么破!”沐英拍了拍手中的盾,这盾与往日的不同,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铁皮,铁皮上钉着一圈铆钉,看着甚是结实。但即使这般防备,其中一支箭还是镶进了铁皮之内,而且穿透了后面的木质盾牌,露出半个箭头。
按说守军的标配都是木盾,沐英手里的铁盾并不是无中生有。自从他顶替葫芦当了阵眼之后,心中一直对张定边三石弓的腕力耿耿于怀,刚下了楼台就委托老方替他打造一枚铁盾。老方手头上的活儿不少,不过一直没忘了沐英的委托,这几日汉军没有攻城,正好给老方腾出了时间,做好之后才知道沐英被关了禁闭,只能交给苏二,苏二便将这铁盾放在沐英的床铺之上。这次沐英脱狱路经营房的时候正好看见,想起了这是自己委托老方做的,随即就戴在了身上。
张定边并没料到沐英带的是一面铁盾,心中虽然不悦,不过手里还剩下很多箭,加上自己能开强弓的膂力,对射下沐英还是很有信心的。等沐英挥起令旗之时再度搭弓引弦,伺机而动。
“将军,怎么办?”副将问邓愈,邓愈明白副将的意思,虽然眼前的局面看起来稳定了,可沐英的出现并不在计划内,一旦战场上出现变化该如何应对。
“让他先顶着,如果他死了,我就去!你现在立即去请大帅增援!”
副将领命而去,邓愈则寸步不离一直紧盯着城下盾阵的形势,如今他心中异常矛盾。他仍未完全信任沐英,可目前的状况他又无计可施,只能等着下一个事件的发生。
在观台楼之上,沐英的铁盾上已经扎满了张定边的箭羽,盾的半面已经塌陷了下去,里面的木板已经支离破碎。沐英的小臂也被木屑、箭头刺的满是血污,沐英心里甚是忐忑,因为再往下射铁盾也撑不住了!
张定边将箭壶里最后的三支箭抽了出来,一口气全部射出,他不信已经被他射成筛子的盾还能连挡三箭。
沐英听见这次的破风之声更加频繁,心头一凉:糟了!这次好像是三支!手里的盾不知道还能不能顶得住!想屈身蹲下来躲开怕是来不及了,只能再次顶起那片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的铁皮护住胸头。
第一支箭扎在盾牌的左下方,箭的冲力让沐英的盾牌偏离防御的轨道,本来向下蹲的身子又被抬了起来。沐英只好尽力扶正盾牌,迎接第二支箭。
那第二支箭紧接着就到了,这次的破坏力更大,直接穿透了盾的右上角,那部分的铁皮已经彻底被撕裂开,那支箭擦着沐英的眉毛飞了过去了,额角的血水唰地飞溅出来。
此时盾牌上的铁皮撕裂的撕裂,扭曲的扭曲,盾牌里的木板已经碎的七七八八,放在地上都会自行塌架!沐英仍紧紧地抓着盾不敢松手,祈求着第三支箭的落点别是要害,这次看来是要拼运气了!
第三箭说到就到!咔!啪啦!正钉在盾的边沿上!由于前两箭的力道太大,把沐英的防御方向改变了角度,故而这一箭射中了盾的边沿,将盾牌里的木板击得零七八碎,铆钉四处飞落,那外面的铁片更是脱手而飞!
沐英被冲力掀翻在地上,脸上手臂上血肉模糊,心中却是十分庆幸,毕竟自己还活着。
“可恶!就差一支箭!”张定边顿足捶胸好不懊恼,不是他不能连发四箭,而是他的箭壶已经空了!真的就差一支箭!
此时的沐英并不知道张定边已然弹尽粮绝,他将身子蜷在楼车之中,不敢向外多看一眼。如今铁盾已然毁了,自己毫无保障,只要稍稍露头,张定边干掉自己会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这下麻烦了,躲在楼车台子下面自然不会成为张定边的目标,而不露头又怎么看清敌人的动向,不露头就失去了“阵眼”的价值,那便是死眼。阵里的兄弟怎么办?自己不出头,他们会死的!
怎么办?这是活活要把人逼死啊!难不成真的要走到杀身成仁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