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清狂55

1、归烟楼

　　沿着归烟楼宽阔的楼梯上三楼，经过弯曲的走廊，踏过松软的碧绿金线制地毯，在正对走廊的白木雕花的大门内，陆锦宁正在窗边静静看书，夕阳快要下山了，热烈又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侧颜上，映出她小巧的鼻尖，及鼻尖那颗精致的小痣。归烟楼外小贩的叫卖声与行人匆匆的脚步声互相呼应，你来我往的市井气息充斥在空气里，热闹又真实，陆锦宁知道，自己一天的闲适，结束了。
　　从衣橱内调出一件丝绒质地的旗袍，一朵盛开的金花跃然裙边，紧紧地包裹住她曼妙的身姿。为自己戴好红缨吊坠，看着镜子中精致的女人，锦宁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楼下已经热闹起来，不断看见有客人走进来，锦宁轻倚在楼梯扶手上，眯着眼睛。秦淮在她身边站定，摇了摇手中的绢扇。
　　“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晚可以行动了。”秦淮望着陆锦宁
　　“你真的，都准备好了吗？”
　　说完，见陆锦宁没有说话，于是笑了笑，“反正已经箭在弦上，是吧。”
　　秦淮轻曳着下楼，朝着正在安排位置的阿福狡黠地笑了笑，“把最好的房间留出来，咱们的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
　　傅景行赶到时，赵衡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他呆呆的坐在房间里，对面是衣衫不整，正在嘤嘤哭泣的，归烟楼名花榜上的沁雪姑娘，房间里归烟楼里的姑娘站了大半，门外是看热闹的各色酒客。傅景行一把将赵衡从地上拽起，他知道归烟楼不是一般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只卖艺，不卖其他，且归烟楼根基深厚，依靠着与广州军阀的关系，谁也得给三分薄面，不可轻易得罪，看今天这架势，只怕不能用自己平时的嬉皮笑脸来解决了。
　　傅景行眼珠子一转，快步走到赵衡身边，“啪”的打了他一巴掌，“看你做的这流氓事！”
　　他来的急，制服穿的吊儿郎当的，帽子也没戴，横着眉毛凌厉的模样一览无余，这一巴掌出乎众人的意料，往常笑嘻嘻的傅军官生了气也煞人的很。
　　“我......”赵衡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急着解释。
　　傅景行一脚踹过去，“你他妈给我住嘴！”
　　赵衡委屈巴巴的缩成一团。
　　傅景行压着一肚子气，扒拉了两下头发，十分绅士的走到沁雪面前，那姑娘还一枝梨花带雨的啜泣着，衣裳凌乱，这大半晌了，也没人扶一把。掉坑里了，傅景行叹气。
　　他轻手把沁雪的衣服整理好，又扶她起来，让旁边看热闹的姑娘扶她回避。
　　“今日事，是赵衡的不是，唐突了姑娘，不求姑娘宽宥，可否求一个让他赎罪的机会？”
　　不同于对方才严厉的呵斥，温柔的声线让沁雪愣在原地。
　　陆锦宁趴在栏杆上，看着傅景行舒朗的眉眼，温声的模样，蹭地站了起来。
　　“军爷好算盘，这可让我们这些平头小民怎么活呢？”
　　傅景行循声望去，见陆锦宁从楼梯上走下来，仪态婀娜，一抬手风姿绰约，连衣裳上精细的刺绣也生动起来，繁华簇拥，盈盈走下云端。
　　“实在是罪过，今日扰了陆姑娘的清净了。”傅景行不着痕迹的把赵衡藏在身后，这归烟楼的寒花可不是好对付的。
　　陆锦宁绕过一众人，神态自若的坐在太师椅上，不经意的抬头，“是呢，军爷该怎么办呢？”
　　傅景行暗骂了一声，“那，陆姑娘轻薄回去，如何？”傅景行大义凛然的伸手要解衣扣。
　　“荒谬！”秦淮第一个没忍住，就差上去给他两巴掌。
　　一时莺莺燕燕众说纷纭。
　　“吵什么！”陆锦宁环视一圈，姑娘们噤了声，她施施然抬手把鬓角落下的发别到耳后，“只闻军中纪律严明，看您这般，也是有疏漏的啊。走的哪处门路，锦宁也想托些关系，让我们这群姐妹也得些庇护。”
　　傅景行看这场景，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他收起自己的笑模样，“陆姑娘准备怎么处置我这混账兄弟？”
　　陆锦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扇子，上面的图案是一只下山的猛虎，绣在这绢布上感觉格格不入，但拿在她手里却意外和谐。
　　“我们这种小民是无法和军爷们谈条件的，但也想个公平，不如上报给军部，让法律给我们做主，别让您为难，公平点解决问题。”
　　“景行，别啊，那样我身上不得开花啊。”赵衡躲在傅景行后面急切的说道。
　　“就应该让你受点皮肉之苦，省的你给我惹麻烦！”傅景行恶狠狠地说。看来，这个陆姑娘是有备而来，这种要挟根本无从躲闪。
　　“我是他的上司，我在这就可以为姑娘做主，不劳烦军部了。”傅景行往前一步，望着到他下巴位置的陆锦宁，一闪而过的恨意，“是我看错了？”傅景行想。
　　陆锦宁抬头望着他，“傅将军是聪明人，看不出我想要一样东西吗？”
　　“要什么？”傅景行看着她，隐隐有些不安。
　　陆锦宁微微一笑，“你。”
　　周围的姑娘都在窃窃的笑着，私语着，整个归烟楼里起哄声不断，此刻景行耳中却什么都听不到，天地似乎都安静了，只听得自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