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今天造反了吗》应见月

12、第 12 章

　　饭后，皇后携女眷们往荷池去了，又怕留下的臣子们太过无聊，便命人在檀香园旁边的牡丹苑设了席，供他们饮酒聊天。

　　太子人选未定，眼下又只剩几位王爷在这儿，那些大臣逮着了机会，纷纷开始巴结他们看上的主子。只有沈孤水特意挑了个僻静角落坐着，拿出一幅玲珑棋盘同自己下棋，明摆着不要人来烦。

　　沈落荻的那股劲从小便被老臣们看在眼里，此时他身边围着的人是最多。沈孤水才与自己切磋了一刻钟，已见往那边端酒上菜的宫女来回走了六趟。

　　沈孤水摇摇头，执起一颗白子凝神沉思，忽然瞥见有人将他手边那盒黑子拿了去。他想也不想便道：“你去不陪母后赏灯，来这里闹我做什么？”

　　来人在桌对面坐下，语气带笑，“还真是奇了，那南沧来的公主竟不出一月就将你拿下了？才离了她多久，你就能把我认成她，这未免也太伤我心了。”

　　沈孤水终于抬眼，“沈重霄，你要么过去同他们喝酒，要么安静坐着。这些诨话就免了。”

　　沈重霄在棋盘上落下他刚拿去的黑子，脸上仍是笑模样，“我爹那样看好你，这种时候我去同别人喝酒，岂不明摆着要他打断我的腿？”

　　沈孤水叹了口气，“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帮谁不好，偏选了我。”

　　“瑢亲王虽有些能耐，却只会对陛下百般讨好。豫亲王太过自傲，就没见过他把谁放在眼里。恪亲王一心扎在边境，怀信王根基不稳，九爷才七岁……”沈重霄胆子倒大，敢掰着指头这样数西渊的皇子们，“你想，我爹能指望的是不是只有你？况且陛下病着的这段时日将多少事交给了你打理，其中的意味连傻子都……”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沈孤水出声打断。

　　“你我都听过陛下与他几个兄弟手足相残的旧事，我也明白你不想走他这条老路，但那些事迟早会落到你头上。投了这样的胎，什么想不想的都是白说，你该比我清楚。”沈重霄说着又笑，“不过说起来，我爹当初注意到你，也是因为你这性子。中宫所出，却是难得的恬淡沉稳，必成大器。”

　　“诨话就免了，我刚说的你便忘了？”沈孤水屈指敲了敲棋盘，“手谈手谈，你这嘴怎就没停过？”

　　“这哪是诨话，是我爹亲口说的，我只照搬过来劝劝你罢了。”沈重霄的嘴虽没停过，但棋盘上的黑子也并未落下风。“你啊，旁的什么都好，唯独在这件事上是个死心眼儿。其他人可不会如你这般顾及情分，既这样，于你而言还哪里算争，左不过为了自保。你娶那公主，不也是为此打算么。”

　　他说着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而后看向对面迟迟未落子的沈孤水。

　　沈孤水将棋子扔回盒中，半开玩笑问：“你爹跟了我父皇十余年了，可他当真明白我父皇的心思？”

　　沈重霄一怔，语气仍不正经，“又开始同我话里有话了？”

　　沈孤水刚想再说些什么，门边侍卫扬声一句“瑢亲王到——”，就将他们的目光引了过去。

　　“这不巧了么，说瑢亲王瑢亲王就到了。”沈重霄嘀咕。

　　这位皇长子才进门，便有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道：“您可算回来了，快坐下歇歇。”“陛下为长川水灾忧心已久，您此次可算是将这事了了。”“是啊，陛下若得了消息，那病指不定就全好了。”“臣先敬瑢亲王一杯。”……

　　沈孤水和其他几位王爷都起身去同瑢亲王沈宁睿寒暄了几句，沈落荻却仍在椅子上坐着。沈孤水回来时朝他那处瞧了一眼，见他正盯着沈宁睿，眸色阴沉。

　　沈孤水搁下酒杯，对沈重霄道：“这儿暂且没我的事了。你可要随我出宫？这个时辰，永兴街上卖点心的老头儿或许还在。”

　　“你就这样同我出去了，把你家王妃留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沈重霄最爱吃那点心摊的水晶糕，分明已站起身同沈孤水向外走去，嘴上却仍这样说。

　　“沈落荻一向怕我在他和沈宁睿相争时坐收渔利。前些日子他特意上门提醒我，此时我若自己掺进去，不是叫他白跑那一趟？”沈孤水闲闲道，“左右这渔利是要收的，但非现在，咱们就且让一让。至于王妃么，”沈孤水笑笑，“她难得出王府一趟，不扫她的兴了。”

　　“你倒会疼人。我听说你还带她上了翠微楼？”

　　这事沈孤水也没打算瞒他，“不过想试试她。到底是南沧的人，怎么也得留个心眼儿。”

　　沈重霄看沈孤水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说起来，你是怎么让她不折腾了的？”

　　“罢了，其实我也知道。”还不等沈孤水开口，沈重霄便摆手，“穆亲王哄起人来是个什么样儿，我早些年也见多了。”

　　沈重霄正打趣着，转眼却见沈孤水神情不大对劲。他虽有疑虑，但仍大剌剌地搭着沈孤水的肩，将话岔开了，“走吧，趁早买了点心还能再去我府里喝上两杯。”

　　沈孤水点头应了，回过神来后还不忘赏沈重霄一掌，“少污我清白。我哪怕让雪天路旁卖花的老婆婆当心路滑都能被你说成这样，照你这么看，我都当了几次爹了。”

　　“这谁知道呢。”沈重霄意味深长。

　　不出意料，他这一路是被沈孤水打着出去的。

　　苏云九更衣回来，就听宫女说皇后已领着众妃走远了。而沈玉漓似乎是瞧上了太傅家的小公子，早早同苏云九打过招呼，找了个借口把人家拐到别的花园里吃茶去了。

　　眼下只剩苏云九一个，她也不急，慢悠悠地顺着通往荷池的路走。

　　拐过两三棵青檀，一阵脚步声就自她身后传来，跟着一句“嫂嫂留步”。苏云九僵了僵，还是耐着性子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果然是沈落荻。

　　“这样的宴席王爷们都难躲，豫亲王不与众人一道喝酒，跑出来做什么？”苏云九语气平淡。

　　“太乾宫伺候的人来报，说父皇醒了，精神大好，那些人便赶着去看了。都说是瑢亲王叫这好事成双，我便不妨碍他邀功了，出来将这身酒气散一散再过去也不迟。”

　　“豫亲王倒是难得应了自己的字。”苏云九凉凉道。

　　沈落荻却刻意忽视她的敌意，还夸了句：“嫂嫂今日这身吉服煞是好看。”

　　“多谢豫亲王。”苏云九微微福礼，“只不过，豫亲王看着倒真不像偶然路过。这样费心寻来，恐怕不单是为了夸我这身吉服吧？”

　　“嫂嫂果然聪明。”沈落荻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苏云九靠近。苏云九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得一步步后退，没退几步，后背就抵到了坚硬的檀树干上。

　　沈落荻站在苏云九面前，低头瞧着她，蓦地笑了，“你竟这样怕我？”

　　“此言差矣。”苏云九纠正道，“我乃穆亲王妃，于情于理都不该同豫亲王私下会面。即便酒劲上来了，也请豫亲王不要乱了分寸、忘了什么是做不得的。豫亲王这副样子若是被人瞧见，对谁都没有好处。”

　　沈落荻一副颇意外的模样，“我可什么都没做，嫂嫂这帽子扣得也太不讲理了些。”

　　苏云九懒得同他废话，“既然豫亲王也不愿被扣帽子，那我就先告辞了，母后和娘娘们还在荷池等着呢。”说罢转身就走。

　　不想沈落荻竟抓住苏云九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苏云九的手被他牢牢锁着，使劲挣也挣不脱。她皱眉道：“你再不放开，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沈落荻似乎毫不在意，还得寸进尺地凑到苏云九耳边，道：“其实我来是想同你说，我和沈孤水的恩怨与你毫无关系，你不必见了我就紧张。”

　　苏云九别开脸，“我和清寒是夫妻，我自是要同他站在一处的，你无需与我多言。”

　　“夫妻？”沈落荻笑了，“说得再好听，他到了该纳妾的时候还不是照样会纳。你以为坐上了这个位置，便能独享他一人的宠爱？”

　　“这与你何干？”苏云九真正怒了。

　　“他做不到，你何不换个人指望。”沈落荻道。

　　苏云九仍不太明白沈落荻究竟为何会对她这样，但她还是想离他远些。即便他长得同沈孤水极像，但那掩盖不住的张扬和乖戾都让苏云九有些怕。

　　“白日里那些人，”苏云九鬼使神差问，“是豫亲王派的吧？”

　　却没想到沈落荻会大方承认。

　　两人目光再对上，苏云九又猜到了七八分，那句“你图的什么”也咽了回去。

　　“自打我上了花轿，我的指望便只剩自己，又谈什么换不换的呢？”苏云九压着脾气，“且清寒说过，对不是自己的东西起了妄念，可是有罪过的。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豫亲王便忘了？”

　　沈落荻不答，反而道：“那声子谦叫得好听，何必变回来。”

　　小径上传来嬉笑声，听着似是换班的宫女。苏云九抬头看着沈落荻，将答非所问一举还给他，“豫亲王，你再不撒手，就真的说不清了。”

　　沈落荻这才松开手。苏云九不同他多废话，抬脚就走，又听见他在身后轻声道：“究竟与我何干，我们走着瞧就是了。”

　　这句话像个魔咒，听得苏云九心慌，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荷池中悠悠漂着的莲花灯已依稀可见，池上的轻风将妃嫔们的说话声吹到苏云九耳朵里。

　　她才寻到池中的长廊，就见皇后领着众妃匆匆走出来。

　　苏云九偷摸蹭到皇后旁边行了礼，道：“妾身来迟了，还请母后恕罪。”

　　“无妨。”皇后神采奕奕，说话的声音也轻快许多，“方才有人来禀报，说你父皇醒了，我正要带人去瞧瞧呢。”

　　“妾身在来的路上也听人说起了，想是母后去玉蟾寺祈福又办了斋宴，月神瞧见了这份诚心。”苏云九道。

　　“瑢亲王此次平了旱灾回来，陛下的病便见好了，这功劳少不得要给瑢亲王算上几分。”旁边的琰妃这样提道。

　　宸贵妃冷笑，“有人前些日子求陛下将瑢亲王指给她做养子，妄想稳固自己的地位，陛下未允就罢了，那瑢亲王也不见领情，真不知她这会子怎么还能急哄哄地替人家求赏，奇了。”

　　“宸贵妃这话说的……”

　　皇后此时不愿计较，抬手止住这两人的争吵，“好了，这样的喜事人人都有赏，瑢亲王的更是不会少，我自会同陛下商量。蓁儿，你且去将莲花灯放了，再随我们去太乾宫看看。”

　　她说着递过去一盏灯，却借着烛光看清了苏云九的脸色，“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