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七小也

35、第 35 章

　　就这样简单，就这样不经意的，丛鹤进入了社会的大丛林。
　　上午开了入职以来的第一次大会，下午据说就要准备开学事宜了，因为学生第二天就报道了。
　　明天肯定的一场兵荒马乱的会战，今天据说有的东西要好好安排一下。
　　吃完午饭，丛鹤四人晃荡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就剩下周扬还有另一个新老师在，其他的老教师都不见了踪影。
　　据说老教师都去开会了。
　　新教师门在办公室里一顿新奇的唠嗑。年轻人见面就是朋友，何况还都是一帮男的，那更是相见熟。一聊开，周扬是知道得最多的。他就是本地人，刚从Z市的一个三流学院毕业，因为这个单位离家近，便不嫌弃的来了。说是和丛鹤一个宿舍，其实也不住这里，只是在学校霸一个床，方便以后午休。
　　说到这个学校，周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宋校长是个气管炎，家里的女儿是个矮胖的球，郭校长是相当花，他老婆王老师特地调动工作到这农村来，就是为了看住他，还有个后勤的老蒋名声最臭，爱好也奇葩……
　　连学校的几个女老师历经了几场恋爱都如数家珍。
　　丛鹤听着，直觉这学校是有多乡，才会这么村的每个人基本没有秘密！
　　听着听着就想开跑。他站起来，借着要方便，出了办公室，刚到卫生间门口，朱厚淼正站在那里抽得腾云驾雾，也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溜出来的。见丛鹤过来，朱厚淼一个唇角往上勾了勾，扔了一根烟给丛鹤。
　　他这样笑，通常不是装逼，丛鹤能分辨。
　　丛鹤面无表情的接过迎面飞过来的烟，站在朱厚淼的身边，靠着栅栏，叼着烟，一模口袋没火。
　　丛鹤对烟从来也没什么爱好，对酒一样。只要是丛爸的爱好，丛鹤都是避之不及，唯恐跟失败人生代表丛爸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只是，自从丛鹤决定从骨子里掐死那个最重要的爱好后，原来压制的一些爱好便杂草丛生的大有漫山遍野之势。
　　比如抽烟。
　　丛鹤的烟瘾越来越大了。手上从来就没有成根的烟。有多少烟一气儿把它灭了。
　　有一包吹一包，来两包整一双。
　　现在这烟没火，就如同看见一对白花花的屁股摸不得，顿时气急败坏得真想把身上那些没用的口袋撕下来。
　　朱厚淼看着丛鹤神经质的在身上胡乱撕扯，垂下眼睑愣了愣。
　　这鸟人真是变异了，变化也太大了，跟有病一样——草特么的，管他发什么神经。朱厚淼耷拉着眼皮吸自己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火，又扔了过去。
　　丛鹤慌忙去接。没接着，又猫腰去地上捡。弯腰撅屁股的，白色T恤衫在重力作用下往下滑了些，露出一截儿白得发亮的精瘦的腰。刚好对着朱厚淼。
　　朱厚淼看了一眼，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眼神暗了暗，抬眼看天上火辣的太阳：草特么的，这天比家里可热多了。
　　丛鹤捡起火，点上烟，猛的吸一口，贪婪的吐都没往外吐。
　　教学楼下的知了没命的嚎叫，震耳欲聋。
　　一根烟三两口就吸完了。扔掉烟屁股，丛鹤又看向了朱厚淼，主要是看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那包烟。
　　眼神专注，需求坦荡。跟他在肯德基跟朱厚淼说他不爱好小马时完全是天上地上，判若两人，两个不同的有病之人。
　　朱厚淼草了一句，鄙夷的将手里的一包烟扔了过去。
　　丛鹤忙抽了一支出来，刚要将剩下的给扔回去。
　　“你留着吧，不要了。”朱厚淼淡淡说了一句，正眼也没看一眼丛鹤。
　　丛鹤也不客气，立马揣进裤兜里。又点了一支。
　　两个人在透亮的夏日午后，抽得乌烟瘴气。
　　“丛鹤，你在这里啊？”小马从办公室跑出来，看到丛鹤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走廊里，一阵惊喜，“快去郭校长办公室，刚电话到办公室找你。”
　　丛鹤一愣：怎么突然就传旨过来呢？啥事儿？好事坏事？他茫然的看了一眼朱厚淼。
　　朱厚淼还在看天抽烟。
　　丛鹤猛地吸了两口手上的烟，随手扔到了地上，抬脚就走。管特么的，先去看看。
　　一转首面对着小马。丛鹤那张笑脸简直是人见人爱。
　　丛鹤保持着这样的笑脸，没回办公室，直接经过三楼的天桥去了行政楼。
　　报道的时候，就知道郭副校长的办公室在哪里。丛鹤三步两步就到了。
　　到了门口，丛鹤敲门。
　　“进来。”里头传出来的声音还挺干净，“门没锁。”
　　丛鹤推门进去。厚重的办公室后面一张阴阴的脸，白白的，线条却是异样的精致柔和，完全看不出年龄。
　　那张脸看到丛鹤进来的时候，几不可察的呆了呆，又一副阴阴的模样。
　　“您好，郭校长。”丛鹤打了个招呼。上午的大会，郭校长和后勤的蒋主任因事缺席，丛鹤这是第一次见这个郭校长。
　　那郭校长，点了点头：“坐。”示意丛鹤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个椅子上。
　　丛鹤坐了下来，刚好对着郭校长背后的窗户，他一脸温文的笑，一张青春洋溢的脸简直融化在了窗外挤进来的阳光里了。
　　郭校长淡淡的看着丛鹤，一瞬不瞬。
　　丛鹤强撑着一脸笑，掩饰心里的莫名其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丛鹤是吧？”那个郭校长终于转了眼，白白的脸上好似晃过了一丝笑影，“你做做新生的班主任，锻炼锻炼？”
　　丛鹤一听，耳朵里一嗡。
　　也不去分辨郭校长的话倒地是不是问号，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的是，高校的班主任有什么好处？
　　可是，丛鹤一片茫然。
　　他的生活圈子根本不可能给他一点信息去了解一个高职高专院校的班主任倒地意味着什么。
　　但是丛鹤骨子里的那种对有利条件的敏感让他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领导给的机会，我一定珍惜！”
　　郭校长眼神一个闪烁，微微往后靠，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耷拉着眼皮，又是一个笑影在脸上一闪。
　　见郭校长脸色稍霁，丛鹤的笑脸灼灼发光。
　　然后是郭校长很是体恤的介绍了班主任应该主意事项，班主任直接向郭校长负责。
　　新教师里，丛鹤是唯一一个担此重任的，正常情况下，新教师必须工作两年以上才有此虚荣。
　　不几天，学校就会召开大会下发班主任聘任证书。
　　……
　　说的都是一个专业领导对一个器重职员的谆谆教导，对于丛鹤最关注的物质方面郭校长很是不屑的提都没提，丛鹤集中耳力也没有得到只言片语有关班主任薪资报酬区别于一般教师的讯息。
　　如果是朱厚淼，肯定能看出丛鹤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脱离血肉的联系，僵硬得一如面具。
　　倒是郭校长，看着眼前如画一般生气勃勃的脸，那脸上满是恭顺谦卑，越发感觉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一切都是这样清爽宜人，恰到好处。如此气候，哪怕伸手攥住了对面青年细长白嫩的手，也不会热，一切刚刚好。
　　朱厚淼推开郭校长的办公室门的时候，收入眼帘的是丛鹤漆黑浓郁的后脑勺和郭校长双眼灼灼，居高临下，一手捧着丛鹤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丛鹤手背的样子。
　　朱厚淼一探头，郭校长的手很是从容的收回去，残留着春色的脸挂上了公式化的领导微笑。
　　“什么事？”郭校长问。
　　丛鹤跟着回头，在看到朱厚淼的那一瞬间，放在办公桌上的手猛的抽了回来，火烫了一般。
　　“我是朱厚淼，宋校长要求下午过来你这里一趟，指导师傅。”说着，朱厚淼看了看丛鹤，弥勒佛笑，“要不我等会再来？”
　　丛鹤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我先回去了，郭校长。”
　　郭校长看着朱厚淼，半晌，转而对丛鹤说：“那你先回去吧。等会贾智博就会拉你进班主任群。具体工作，群里会发布。”
　　丛鹤点了点头，转身，经过门口，朱厚淼没有一丝让路的意思，丛鹤最后是擦着朱厚淼的肩膀挤出门的。
　　虽然没有发生冲突，丛鹤也感觉到了朱厚淼强烈的攻击性，擦身而过时，接触到的那部分皮肤，丛鹤感觉到刀刮而过的力量。
　　朱厚淼脸上的弥勒佛笑一如既往。
　　“进来吧。你就是我结对子的徒弟。宋校长跟我说了这事儿了。”郭校长公式化的脸上，阴阴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从小就跟这类人打交道的朱厚淼还是看出这老东西眼里的审视掂量。
　　朱厚淼点了点头，看着丛鹤刚刚坐过的那个黑色皮椅上还有一个塌陷的褶皱，莫名耳鸣，嗡嗡的整个人有炸裂之势。
　　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对面，对方嘴唇翕合，朱厚淼耐心的等着，直到那横纹密布的嘴静止，才说：“好，我知道了。”
　　然后朱厚淼转身就走。
　　郭校长看着走出去的那个高大的青年，静了一会，站了起来，走到了办公桌的对面，坐在了那个客座的黑皮椅子上，绵软温热，似乎还留着丛鹤老师，不，丛鹤班主任的体温。
　　刚叫朱厚淼坐，他没坐。
　　幸亏他没坐。
　　郭校长坐在那个椅子上，伸手搭在丛鹤刚刚搭手的桌面上，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