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谣》唯恐天下不乱

5、第五章 来客

　　这位客人的到来着实让季洛枫有片刻惊讶。据他所知，落星谭地势及其隐秘，周围全是高耸的悬崖峭壁。

　　“你……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季洛枫试探着问道。看这人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季洛枫随即打消了某人自杀跳崖的念头。

　　“呃——失足而已……”因为追星星而不慎落崖，这么丢脸的事情实在是让风飞扬说不出口。

　　“相逢即是有缘，阁下若不嫌弃，可以先行在草庐居住，已策日后之事。”

　　在季洛枫看来，这谷底四面悬崖，虽有通路却是危险重重，要安然想出谷着实不易。既然两人注定会相处一段时日，自然以和为贵。

　　但事实上依风飞扬之武功，要穿过这些险道出谷也并非难事。

　　不过估计就算风飞扬知道了通路所在，恐怕也不会打算就此出去。

　　既然已经找到目的地，对方又开口邀请，风飞扬又怎有不接受之理？就是得难为谷外的师弟们，自己突然失踪，恐怕他们会大为着急一番。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风飞扬笑道，“日后季兄唤我飞扬便可。”

　　季洛枫笑着回说：“自从师傅去世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谈了，幸而飞扬兄作伴，否则，再过不久我恐怕连话都说不称头了。”

　　“去世？”风飞扬惊道，“敢为季兄的师傅是？”

　　“我师傅号清云。”

　　清云老人竟然已经去世了！！！那这秘籍……

　　“飞扬兄这边请。”话完，季洛枫即转身带路。风飞扬则瞪着他的背影出神了许久。

　　至此，风飞扬便在落星潭住下，顺便探探对方的虚实。

　　结果他发现，季洛枫此人性情淡泊，平日最喜的便是湖边垂钓，有时甚至可以坐上一整天。

　　说他无趣吧，可自己却又很喜欢跟在他身边，即便是就这么看他钓鱼。

　　最先的几次，他都说服自己是为了监视季洛枫的一举一动，是为了查探秘籍究竟被藏在何处。

　　可到了后来他竟然渐渐发现，自己在看着季洛枫的时候，心里一点秘籍的事情都没想过，取而代之的全是对季洛枫的种种猜测。

　　他是哪儿的人？他的过去？他和清云老人怎么会成为师徒？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寂寞么？他是向来就这么淡漠，还是因为以前发生了什么事而改变了自己？他以前是不是很喜欢笑？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

　　风飞扬觉得，自己想要了解季洛枫欲望远远胜于了对秘籍的渴望。

　　这是怎么了？

　　此刻，风飞扬目不转睛的盯着季洛枫专注的侧脸，却不知此时季洛枫的心里也正翻江倒海。

　　这风飞扬最近怎么老用这种恐怖的眼神看着我？他不会是在想怎么杀了我吧？

　　季洛枫觉着这心里有些凸凸的，着实有些不安……

　　收起渔具，季洛枫与风飞扬二人一前一后走回草庐，而走在前方的季洛枫明显有些神不守舍。

　　“季兄小心！”

　　正处于走神状态的季洛枫只感觉一道背影闪到自己前面挡住了全部实现，接着便听见一声野兽的哀嚎。

　　当风飞扬转身面对着他的时候，季洛枫才发现，他身后的地面上倒了一匹体型壮硕的野狼。

　　“多谢飞扬兄相救。”见对方眼中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季洛枫心中涌起一阵懊恼之情，为自己刚刚的怀疑感到羞愧不已。

　　“山野之中，季兄凡事小心。”

　　“是，洛枫记住了。”季洛枫淡笑。身边有这么个朋友关心自己，果然比一人独居感觉好多了。

　　风飞扬愣了。

　　这是几日以来季洛枫给他的第一个卸下心防的笑容，让风飞扬的心彻底飞扬起来……

　　其后的时间里，二人日渐亲密起来。

　　风飞扬是除清云老人之外，季洛枫所见的第二个人，也可谓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所以季洛枫对风飞扬自然很是亲近。

　　而对风飞扬而言，季洛枫则是第一个让他心动之人。

　　尽管知道此时自己生出这种想法很不妥，可风飞扬清楚，经过多日的相处，这种莫名生起的情愫已经让自己心中的天平朝着季洛枫倾斜过去。

　　不过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二人世界没过多久，两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份难得的悠闲与宁静，也顺便唤醒了风飞扬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使命。

　　一日傍晚时分，草庐的门被敲响了。

　　屋内，季洛枫与风飞扬二人随即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找到了惊讶之色。接着，季洛枫便起身去开了门。

　　“这位公子，我二人上山寻人不慎摔落山谷，敢问公子可否能让我们借宿一宿？”屋外，较矮的一人首先开口道。

　　季洛枫当场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看样子估计是在落下来的时候被划伤了。加上当日下午谷内刚好下了场大雨，两人的全身都被雨水打湿，水珠子顺着发丝流下，让二人看上去甚为狼狈。

　　“当然可以，快进来吧。”季洛枫连忙让开些，让这两人进了屋子。

　　当这二人齐齐出现在门口时，风飞扬一看，这心里就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季洛枫不认识他们，可他风飞扬可是对这两张脸清楚得很。

　　当初在争夺武林盟主的大会上，他曾见过二人。而且所谓知己知彼，师傅也跟他讲过这两人的身份个性。

　　较矮的一人名为月澜，乃千剑山庄三少主，虽然看上去文弱如书生，可城府却深得可怕，待人常常是机关算尽。

　　另一人身高八尺，看来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乃回风谷最小的弟子殷昊。虽他武功在同辈间只能算是中上，可因忠诚不二，从而深得谷主喜爱，为之心腹。

　　这二人之到来则说明千剑山庄与回风谷皆已得知秘籍所在，也想要分上一杯羹。

　　“在下千剑山庄月澜。”

　　“在下回风谷殷昊。”

　　“在下季洛枫，这位是风飞扬风兄弟。”

　　在场的除季洛枫外，其余三人皆只是微微一笑，看起来大概都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进屋坐下后，月澜与殷昊一边整理自己，一边打量着季洛枫与风飞扬二人。

　　风飞扬他们可是熟悉得很，堂堂擎天门长弟子。可这个自称是季洛枫的……江湖上从未听过这名字。风飞扬为何无缘无故的与他走得如此之近？莫非……

　　脑子里遛了几道弯儿，月澜开口道：“季兄，此地便是落星潭？”

　　“是的。”

　　“季兄弟长居此地，一定对这附近颇为熟识咯？”

　　“这是自然。”

　　“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是为了找一位老人，号清云，不知季兄是否听说过此人？”

　　一听这话，季洛枫仔细打量了二人片刻，这才笑问：“不知两位兄弟找清云老人是为何事？”

　　闻言，月澜即道：“清云老人与我祖父交好，只是当年忽然隐匿，不知因由。近日听闻江湖中有了清云老人的消息，祖父这才让我来看看消息是否属实。若然属实，则命我将前辈请下山去。我祖父年事已高，希望在有生之年再见至交一面以了心愿。结果就在半路上，偶遇了殷兄。”

　　这边月澜话音刚落，旁边的殷昊则忙说：“正是正是。我师傅是听闻了赫赫有名的清云老人出现在此地，特命我前来拜访。”

　　等二人说完，季洛枫这才苦笑道：“实不相瞒，清云老人已在半年前辞世了。”

　　“什么？”月澜与殷昊双双惊道。

　　“这、秦兄是如何得知？”月澜忙问。

　　“在下乃清云老人嫡传弟子。”

　　一语惊四座。秦殷二人皆猛然一颤，愣了片刻。

　　月澜最先回神，道：“季兄竟然是清云老人的弟子！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殷昊也说：“看不出来啊！季兄弟真可谓深藏不露！”

　　“二位客气了。”季洛枫笑了笑，“而今天色已晚，月兄和殷兄不如先在此处住上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吧。”

　　“那就多谢季兄了。”

　　看着这三人笑言来去，风飞扬不禁有些急。让这两人知晓洛枫的身份，实乃后患无穷。

　　*****
　　总共才两间小房的草庐从未曾想过会接待这么多的客人。

　　季洛枫将月澜和殷昊二人安置在了清云老人以前的房间里，而他则和风飞扬住在一屋。

　　老实说，直到亲眼看见季洛枫铺被子的时候，风飞扬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一想到隔壁的两人，一对好看的眉便拧了起来。

　　这二人找到此处，定与秘籍之事脱不了关系。

　　那两派对秘籍早已是垂涎三尺，如今知道洛枫乃清云老人的弟子，恐怕……而且风飞扬他总觉得，那两人看洛枫的眼神有些不太对……

　　“飞扬兄？”

　　“啊？哦……”风飞扬发觉自己刚刚走神的厉害，连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睡了吧。”洛枫道。

　　“好……好。”破天荒的扭捏了一会儿，风飞扬这才慢慢吞吞的踱步走到床铺旁边。

　　“因为只有一床被子，所以只能委屈飞扬兄了。”季洛枫略带歉意。

　　不委屈！非常的不委屈！

　　甚至连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不如，风飞扬觉得自已每走一步，这心便翻倍速度的跳了又跳。

　　“飞扬兄？”见风飞扬迟迟没有上床，季洛枫再回头看看他，只见对方一副神游天外，满面红晕的模样，顿时有些疑惑，难道他发烧了？

　　“咳！咳！”风飞扬赶紧找回理智，翻身上了床铺，用棉被紧紧裹住自己，“季兄弟晚安！”

　　“……”季洛枫诧异的看着他的举动，就好似自己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对他做不轨之事，不禁笑了起来。

　　“飞扬兄，你这都把被子给裹完了，洛枫恐怕只能找些稻草盖上以应付这山中寒夜。”

　　背对季洛枫的风飞扬的脸忽然间都红透了，背对着季洛枫七手八脚的将被子从身上卸下。

　　风飞扬哪里会让他知道，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季洛枫察觉到他蠢蠢欲动的好兄弟呢？

　　半夜，待季洛枫睡熟了，风飞扬这才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他。

　　不过才和这人相处了十几日的时光，自己心里怎么就老想着他？平日人前的沉稳老练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莫非……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痴痴的望着季洛枫熟睡后如稚子的脸庞，风飞扬不禁伸出手轻抚上了他的眉，他的脸颊，他的唇……

　　“我绝不会放开你了……季洛枫……”是谁？

　　目光向外一扫，窗外有人影瞬间闪过，可那人的身影却没能逃过风飞扬犀利的眼神。

　　果然是他……月澜……

　　一时闪神的风飞扬并未发现，原本应是熟睡的季洛枫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弯了一秒。

　　不放开我……是么？

　　*****
　　之后，季洛枫虽然对他们三人说起了出谷之法，可让他意外的是三人都说暂时不愿离开。虽然理由各说不同，可季洛枫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怀疑之意。

　　不过，既然如今四人都打算留在谷底，理应相互体谅才能和谐相处。但接下来的几日相处，却是让季洛枫甚为惊讶。

　　风飞扬，月澜与殷昊这三人怎么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奇怪？说起来三人相识不过几日，为何彼此之间多有间隙？

　　他是不晓得。

　　一来，三人抱着相同的目的而来，皆为秘籍。这二来，三人不只是将对方视为敌手，举动间还颇有争风吃醋之嫌。

　　风飞扬自是不用多说。

　　先提月澜。事实上，他在看到季洛枫第一眼时便心生好感。

　　月澜从小生长的地方为了名利可谓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哪里见过像季洛枫这般无欲无求的男子？只是可惜，竟让风飞扬捷足先登。

　　至于殷昊，也是被季洛枫那一身的淡然平静给吸引住了。

　　他在看到季洛枫的时候就知道，这人绝非贪图名利之辈，若是所谓秘籍在他之手，绝对是武林的一大幸事。不过如今，季洛枫也不得不卷入这腥风血雨之中了。

　　“季兄，我们会不会太打扰你了？”某日饭桌上，月澜笑问。

　　“当然不会。”季洛枫微笑道，“我平日深居山岭，最多只是在这周围转转，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现在多了几分热闹，着实高兴。”

　　“放心！季兄弟若想找人说说话，叫我便是！哈哈！”殷昊大笑。

　　“那就有劳了。”季洛枫看着殷昊如此豪迈，心境也不禁开阔起来，为自己找到这样的好朋友庆幸不已。

　　在旁一直没做声的风飞扬此时脸色渐渐发黑。

　　看着季洛枫与这心怀鬼胎的二人谈笑风生，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儿。

　　最可气的是自己还不能很所表示，因为他知道这些天就为他们三个人的争锋相对让季洛枫担了不少的心，所以风飞扬只能自顾自生着闷气，以别的方式打发怒气。

　　结果一场谈笑下来，季洛枫低头一看。

　　喝！面前饭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像座小山，大有摇摇欲坠的可能。

　　他再偏头看看旁边默不作声的风飞扬，面似带了些许委屈，不禁报以微笑，像是在说：“呵呵，真是辛苦你啦。”

　　毫无敷衍的笑容，温暖如春风般的笑意当场看傻了三人，也让风飞扬的心轻轻的颤抖着。

　　若然他知晓，我们这三人都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还会笑的如此温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