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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第二天一大早,沈一南是被白纸叫醒的。

      “大少爷,您赶紧起来,大老爷叫您呢!”

      头疼欲裂的沈一南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他怎么睡在地上,周身上下,除了头疼得厉害,后背也是生疼生疼的。

      在白纸的搀扶下,沈一南缓缓起身,右手捂额,揉了揉眉心,问:“我怎么睡在地上?”

      想起来了,他昨晚和关皓他们喝多了,八成是喝醉了。只不过,按照常理,那些丫头小厮们应该把自己扶到床上,为何他会独自睡在地上?

      白纸低着头,不敢看自家少爷的眼睛。

      昨天晚上,大少爷折腾了大半宿,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小七一人在照顾少爷。

      难道是小七姐让少爷睡到地上的?

      小七姐今天一大早就慌慌张张地赶着出门,说给卓家小姐送东西……小七不敢继续想了。

      “说话!”

      “是……是……昨晚少爷喝醉了,丫头们将您扶到床上睡了,大概是半夜少爷您自己……又睡到地上的吧。”白纸硬着头皮扯谎。

      “是吗?”刚从宿醉中醒来,沈一南尚未完全清醒,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除了头疼,脖颈处也疼,摸上去还稍稍有些肿痛。他低头拉开衣服,上下检查了一番,右小腿、左大腿以及腰腹处,都有淤青。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跟人打架了,不,是被人揍了一顿?

      沈一南照照镜子,见脸上没有丝毫伤痕,心中不免疑惑。正在这时,门外小厮来报:“大少爷,大老爷又派人过来催了。”

      “大老爷?”沈一南重复了一遍,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所谓的大老爷究竟是谁。

      “少爷,您忘了!昨晚因为您喝醉了,大老爷还发脾气呢。少爷,还是快点吧,赶紧洗漱完就过去。”

      白纸一边说着,一边用烫好的热毛巾给沈一南擦脸。

      想起来了,这沈府的大老爷是他名义上的爹——沈克。幸好刚才没嘴快地问这人是谁。

      “对了,我昨晚喝醉酒,是不是又发酒疯了?”

      关于昨晚,他什么事情也记不起来,像是完全失忆一样,连如何回家、什么时辰上床睡觉,都是一片空白。

      “呃,就是有点闹,没……没发酒疯。”白纸想了想,避轻就重地说。

      沈一南不置可否,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这小子肯定没说实话。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荒唐事?算了,沈克还在等他,回来再仔细盘问白纸。

      轻尘居的花厅,沈克背负着双手,目光灼灼地望着墙上的一幅画作。

      因为背对着的关系,沈一南看不到正脸,只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背影。

      此刻此地,除了沈克,不会有别人了。因此,沈一南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父亲”。

      沈克缓缓转身,目光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儿子。”

      不算昨晚那段不愉快的短暂接触,他已经有三年没见过自己的长子了。今日一见,陌生得让人心惊。

      除了身高高了些,沈瑜身上最大的变化,当属身上那股似乎锐不可挡的气势。那双与他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无惧无忧,不见半点从前的萎缩之意。

      依稀记得上次见面,由于沈瑜赌钱的事情,自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通。也从那天开始,沈克便决议彻底放弃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谁知世事难料,三年之后,自己居然见到了一个脱胎换骨的沈瑜——居然还考中了解元!

      沈克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心里有许多疑惑想问。比如,为何要深藏不漏,以往的放荡不羁是为了报复自己这个父亲还是有别的缘由?

      和世上大多数的聪明人一样,沈克并不相信沈瑜幡然醒悟浪子回头的故事。

      想考中解元,没有寒窗苦读数十载的积累,绝无可能。因此,与其说沈瑜是浪子回头,不如说他是经年伪装,更加让人信服。

      作为当事者的父亲,被瞒得这么久、这么深,不得不说,沈克的内心十分失落。

      眼下“儿子”就在眼前,一言一行,无一不是恭敬有余却亲近不足,精明过人的沈克哪会看不出来。愧疚之余,只能喟然暗叹。

      再联想到自己的麻烦或许还会连累儿子,沈克心中一软,对昨日沈一南的无礼和放肆也就升不起多少计较之意。

      盯着“沈一南”看了半天,沈克长长地叹了口气。

      “鹿鸣宴上,或许有人会给你难堪,别跟他们计较,总之,谨言慎行……你……自去吧。”

      说完,他一摆手,示意沈一南离开。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被狠狠训斥一番的沈一南不禁愕然。

      这一大清早,三番四次地让下人催促他过来,就为了说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今日的鹿鸣宴上,身为解元的沈一南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众人的焦点所在。

      作为同考官的张盛冷眼旁观,这位才华横溢的解元公子在为人处世方面,似乎也非常有悟性。

      无论是对他态度和煦的李微,以及处处为难他的曾哲,他都能游刃有余、应对自如,在一群初入官场、行事青涩的读书人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对这种注定不是池中之物的人物,他或许该早下点注。

      想起近日的传闻,张盛朝解元郎走了过去。

      “沈解元。”

      “不敢,张大人过誉了,称呼学生沈瑜即可。”

      这两人都是长袖善舞之辈,不一会便聊得热火朝天。然后,张盛似乎在不经意间透漏,沈瑜该多谢李微李大人。

      若非李微,别说是解元,他只怕是举人都难考中。

      沈一南还是第一次听说其中内情,不由得愣了片刻。

      他思索片刻。当时有多人在场,稍稍打听便能知晓真伪,因此,张盛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

      既然是真,必定是荣亲王指使曾哲所为。荣亲王出手狠毒,如此针对自己,可想而知,必定是廖云走前说了什么。看来,日后,需要多多提防这位权倾朝野的荣亲王。

      倒是那李微,有些古怪,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却只字不提。

      这人是真正的性情中人,还是打算奇货可居?

      思索片刻,沈一南认为应该是前者。以自己今日所见,李微虽是阁老之子,却是一个性情单纯的痴人,刚才谈话间还一个劲地劝自己莫要迷恋仕途,多多在诗词一道上下功夫,千万不可辜负这满身的才学。

      想清楚了其中关节,沈一南又将目光投在了面前的张盛身上。

      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张盛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事情,还一个劲地帮李微说话?

      “解元郎无需多虑,我对你并无恶意,日后你就明白了。对了,最后,我还想提醒你一句,若想今后仕途顺利,你父亲的事情更需尽快解决,毕竟家族兴衰,不在一人。”

      说完,张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父亲……沈克?

      沈一南心中沉吟着,莫非沈克在江南出了什么问题?

      宴席结束后,沈一南回到沈府,听说关皓来访,已经等了他整整一个下午。

      一见到沈一南,小胖子关皓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说:“沈兄,大事不好,你父亲或许要被刑部查办了。”

      沈一南面色不变,沉声问:“别着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日平壤侯一回到家,就把儿子关皓叫进书房,交代他务必远离沈瑜。关皓满心不解,明明昨日父亲才夸过自己的狗屎运,能结交一位前途光明的解元郎,今日却翻脸如此之快。关皓追问究竟,这才知道,今日上朝,都察院左都御史弹劾扬州知府沈克贪墨修河款。

      一个月前,扬州同知任城突然在家中自杀身亡。他留下一封遗书,说自己受上官沈克胁迫,吞没了修河款。由于沈克要避嫌,这件事便交由当地的监察御史负责。随后的调查发现,扬州府衙库房内的二十万两官银不翼而飞。这件事被报到了朝里,皇帝震怒,令沈克立刻返京自辩。

      沈一南沉吟不语。原来这就是沈克突然回京的原因。怪不得他一副长吁短叹,满腹心事的模样。

      联想起今日鹿鸣宴上,曾哲说话阴阳怪气的模样,有些士子对他面上恭维,眼神却古怪异常。尤其是那第二名的蒋诚,被自己夺了解元之位,本该对他忌恨不已,却时不时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同情目光。想必他们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了沈克的事情。

      “沈兄,你准备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急脾气的关皓迫不及待地问。

      “小侯爷,多谢你的消息,我会好好考虑的。今日天色已晚,等了我这么久,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沈兄,你这么说,是不想我参与其中,还是不信任我?我早说过,我们三个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撇在一旁。现在你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虽然我爹说不让我瞎掺合,但是,我是我,我爹是我爹,他管不了我的!”

      生怕被沈瑜误会,关皓说得又急又快,脸红得厉害。

      沈一南笑了笑,安抚他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放心,我并非不信任二弟。只是,如今消息来得突然,我需要冷静思考才能做好下一步的打算。哦,对了,说起来,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听他喊自己二弟,关皓不由得眼神一亮,拍着胸脯保证道:“什么事,大哥你尽管说。”

      沈一南俯身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关皓神情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当小七进来的时候,关皓正准备告辞离开。

      “小侯爷,昨日聚会,听说你和杜少爷都在,你明知道少爷身体不好,不宜饮酒,作为兄弟,你们俩怎么不拦着点?”小七瞪着关小胖子,一脸怨气地说。

      要是你们拦着他,不让他喝醉了,那个混蛋大魔王怎么会再度现身,折腾了大半夜不说,还害得她……她……

      “呃……呃,我忘了,对了,大哥,你身体没事吧?”自觉理亏,关皓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你放心好了,小七这丫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早点回去。”沈一南安抚了关皓几句,便打发他离开了。

      等沈一南回到屋里,见小七依旧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动。

      “我昨晚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小七当然不能说实话,搪塞道:“就是发酒疯嘛,总而言之,你以后少喝酒,更不准喝醉!”

      “我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总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问白纸他们,他们又不知道,你呢,据说昨晚可是你照顾我的,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吧?”

      确定面前的沈一南没有昨晚的记忆,小七心里一松。看来,自己趁他昏迷,将他拳打脚踢一顿的事情是不会露馅了。

      只不过,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小七依旧意气难平。

      “你确定你想知道真相?”小七眼神古怪地回答。

      见沈一南点头,小丫头似笑非笑地说:“昨晚你耍酒疯,一直嚷嚷着要跳舞,结果不仅撞坏了书房里的屏风,还跌得东倒西歪,你身上的淤青或许是那时候自己撞的。”

      因为是早就想好了的借口,因此,她说得极其顺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跳舞?!”

      “是啊,你发酒疯的时候疯疯癫癫的,我想拦都拦不住。总之,你现在知道,自己喝醉酒后会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了吧。这一回呢,还只是跳舞,而且只有我一人看见,可是,如果有下回,万一你要当众跳脱衣舞,那乐子可就大了啊!”

      小七煞有其事的恐吓,成功地阻止了沈一南想继续挖掘真相的打算。

      “停停停!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有下回,所以,也绝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荒唐事!”

      “这样最好不过了。”

      小七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笑:“掐断了源头,我看那变态魔王还怎么出来!”

      “算了,不说这个,如今我们有大麻烦了……”

      沈一南之所以没追究身上的淤痕,也是惦记着沈克的事。

      毕竟,这是一人获罪、全家受累的古代。若不能洗清沈克身上的罪名,以他沈克之子的身份,肯定无法脱身。别说女主的任务,就连小命都难以保存。

      于是,他将关皓说的以及自己今日在鹿鸣宴中从张盛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小七转述了一遍。

      “你觉得,沈克有没有贪墨?”小七问了一声,没等沈一南回答,自己就摇了摇头,“沈克不是蠢人,就算他贪腐受贿,也不会采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明目张胆地运走修河款。所以,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构陷。”

      沈一南点头。小七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也不相信沈克会贪污那些修河款。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幕后主使者是谁,他与沈克有何仇怨,为何要置沈克于死地?

      “构陷一个地方大员,绝非易事。从结果来分析,构陷成功,对主使者有好处。银子的事情先不说,传言沈克在任职结束后,回京将接替吏部或是刑部侍郎职位。若没了沈克,这个位置就可以让出来。所以,幕后指使者一定是朝堂之上的高官。而银子呢,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别说是平常百姓,即使是那些二品大员、亲王阁老,面对这么一大笔银子,也不可能不动心。不管是收买官员,还是招揽幕僚,都能有大用处的……”

      “你前面啰嗦了那么一大堆,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人选吧,荣亲王?”

      沈一南微微一笑:“这么多巧合,这么大的嫌疑,不是他又会是谁?”

      “虽说他的嫌疑最大,但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将你视为眼中钉。对于眼高于顶的荣亲王来说,你只算一个初出茅庐、不足一提的小人物。”没注意沈一南的不满,小七继续说着大实话,“他这般不惜身份,找人阻你前程,如今又诬陷沈克,从道理上实在是有点说不通啊。”

      “哎,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家少爷?”

      “嘻嘻,我这是就事论事,他是权倾朝野的亲王,你是刚入仕途的秀才,明显就不是对等关系嘛,除非他知道你是天命之子!”

      “什么天命之子,天命之子有我这么辛苦的?!”沈一南一边说,一边右手上抬,就欲将折扇敲到她头上。

      早有准备的小七动作机敏地闪了过去,笑得得意。沈一南瞟了她一眼,也没气恼,继续说正事:“其实,你说的这些我想过,所以,我猜,荣亲王对付我只是顺便而为,他真正想要打击的目标是沈克。”

      “沈克?”

      “不错,以沈克的秉性,他未必会喜欢这位心胸狭隘的亲王殿下,所以,荣亲王做的这些事,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沈克。”

      沈克是皇帝器重而准备大力提拔的臣子,荣亲王如今大肆收买朝中官员,沈克或许也是其打算网罗的对象中一员。可是,沈克拒绝投靠荣亲王,因此,荣亲王恼羞成怒,便以贪墨一事除掉沈克,顺便又收拢了大笔的银子。

      如此推想,就能说得通。小七点了点头:“有道理,对了,那你刚才是让小胖子帮你打听这些事?”

      “嗯,平壤侯虽然不愿意小侯爷掺和进来,但找他打听些消息,他应该不会拒绝。如果情况如我所料,下一步,我们就要正面对上荣亲王了。他既然已经设下圈套,不咬死沈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这一回,是生死之争,必须要赢!”

      小七不禁叹了口气:“你这人真奇怪,明知道他是下一任皇帝,却三番五次地要跟他作对,早跟你说过别招惹他的,现在好了,偏要给自己找事做……按照我的想法,倒不如你去劝劝沈克,干脆你们父子两投靠他算了,这样咱们多方便!”

      沈一南笑眯眯地说:“你说他是下一任皇帝,但他现在可不是、凭我的手段,你觉得……他还能当上下一任的皇帝?”

      “是是是,天命之子是少爷您,当然您说哪个人是下一任皇帝,哪个人才是,就算他不是当皇帝的料儿,由大少爷您这神级辅助在侧,我想,他也一定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对吧?”

      对于小七的挖苦讽刺,沈一南权当赞扬,一并收了,末了,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赞道:“小七,不得不说,你现在是越来越懂得你家少爷了,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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