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企及的光》许了个愿

2、想自由

　　傻子儿子回来了，“嘿嘿”笑了两声，口水霎时间就顺了下来。车大妈露出笑脸过去给他擦干净，“儿子啊，妈可给你找了个媳妇儿……”
　　后面说什么十四就听不太清了，她此刻手脚都被粗麻绳桎梏根本动弹不得。
　　车大妈把她关在了紧挨着她家房子的一个牲口棚里，不大不小，里头除了十四，还有一只狗和一堆杂物。

　　听自己老娘这么一说，傻子儿子即使不太懂“媳妇儿”是什么，还是笑得很开心，一直缠在后头说要看看。
　　车大妈阻止了他，毕竟十四脸色苍白，看起来有病，还不能这么早就决定留下来。

　　可怜的十四，吃也没吃饱，待在四处漏风的牲口棚里挨饿受冻，甚至嘴巴也被胶布缠上了，她想自己要是鼻塞岂不是新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太阳出了两天接下来就开始阴沉沉的，十四已经在这里被关了近一天了。车大妈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过来看一趟，起先还是丧着个脸害怕十四真的是得了病的，后来大着胆子撕了她嘴上的胶布，问她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十四也依旧不作答。
　　“哑巴就哑巴吧……”车大妈有些可惜，不过反过来想，不说话才藏得住秘密呢，于是乐颠颠地跑去给十四端来吃的。
　　十四这次已经饿得胃部抽痛，顾不上车大妈还要不要打歪主意，把自己喂饱了再说。

　　本来想着赶紧把十四养好了好给她生大胖孙子的车大妈万万没想到自个儿儿子跑去邻居家说自己要娶媳妇了，这下秘密全村都知道了。茶余饭后几个婆娘总是远远地站在车大妈家附近左瞧右瞧。
　　有几个见过十四的一个劲儿地夸她长得水灵，看起来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身材又好，如此一来，村里的男人们也忍不住要去看看了。

　　十四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有人来偷偷看她，所以她面对的除了车大妈母子之外就只有那条狗。
　　她不说话，把哑巴装了个彻底，只是和狗对视了两天。
　　直到她身体明显感觉到舒服了很多，傻子过来给她送饭。虽说他知道眼前坐着的是自己未来媳妇，奈何更深一步的东西他是不懂的，所以只是和十四面对面坐着喂她吃了饭。
　　十四庆幸傻子没有开窍，她也装作不知道地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眼神。
　　躲在门口的车大妈偷偷观察，觉得十四没有闹腾那就是好事了。

　　傻子前脚刚走，牲口棚后侧就传来了脚步声，即使刻意压低了，十四还是敏感地盯着那边看。透过缝隙外头一双眼睛与她对视，她一下反应过来，那是个孩子。
　　被家里人怂恿来探路的孩子就只是静静地看了十四一眼，然后走出两百米叫来了一群孩子。
　　动静不可避免的大了些，车大妈从电视机前弹起来把几个孩子全都骂了回去。

　　车大妈觉得十四在牲口棚里是藏不住了，合计一阵干脆就把这件事情光明正大了做。这下好了，十四倒是不用给狗子做伴了，只是每天车大妈到哪儿她就被牵到哪儿。
　　甚至，车大妈还从村头到村尾牵着十四绕一圈儿。

　　眼看着天没有要下雨的气势，车大妈带着儿子和十四要去田里。那傻子倒是老实得很，比起十四他更愿意跟在他老娘身边。
　　十四脚上的麻绳终于被解开了，只是继而转移到了手腕上，一根不够用两根，拴狗一样被栓在树干上。

　　村里有其他在田里干活的，都冲着这边指指点点，车大妈也不在意，总之就是厚着脸皮做了怎么滴！甚至她还主动跟人家打招呼说让人等着吃满月酒。

　　十四吃饭喝水都得喂，或者有时候车大妈懒得伺候了，就给放地上让她自己吃，活脱脱就是喂狗。一来二去，十四身体渐渐好转，只是她也不敢表露，等待时机是她现在唯一的计划。

　　晚上回去天已经逐渐沉下来了，村子里犬吠声此起彼伏，车大妈和傻子坐在桌边吃，把十四栓在桌角，一刻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十四突然下定了决心。
　　她用脑袋碰了碰车大妈的腿，然后滴溜溜地看着她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车大妈一惊，低头问她，“怎么？”
　　十四一个劲儿地点头。

　　“什么意思？”
　　十四看了看傻子，继续点头。
　　“你这是愿意了？”车大妈大喜，这下饭也不吃了，踹了她儿子一脚，“去给你媳妇打一盆热水去！”

　　傻子见自己老娘开心他也就嘿嘿笑，期间口水又止不住地流，车大妈装恼道：“没出息！”

　　十四被车大妈温温柔柔地带去了屋里，好好关了门，还嘱咐傻子也给自己先洗一洗。傻子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其实什么都不懂，在家里找了个盆就出门了，他觉得河里洗澡最舒服。
　　车大妈全然不知。

　　十四还穿着那身偷来的毛衣裤子，脚踝处因为有靴子的保护没有被麻绳摩擦得很厉害，只是感觉到酸麻。相比之下，手腕处就真的是惨不忍睹了，一双手因为血液不流通已经肿得厉害，手腕被麻绳摩擦得破了几层皮。

　　即使这样，车大妈也不敢一次性给她全部松绑，只是先给她洗了头，擦了脸，然后才先松绑了一只右手，另一只还绑在门把手上。
　　十四觉得这足够了。

　　趁她在洗毛巾，十四悄悄活动了右手，出手就是一拳。
　　车大妈再怎么样也是人生过半的人了，哪里禁得住克隆人十四这一拳，直接两眼冒金星，嘴里脏话都出不了口。
　　把握住时间，十四先解了自己另一只手，眼看就要给脚松绑了，谁知车大妈战斗力惊人一下子扑了过来。
　　十四情急之下先躲过去把盆里还湿答答的毛巾拿在了手里，毕竟车大妈的嗓门儿要是吼出来，闹大了就完了。

　　车大妈脑子还不大清醒，嗡嗡响。只是眼睛依旧瞪的老大，那架势就是一只被惹毛了的母鸡。
　　说时迟那时快，十四在她扑过来的刹那将车大妈反扑在地，顺势就将毛巾塞进她叫嚣着的嘴里。
　　车大妈那会儿估计是寄希望于自己儿子的，谁知道她那傻儿子正蹲在河边看月亮。

　　十四一手掐住她脖子，另一只手扬起来眼看就是十足的一拳。
　　车大妈本来就嘴里塞着毛巾呼吸不顺，这下已经白眼翻到太平洋。

　　死了怎么办？十四拳头突然刹住了车。
　　若是死了，到时候那傻子回来又是在全村奔走相告，最后万一惊动警察，顺着查下去发现她的身份可就麻烦了。
　　收手，用麻绳给她捆了个严实。

　　短短一周，她经历的事情实在是恐怖。

　　头也不回地轻手轻脚翻出窗户，还好车大妈家在村头，往西边去就是荒野。
　　十四跑出去好远，但因为脚踝麻的不行，最后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滚下了坡。
　　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要往北去。

　　天黑得可怕，随风而来听得到犬吠声，这一阵闹得挺厉害，她猜应该是有人发现车大妈了。
　　她最害怕的，是没有自由，像牲口一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天放亮的时候，她已经又走出了很远，约莫是早晨七点的样子，她在小山坡上看见了小公路。
　　车大妈倒是给她洗的干净，此时长发被风吹的特别飘逸，虽然这风真的凉意十足。
　　想起来什么，十四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是和狗子待久了的缘故，总觉得有狗子的味道。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敢再靠近有人住的地方了，这让她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要不要再往北去。不然的话，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是没有身份的人。

　　思及此，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头，就连盲人也知道她的编号了。
　　被绑在孵化台上，脑子清醒的情况下被活生生烙上去的编号。
　　她经常做梦梦见这些，没有一次不会惊醒。

　　十四初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边还躺着四个她，她们的编号数字都是挨在一起的，可是后来她被卖到了南韩，所以才有了现在正式的编号。
　　和她一批过来的不乏同样的面孔，此次坍塌事故死去的就有一个和她同为一个本体，编号JUNG_K_10'07的。
　　公司生产出来的克隆人多半都是同一张脸，毕竟本体并不很多。

　　她无法得知自己本体的具体信息，只知道她是个亚裔，以前是个护士，后来遇到变故没了工作，迫于生计才同意签约。
　　十六告诉她，本体已经死了，得到了一大笔钱。
　　她没有过多的想法，因为她从来不是独一无二。

　　她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悲哀。

　　在小山坡上呆站了许久，一辆驶过去的小巴士把她思绪扯了回来。
　　她跑下去，站在公交车站牌前思忖。

　　克隆人在被决定送往哪里之前，都会被输入该国的语言程序，所以理论上，十四通晓英语和韩语，可以说极其熟悉。

　　手指停留在站牌上，沿着巴士的路线，她应该就可以走到首尔了。

　　十四就这样开始了她的新生活第三步，追赶巴士。
　　十四的跑步能力比普通人要强一些，当然这是在她身体状况良好的情况下，不然之前她就不会被车大妈逮住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个跑的贼快的姑娘的时候，差点就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车停了，一个超猛的急刹，弄得其他乘客惊声尖叫。
　　十四喘着气停下来，司机开门示意她上车。

　　见她径直就要落座，司机把她吼回来，“付钱啊！？”
　　得，别说钱了，十四全身上下连个兜都没有。
　　司机顿时感到不耐烦，嚷嚷她下去，“滚滚滚！”

　　但是十四并没有给自己的新生活第三步宣告失败，她下了车，在巴士重新启动之后，跟在屁股后面狂奔。

　　司机起初没太当回事，就把她当成一个疯子乞丐，可当他来到首尔郊区这一站的时候，发现车后头还有那位姑娘在半撑着喘气，他惊了，觉得自己可以回家，不对，是上电视和大家说说自己的奇闻。

　　十四对于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很有关心的，她知道驶入城区之后若是再跟在车后面恐怕会被警察拖走，所以就此和司机“告别”，打算走着去。

　　于是十四绕上了人行道，重新站在站牌前研究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