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寡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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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入了春来，宁波城的细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到了清明这一日，才将将停下。
早起的窈娘站在窗前，望着隔壁院子。那个每日里板着一张脸进进出出的男人，这几日也不晓得去哪里了，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不过，见着了又怎么样。自从上回他冒雨进了阁楼来，听了小窈娘一番惊人之语，从此便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见着她就跑。
兴许，人就是个犯贱的。顾鹤年这幅避而远之的模样儿，反倒是让窈娘觉得有趣极了，得了空便要逗逗他。五大三粗的汉子，被逗得面红耳赤，真真儿是有意思极了。
怀春的少女站在窗边儿，脸上还带着一抹笑，看得周齐氏一颗心荡来荡去。偷摸一拍老云头的胳膊，“死鬼，你说咱闺女是不是有情况啊。这一天两天的，日日望着天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老云头轻哼一声，“我闺女什么时候不像一朵花，闺女心情好，笑一笑都不成啊。”
齐氏气得一把拧住了老云头的肉，疼得老云头嗷嗷直叫。
“老娘是跟你说这个吗，你说闺女是不是看上隔壁那做苦力的小子了。看他样子家里好像不太行，你说，要不要把他招进来当咱女婿？”
“招个屁！你忘了姓方的臭小子了？”
老云头鄙夷地望了望自个儿媳妇儿，“咱闺女这毛病都是跟你学的，喜欢什么不好，就喜欢长得好看的。隔壁那穷小子有什么好的，一脸的穷酸样。”
齐氏一个白眼横过去，“呵，周云天，你当年要不是这张脸长得还能看，你以为老娘能看得上你啊。起开~”
美妇人一甩胳膊，将黏糊糊粘在身边儿的死鬼推开，自个儿上楼找闺女去了。气得老云头在后边儿，那是吹胡子瞪眼的。
“闺女，东西都备好了没。”齐氏三两步上了楼，收拢收拢包袱，“今儿个咱们早点出去，点了香上了坟，省的你这白净净的小脸儿给晒黑了。”
窈娘戴上围着白纱的斗笠，笑眯眯走过去掺着齐氏的胳膊，“纸钱香烛都备下了，清明果也吩咐下人去做了，等到咱们回来，马上就能吃上热乎的。好容易过了寒食，娘要多喝些热汤，省的脾胃又不舒服了。”
小窈娘心儿细，什么事儿都能想到，齐氏看着这么可心的闺女，那是越看越中意。忍不住捏捏她白嫩嫩的小脸蛋儿，母女俩笑意盈盈地便一块儿往马车上走去了。
清明时节，家家户户都得去祖坟扫墓祭祖。出城的城门口，马车排成一溜，比过年的时候也差不离了。窈娘一家最是讨厌等在马车里头，特意早早儿地出门，这才免了好一通等候。
好容易到得招宝山上，窈娘早就累得两腿儿软绵绵。老云头心疼妻女，卖力气的活儿，自然不会叫这两个干。
亲自扛起了锄头，除去了坟头的野草，给着他老爹窈娘她爷爷点上几根香烛，便叫着母女二人前来拜上两拜。
雨后的空山，处处升起了祭拜的青烟。见着事儿做的差不多了，老云头便带着妻女往山下走。正走着呢，从山间小道儿上蹿出个七八岁的孩子，“碰”一下儿往老云头撞来。
“臭小子，眼睛呢！”老云头人虽老了，一把子气力还在，拎个小娃娃跟拎小鸡似的。这小鸡仔两腿直蹬，“周大爷，别打人，我是虎子！”
这虎子是周家老宅附近人生的小孩儿，平白满山乱窜，一看就是趁着清明山上来赖坟头讨几块银钱。
江浙一带，到了清明时分，总会有不听话的孩子到人家坟头赖着，不给钱就不走开。甭管是一文两文，多少总得给点儿，若是不给，得被人背后笑上好半天呢。
窈娘看着虎子迷瞪双腿儿，鼻涕都下来了。又好笑又好气，忙叫老云头松手，还掏出怀里的帕子给虎子擦擦鼻涕。
点点男娃娃的脑袋，“是不是又淘气了，婶子不是不教你上山来嘛。”
“窈姐姐，你可别告诉我娘！”虎子鼻涕也不擦了，赖坟头的钱也不讨了，抱着窈娘的大腿就耍赖不肯起来，看得窈娘一家都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这么大个男子汉了，不兴再哭鼻子了。”小窈娘温温柔柔拍拍小娃娃身上的土，从兜兜里翻找出几颗松子糖给他。“回去和婶子说一声儿，省的她担心。”
窈娘这话儿，明显是不会去告状，小虎子乐得一擤鼻涕，眼泪一下儿便不见了。嚼着窈娘给的糖撒腿就跑，可没走几步呢，便又回来了。
趁着老云头和齐氏没注意，悄悄在窈娘的耳边儿说话，“窈姐姐，你们家讨厌的二大爷也来了，刚才我还瞅见了。”
虎子说的二大爷，正是老云头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说来也是巧了，刚得了信儿，窈娘便看见她二大爷带着娇妻美妾，一团儿的莺莺燕燕，被人用轿子扛着上了山来。
二大爷肠肥脑满，压得底下抗轿子的轿夫个个儿苦不堪言。就这幅肥头大耳的模样儿，同她英雄气概的爹爹，哪里像是同胞的兄弟。
不光长得不像，就连脾气也差得十万八千里。老云头豪气干云仗义疏财，交情满天下。而这位二大爷，恨不得自个儿是个貔貅，光吃不拉。
可他不光光管着自家的钱，对着窈娘他们家的家私也是热衷得很。当年族人上门来逼迫老云头纳妾，可不就是这个没心肝儿兄弟给出的主意？
这死胖子一见着老云头，就跟哈巴狗见了屎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诶，大哥！好久不见啊，可把弟弟我给想坏了。”
窈娘与齐氏看见二大爷都不痛快，唯独老云头同他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
两兄弟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敷敷衍衍寒暄着。这死胖子的眼神儿，却总是往窈娘的身上扯。那眼神儿啊，就跟窈娘是块儿肉似的，恨不得马上就给她吞下去。
窈娘想起这位二大爷的脾气，眉头一皱，果不其然，没多久，他便把话头儿转到了窈娘身上。
“我说大哥啊，咱侄女这么漂漂亮亮跟多花儿似的，年纪轻轻当了寡妇，多不值当。要我说，这天底下谁人都不如自家人靠谱，要是嫁给我们钱盛。”
周和天拍拍胸脯，“别的不说，要是他敢对咱侄女不好，老子第一个找他算账。大哥，我……”
“够了！”二大爷还在夸夸而谈，可把老云头和齐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钱盛是二大爷媳妇儿的娘家侄子，这么个人在他们老家一带，那可是赫赫有名。
诶，不是美名的那种。这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哪家心疼闺女愿意和他沾上边儿？瞅瞅老云头的脸色，气得都成猪肝了！
老云头顾着兄弟的面子，齐氏可不顾。“不要脸的狗东西，你外甥是个什么货色你自个儿清楚，抽大烟玩女人玩儿得身子都空了，就这么个东西，还敢说出口来糟践我宝贝闺女，呸！”
齐氏一叉腰一瞪眼，手指头都快要戳到二大爷眼前去了。“回去撒泡尿照照你们俩的模样儿，倒贴都没人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肖想老娘的闺女？再敢打主意，老娘把那小畜生三条腿通通打折！”
齐氏当年那个泼辣性子，连老云头都怕，这插起腰来认真骂人，还骂不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
“你你你……”周和天气得半天说不话儿来，一旁的莺莺燕燕“老爷老爷”叫个不听。老云头不想见着他这晦气的兄弟，拉了妻女便往山下走。
这一路走下来，齐氏走了多久，就骂了多久。直骂得口干舌燥，差点儿连老云头都给一块儿骂进去了。
窈娘心里头也是窝着火呢，等到下了山悄悄把虎子拉到了一边儿，兜兜里头的糖，全都翻了出来，放在虎子手上。
“待会儿回去把你们村的小孩儿都叫上，把糖给他们分了。你们就跟在周家二大爷后面赖坟头，他要是不给你们钱，你们就骂他小气。他要是打你们，就赶紧跑到村里找大人哭。”
虎子一听，乐得连糖都来不及吃，飞一样跑了。斗笠下的小娘子，想着二大爷难看的脸色，忍不住便狡黠一笑。
看着娇弱弱的小娘子，有对儿剽悍的爹娘，又怎是那等软绵绵只会垂泪的。她娘亲骂了人就解气儿了，她可不一样。二大爷最是贪财，掉一文钱都舍不得。
这回让这帮小子讨钱，指不定让他气上多久呢。哼。
诡计得逞的小娘子，笑得比春光还要灿烂，却不知她嘴角的笑意，通通让躲在一旁的两个大男人给看了去。
“哟，这小娘子，可真是一肚子坏水。”矮个儿的那个看了一出好戏，忍不住啧啧称赞，“瞅瞅这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往后谁要是成了他们家女婿，谁可就倒霉了。”
听得这话儿的高个儿，诡异地心里头一咯噔。没错，这高个儿不是旁人，正是借着清明时分偷摸在外接头的顾鹤年。
兴许是这小娘子日日在他耳边儿“借种”说得多了，顾鹤年脑中竟然浮现出小姑娘大着肚子，而他被这一家人轮番上阵打骂折磨的场景。
可怕顾鹤年这汉子吓得哟，大热的天儿，竟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一旁的矮个儿见了直发问，“老顾，你怎么？”
“咳咳…闲事莫管，主子叫你来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寡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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