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人》今様

1、01.

　　《意中人》
　　文/今様

　　第一章
　　一觉醒来华灯初上。起来拉开窗帘，视线还有些朦胧，高楼大厦笼罩在霓虹灯火之中，像暮色中静立的庞然大物。

　　时颜呆滞着双眼，坐在窗边。人是醒了，思维还睡着，整个人懒懒的。
　　不知发呆多久，一阵铃声响起，她如梦初醒，赶紧爬到床头摸出手机。

　　“宝贝，你猜我在哪？”
　　赵千霓语调拉长着，像是故意吊人胃口。
　　时颜不确定道：“音乐节？”
　　赵千霓痴迷的乐队，最近在申城有演出，她不清楚具体是哪天。

　　“不是的呢，”赵千霓含笑，然而笑着笑着，就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最后，她声音陡然拔高，“我他妈在你家门口，站半小时了！”

　　时颜愣了一秒，立即扔掉手机蹦出去开门。

　　今天赵千霓要去相亲，拉时颜作陪。
　　两人说好晚七点见，时颜加班回家定了闹钟倒头就睡，偏偏又换了门锁密码，没来得及告诉她。

　　急性子赵千霓提前来了却干等在门口，快要炸了。
　　时颜跟个犯错误的小学生似的，把新密码告诉她。

　　赵千霓听完始末，已经忽略被关在门外这件事，“所以那个女的，嗯，容什么玩意儿，果然是个奇葩。”

　　时颜点头。
　　那个“容什么玩意儿”叫做容丹，是她的同事，原先住在这间公寓的客卧，每个月意思意思交个水电费。今天刚搬走，所以她才把密码换了。

　　这时，端午慢吞吞地从主卧溜达出来，这位主子翘着胡须，体态圆润，步伐优雅，压根看不出前些天险些坠楼的惊魂狼狈。

　　赵千霓视线跟随着它，不知想到了什么，“走了更好，省的再残害我们小端午。你那个房间租给谁不比租给她强呀，小高层还带窗，这个地段，市价起码三千。”

　　“再说吧，”时颜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我暂时都不想往外租了。”
　　本来想给同事行个方便，没成想到头来，矛盾一堆。

　　“那就不租了，反正你也不缺这点钱。”赵千霓也没多聊这茬。

　　两人又待了会儿，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间。
　　正月过后，天气依旧很冷。时颜在毛衣外头加了件黑色羽绒服，长发披肩，素着一张脸，就要出门。

　　赵千霓拧着她把人拎了回来，“我有没有和你讲过，你今晚的任务就是吸引相亲男的注意，你现在穿得跟菜市场大妈一样，还怎么把我秒杀成渣渣？”

　　她平日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一物降一物，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跟赵母正面刚，所以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时颜：“…… ”
　　她低头看了看，哪里菜市场大妈了，而且外面真的很冷好吗。

　　赵千霓铁了心要她喧宾夺主，时颜只好化了个淡妆。羽绒服坚持没脱，申城湿冷的冬季，能冻进人的骨头里。

　　她本身就长得好看，肌肤白皙剔透，唇色桃红。蜜糖棕的长发柔顺光滑，披在肩头，衬得一张小脸巴掌样大。化过妆，便是锦上添花。

　　如今多少明星打着纯天然初恋脸的旗号，赵千霓却觉得，时颜才是将这种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五官纯净秀丽，楚楚动人。光是看着就招男人疼惜。

　　出门打车，时颜怕冷，把羽绒服裹得紧紧的，小脸藏在厚厚的围巾下面，呼出颤巍巍的白气。

　　这羽绒服款式简单，一点不衬身材，脱下来就像条卷起来的棉被。
　　可也不知怎么，穿在时颜身上，愣是演绎出了一种舒适随性风，甚至能让人自动忽略臃肿的棉服，得到她身材极佳这个认知。

　　仙女套麻袋也是美的。
　　赵千霓满意地收回视线，同时收回了刚才对这件羽绒服“像菜场大妈”的不礼貌评价。

　　///

　　赵千霓的相亲对象是干金融的，在相亲市场上分外畅销。
　　丈母娘都喜欢这种赚得多，一眼瞧着就“事业有成”的男人，殊不知光鲜的外表背后，是无休止的加班和累如死狗的艰辛。

　　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相亲对象才姗姗来迟，一个劲儿地道歉。
　　赵千霓露出体贴的微笑，把菜单推过去，“没事，我和我朋友吃了点东西，都不饿，你看看吃点什么吧？”吃完赶紧散。

　　那人也没推拒，快速点了几个菜，解释今天迟到的事。
　　“本来六点就下班了，没想到四点过，忽然曝出个消息，说晏氏集团目前唯一的继承人是领养来的，因为这事儿，各个派系已经开始内/斗。媒体炸了，晏氏股票一下子大跳水，差点跌停，我一直在处理客户的事，挽救损失。”

　　都跌停了，确实惨烈。
　　赵千霓像是捕捉到什么，皱了皱眉：“晏氏集团？哪个继承人？”

　　“晏氏集团就一个继承人，叫……对，叫晏礼。”

　　叮的一声，时颜的勺子碰到了餐盘。
　　像是某种预感成了真。

　　不是没想过会在聚会中听到晏礼的名字，毕竟他从中学时代起，就是人们争相谈论的对象。头顶学霸与晏氏继承人双光环，命定的天之骄子，人人称羡。

　　可是现在……
　　太突然的变故，像虚幻的一样。

　　时颜眨了眨眼，还是有点没缓过来。
　　桌底下，赵千霓轻轻戳了戳她的腿，像是不可思议，声音压得很低，“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时颜默了默，小声回：“我上哪里去知道呀。”
　　而且，喜欢晏礼，那只是少女时代的单恋。他们一直一直，都不认识的。

　　菜上齐了，相亲对象却出去接起了电话，看来今晚对于许多投资客来说，将是个不眠夜。

　　赵千霓乐得轻松，“今天这个好打发，我估计他回去之后，连我什么样都不记得，我们说的话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对我妈也好交代了。”

　　时颜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相亲对象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俩身上，大概满脑子飘的都是股市术语。她不用配合赵千霓的馊主意，着实轻松许多。

　　“不过真没想到，晏礼高中那会儿不是很风光吗，赵安安那批人，都想嫁给他做阔太太，”赵千霓想起以前，不免有点感叹，“你说，他现在会在哪里？”

　　时颜摇摇头，“不知道。”

　　但是——
　　他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闪闪发光吧。

　　也许显赫身世只是一个附加值，他早就不需要靠这顶光环了。
　　在对事情没有把握、又不希望它变坏的时候，她只能这样想。

　　///

　　相亲对象结了账，彼此结束了这印象寥寥的一餐饭。
　　他提出送赵千霓回家，赵千霓婉拒，于是两方人马各自分别。

　　临走，时颜去了个洗手间。
　　这间餐厅位于嘉里酒店一层，主打黑色调，光线昏暗，走廊七弯八岔，到处是黑色镜面。时颜晕头转向，勉强靠标示牌才找对了路。

　　出来时，看见洗手台前站了个漂亮的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妆，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免提，传出人的低声啜泣，渐渐演变为号啕大哭。

　　女人抿了抿口红，慢慢旋上盖子，“瞧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是我姐们儿吗？我早说了那个姓严的不是好东西，分手了不是正好？我给你叫了个帅哥，F.K.会所镇店之宝，就在楼上1802。有什么难过的，跟他说说好了。”

　　时颜走过去的脚步犹疑了一瞬。
　　这对话听起来怎么不太对劲。
　　是她想歪了吗？

　　可随即，电话那头的女人就大声哭嚎起来，“呜呜呜，可是我现在心好痛。你不要叫他来了！就算他能填满我的身体，也填满不了我的心！”

　　时颜：“！！！”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听到了别人的不正经交易，她自己反倒先窘迫起来了，赶紧快速洗完手，逃也似的离开。

　　大概是动作太匆忙，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女人撇头，扫了眼她远去的背影，没看出什么，便重新转回来对电话那头道，“想哪去了，只是纯聊天好么，人家是正经会所，卖艺不卖/身的。”
　　……

　　出了洗手间，时颜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整个人一阵凌乱。她心不在焉，很快被身后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漂亮女人超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酒店大厅。

　　前面的女人忽然停住脚步。
　　她瞟着楼梯方向，有些意外，“你怎么下来了？”

　　大厅安静，连这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时颜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宽敞的酒店楼梯上，有个男人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倒映出他修长的、黑沉沉的影子。

　　男人身材高挑，面容俊美，这样冷的天气，却只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还是松垮的，无形之中，有股不太正经的纵/欲气质。

　　电光火石间，四个字划过时颜的脑海——
　　镇店之宝！

　　啊，他他他他就是……那个？

　　看着有点像，又不太像，时颜也不知道做这行的男人该长什么样。但是，想必优越的外形是必备要素，而眼前的男人正是佼佼者，哪怕以明星的标准去衡量，他也依旧傲视群雄。脸蛋，身材，无一不佳，不愧是镇店之宝。

　　时颜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男公关，既新奇又不可思议。这会儿男人已经快走至近前，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后，身子一寸寸僵住，血液也快凝固了。

　　这个人……
　　怎么跟晏礼长得一模一样？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也许是太多年没见，而这个世上相似的人又太多……可下一秒，女人便叫出了他的名字，“晏礼。”

　　打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也打碎了她心上那轮明净的白月光。

　　真的是他。
　　其实看清的那刻，时颜已经确认了。撞脸不会撞到这个程度，连那双好看的凤眼都如出一辙，几乎俊出了风流的妖孽气。

　　晏礼似乎一点儿没受外界风波的打扰，一只手插着裤袋，声调有些吊儿郎当，“下来拿衣服。”

　　他说完，视线随意往这一瞥，就看到呆立在原地的时颜。几乎与此同时，时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迅速迈动双腿，低下头，匆匆朝前走去。

　　晏礼收回视线，扯了扯唇。
　　时颜这个人真是好样的，过了这么多年，再重逢，也没忘记装作不认识他。

　　他本想随她去了，就当今天没碰上。
　　怪只怪，她走就走了，临走前却还要拖泥带水、偷偷用余光看他一眼，眼神犹豫，似乎徘徊于某种不定的边缘。

　　晏礼改了主意，迈开长腿上前，拎住她羽绒服的帽子，“喂。”

　　女孩子身形明显一滞，慢慢转过来。
　　看得出，她很想演出一副忽然被陌生人叫住的迷茫状态，可她太不会撒谎了，眼眸深处飘忽，藏着忐忑。

　　晏礼松开手，想看看她能演到几时。

　　时颜是不得不演。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问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来。

　　可晏礼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几乎起了层鸡皮疙瘩，“你刚才一直看我干什么，认识？”

　　男人的声线好听，不急不缓，甚至称得上温和。但落在时颜耳中，跟魔音穿脑没什么区别。

　　“你不要乱讲，”她硬着头皮，心虚之下，整个人都有些底气不足，“我没有看你。”

　　晏礼挑了挑眉，“可我看见了。我这个人，对视线很敏/感的。”

　　“…… ”所以呢？看了你还要付钱吗。
　　时颜本想说这句话，可临到嘴边，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说不定，他是真的想要她付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晏礼都疑似下海了，她不能武断了。

　　时颜深吸了口气，再抬起眼时，一个大胆念头悄然成形。
　　反正，他也不认识她，就算这话冒犯了，也只会把她当做一个神经病。
　　可她真的，想听他自证清白。

　　“好吧，我的确在看你，”时颜咬紧了唇，心一横眼一闭，张口道，“因为我在想…买你一晚要什么价钱。”

　　“买我？”晏礼似是诧异挑眉。

　　时颜忍着扑通打鼓的心跳，佯装老练地“嗯”了声，“你开个价吧。”

　　饶是再觉得荒谬，晏礼也听懂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笑。可随即，唇线又渐渐恢复了平直。

　　他微微垂眼，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都没说话。
　　就在时颜以为是自己唐突了，预备开口道歉并落荒而逃的时候，男人轻轻缓缓开口，“倒是不贵。”

　　？？？
　　这是承认了？
　　也太坦然了吧。
　　原来刚才他的沉默，并不是听不懂，而是在衡量要不要说实话吗？

　　时颜只觉得心口有股莫名的怒火在往上窜，可心脏又是往下掉的，一直沉到了地下十八层，脚下都快要站不稳。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梗在了嗓子眼，再也讲不出口。

　　她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提起精神，应付道，“不贵？唔…那应该技术不太好吧，不好意思，我…… ”

　　还没说完，晏礼似是失去了耐心。
　　他向前走了一步，影子被明亮灯光拉长，轻飘飘笼在她身上。

　　时颜轻微激灵了一下，剩余的话咽回了嗓中。
　　下一秒，晏礼抬手，替她拉了下半挂在脖子上的围巾，手指似有若无地，碰到了她的下巴。

　　她僵立在原地。男人收回手，微微往这边一侧，语调低低淡淡，“技术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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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于20.12.09重修替换，请认准唯一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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