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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终局(五) ...

  •   “这是,我们的第一代家主吩咐的东西。”男人将一个盒子交给了青年,“第一代的家主说,如果一位金发蓝眼的少年来找一位叫艾德蒙的人,就把这个给他。”

      “我们都摸不准他的意思,毕竟我们都姓艾德蒙,金发蓝眼的人又何其多,而时间又过了那么久。”当代的家主用他那双蔚蓝的眼睛观察着面前的青年,“但是没想到竟然在我这里达成了,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认为一定是你了。这是什么来自于预言家的预言吗?竟然跨越了千年的时光。”

      “谢谢。”面对他的调笑,青年不置可否,只是干巴巴地道谢,随后他谢绝了艾德蒙家家主相送的提议,独自离开。

      盒子的锁很容易就被青年用力量打开了,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块刻着文字的银版。

      ;

      【致我的朋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或许是我离开的几年后、几十年后、几百年后、或者上千年后,等到这副记录了我的话的银板都被腐朽,你才看到它,又或许在这之前,艾德蒙家已经寂寂无名,我的后代为了谋生打开了它,将它卖掉换取谋生的钱财。如果买下它的人识货,将它作为古董流传或者卖给人收藏,如果不识货,把它简单地熔成银子,那么我最后想要传递给你的话就悄无声息地泯灭在世界上了。

      我在此真诚地祈祷,你会看见它。为我家族的未来,为我的后代祈福。

      冒出给你写信的念头很简单,仅仅是因为早上我无意中地瞥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似乎要下一场大雨,与你分别的那天一模一样。我无端地想要算一算时间,一算才发现在你离开之后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我已经不再是年轻而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妻子为我诞下了一双儿女,而这双儿女也已经成家立业,又分别诞生了几个孩子,而这几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孙子,也快要到了成家的年纪,我的妻子这几天已经和我商量要为他们举办年轻人的聚会。

      小孩子真活泼啊,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他们会在家族的庄园里淘气,捉迷藏、玩泥巴,爬上爬下,到处探险,把自己弄的一身脏,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和你一起在家里的果园中玩耍的日子,虽然和现在的庄园比起来,果园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我就是觉得果园才是最好的、最大的地方,那些回忆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甚至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我常常被这样的想法所迷惑,以为自己还停留在少年时代,可当我想要迈开步子,加入那些孩子们的时候,身体上的力不从心才猛地把我从这样的迷梦中拉回到现实。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人了,而我们的经历已经成为了对一个人类来说很久远的事情,久到所有的悲喜都被时间冲刷地模糊不清。

      请来的医生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让我放松心情,还给了我一些安眠的草药。我没有用它,因为我知道这个病其实是来源于我的内心,来源于我们共同的回忆。

      在你离开之后,那些魔法师和我的父亲都在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我编了个谎,他们没怀疑到我的身上,不过也有可能是不屑于怀疑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天的大雨帮了很大的忙,他们最终没能找到你的踪迹,在这里徘徊数月之后就离开了。而没过多久,我的父亲就去世了,他现在你失踪之后就陷入了崩溃的精神状态中,即使我不知道他在焦虑些什么,光是我知道的金币数量就足够我们家人的下半辈子过上足够富裕的生活。

      直到在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我们几个继承者和城邦里来见证的几位长者一起打开了所有的地下室,就像是打开了灾难的魔盒。

      说实话,我原来以为那些地下室中只是一部分用来存放黄金的而已,但没想到父亲地下室里全部都是金子,太壮观了,视野所及之处全都是金灿灿的金币,只要有一点点的光源,整个地下室都亮如白昼。那些金币宛如泥土一般堆成一座座小山,把地下室都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连门都不能打开,甚至让人会产生这些都是无用之物的错觉。

      金子、金子,财富的源泉,权利的温床,我从没想到我的父亲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财产,毫不夸张地说可以买下一整座都城。

      这些都是你变出来的吗?真的是太厉害了!

      因为金子的数量太多了,我们不得不花了些时间来进行分拣和统计,我的手、不对,我们家所有人的手都因为过度使用而累发抖,但是没有人提出找帮手的提议,连我也不例外。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也中了金子的魔力吧。

      然后噩梦开始了。

      我们最后得出了一个庞大的数字,即使是百分之一都足够买下一个小城邦,一个小小数字的变动都能成为天差地别的不同。

      但我没想到对原先平分最先提出不满的我们的母亲。

      她说:“我养育了你们,还照顾了一家人这么多时间,所以我应该多分一点。”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应该让我们每个人多分给她多少呢?

      这个数字就成为了我们每个人争论的焦点。太多了,因为整体的黄金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小数点都不能让步,一个单位都不能让步,亲情在巨富前荡然无存。对我来说那真的是暗无天日的十天时间,原本还能亲密地说着话的家人,渐渐变成了维持表面礼仪的陌生人,逐渐又变成了恶语相向的仇人,直到最后有一天我看见家人们毫无体面地撕打在一起,痛斥着对方的缺点,从头到脚地辱骂对方,男人们互相殴打地鼻青脸肿,女人们则恨不得撕掉对方的脸皮。

      在混乱中我听见有什么易碎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又被人的鞋底碾来碾去。我鬼使神差地跑过去看,发现那是很久以前我的父亲花了大价钱请一位画家为我们制作的画像,包括了我的嫂子和姐夫们,还有我的侄女侄子,每个人的脸蛋都被绘制地栩栩如生,肢体亲密地勾搭在一起,仿佛谁也不能分开。

      忽然,我听见了妻子的尖叫,回头发现她正被我的母亲压在地上拉扯她漂亮的金发。

      “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当初你和我儿子的婚事还是我一手促成的!现在就露出本性了?竟然挑唆自己的丈夫向他的母亲去争夺?我告诉你你一个铜子儿都别想从我这里多拿!”

      妻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像是冬天的冰互相剐蹭一样刺耳:“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怎么不跟那个老头子一起死了呢,这样还省点力气照顾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要那么多干嘛?留着看吗?!”

      我没再听下去,一股冰凉的恶心感突如其来地在我的胃部蔓延,就像是冰块在我的胃部碰撞。跑出房子后,我忍不住跪倒在草地上干呕。

      我不想要那些金子了,它们就像是吃人的猛兽,在看不见的缝隙中挑唆,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分崩离析。我就像个胆小鬼一样把自己蒙在壳里,闭门不出,让自己的妻子全权代劳,从现实中逃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的父母健在,家庭和睦而融洽。

      他们的商谈持续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因为我已经没有参与了,只能从妻子的抱怨里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情况。

      原来还有很多的亲戚都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我父亲的兄弟,我的叔父们也加入了进来想要分得一杯羹。他们争论地更加复杂了,每天吵吵嚷嚷地被引做城邦里人们的谈资,我的妻子整天早出晚归,全部都是为了这件事情,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即使身体上还没有什么变化,但她的精神已经和那些粗鲁的妇人没有什么两样,丝毫看不出原来那个优雅的大家小姐的气质。

      直到有一天,妻子很久都没有回来,我等地迷迷糊糊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被人用力拍门,才被吵醒。

      “是谁呀?”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孩子们还在房间睡着,来人所说的话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昨天有一伙强盗闯入了你们爸爸的屋子,在那里的所有人,全部都被杀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已经不记得来报信的人的样子了,连鞋都没有穿就往那个地方跑,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就像是从前我跑回家那样,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能闻到的都是饭菜的香气,可现在我的鼻腔里都是血腥味。

      求求你们坚持住,求求你们等等我。我祈祷着,跑进了熟悉的房屋。

      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低语嗡嗡,可是我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时至今日连他们的脸都想不起来了。

      我能记得的只有血、全部都是血,地上、墙上、大门上、家具上,我的叔父、我的妻子、我的兄长、我的姐姐们,全部都倒在血泊里,脸上还带着被人杀害之前惊恐的表情,地上的血迹厚地连走路都感觉到粘稠的阻力。

      原来是我家有一大笔财富的消息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也知道所有人都在那里聚集着,干脆就杀害了所有人去抢夺,只有我因为觉得恶心没有参与,才逃过一劫。

      我一个人为亲戚们举办了葬礼,抚养他们家所有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们。我父亲留下的金币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那伙强盗都没有全部带走。讽刺的是因为只剩下我一个人,因此我毫无阻碍地快速得到了那笔钱,支付完了葬礼的费用后,剩下的部分也足够我享受一生富足的生活和抚养那么多的孩子。

      这个时候,我反而因为拥有黄金而庆幸。

      在那之后,我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城邦,自己再也没有回去过。我将他们送到大城邦的学者那里去上学,希望他们能到达更远的位置,为他们换了新的姓氏,脱离黄金的诅咒。

      之后我就扮演着一位富翁的生活,只有偶尔才会听到一些传言说其实那次是我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强盗们好独吞金币的之类的流言。

      孩子们很生气,但我倒不以为然。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时间带走了一切的悲喜,留在我心底的只有伤疤而已。

      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死亡的切实含义吧。我知道你的,对你来说你的知识仅仅是知识而已,就像是放在身边的一本书籍,你知道这个名词的存在,模糊地知道它的大概,却不知道它在你身边发生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含义。

      啊……原谅我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吧,一位老人也只有讲述从前事情的爱好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坚定地认为没有对那天向你伸出手而后悔。只是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可能就不会再将你带回家了吧,你的力量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非人的存在,其存在就意味着优越,优越就意味着掠夺。

      请不要再谋求人类的身份了,你不是人类,也不会成为人类,你的愿望是无法达成的天际。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给予了。

      】

      ;

      第二天,城邦中吵吵嚷嚷。

      人群围拢成一个圈,而圈中则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被人用刀刺伤之后丢在这里,直到太阳升起才被醒来的居民们发现,早就已经回归父神了。

      他的身边则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固执地去用力摇晃自己父亲的身体,试图和他搭话。

      “爸爸,你怎么不起来啊?为什么流了这么多黑色的水?”“爸爸,快起来吧,我好饿啊,今天要吃什么呢?”“爸爸爸爸,快起来呀。”

      孩子们不停地说着,直到余光中注意到一双靴子停在自己的身旁,才想起来求助。于是他们抬起脸来询问青年,眼神无辜而专注,稚嫩而懵懂。

      “哥哥哥哥,我爸爸他怎么了啊?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小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学校还会订报纸,我那个时候会订米老鼠杂志,一年一百块钱,在晚托班的时候看。对于淘金热的感念就是从那里来的,我还记得唐老鸭的舅舅(叔叔?)有一个可以游泳的金库。
    我这一口气发了几个便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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