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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奔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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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不喜欢这里,即使灯火辉煌,‘夜晚’来临。
她正走在大街上,四周大多都是穿着袍子的人,严严实实地从头包裹到脚,连头发都看不见。露出下颌和发丝的已经算是少数的了,这里没有永辉城那样热闹的人烟和市集,仿佛寂静是永恒的主题。
迎面而来的又是一个黑袍人,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洛河好奇地望向了对方。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对方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部。
洛河发誓她原本只是无意的好奇,然而当她的视线移动到对方的眼睛时,她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
没有眼球、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即使用挡住光线的兜帽所造成的阴影也无法解释。看起来像是两个纯粹的空洞,令人忍不住怀疑在宽大的袍子底下,实际上是一具会动的骷髅。与正常人格格不入的异类令她在看到的一瞬就毛骨悚然,冷汗爬满了脊背。
洛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而产生的连带作用,即使隔着至少两层衣物,她也感受到了对方源源不断散发的寒意,仿佛是深渊中千年不化的寒冰,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将周围的空气速冻成了一缕缕的白雾,咯吱作响。
……是……受过什么伤吗?……连眼球都……
……还是说我看错了?
洛河久久地没回过神,人类基本的共情本能在她的身上体现,几乎立刻,她就感觉到自己的眼球底部泛起了酸意,一抽抽地传达到自己的神经。
洛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切实地触感才让这股感觉消了下去。
没功夫在这里逗留,她继续向更远的地方行进。
这几天,她都住在一开始被莫廷带来的房间里。长长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的食物,永远新鲜充足,瓷盘内红色的浆果只要拿起一个,在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又被填满。锡制的水壶也像是魔术师表演的道具,无论怎么倾倒,水平线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说起来,这个果子叫什么名字呢?”几天前,兴致勃勃地看着瓷盘补充浆果的洛河,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莫廷询问道。
“没有名字。”
“没有?”
洛河惊讶地语语调明显上扬:“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没有名字?难道说它生长条件很苛刻,还没被这里的人发现吗?”
“不是……”他的声音像是有一点落寞,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是有一天,我受到了别人的招待。那场招待上有一种浆果,味道甜美,却皮厚核大,但是我很喜欢那个味道,吃了很多个。本来吃了也就吃了,或许那次是我许久以来第一次进食,直到晚上那种滋味也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我强烈地想要再尝一尝它,但是我的心中一直在想,要是没有核就好了,要是没有皮薄就好了,这样就很方便。大概是我的遗憾不自觉的影响了自己,当我想要还原那种浆果的时候,出现在我手上的浆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是,这不是挺好的吗?”洛河不明白他言语中所透露出的失落感,“很多人都会喜欢它的,我觉得它一定会被广泛种植的。”
“不是的,”青年忽然叹了口气,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动作不带任何的暧昧、狭弄,只是单纯的亲昵,仿佛是在教导不懂事情的孩子,对给出错误答案的对方给予鼓励和引导,让心跳因此加速了短暂时间的洛河油然而生了一股愧疚感,“它的确会很受欢迎,但你想过它受欢迎之后的事情吗?”
“已经形成的市场会被打破,其他的同类产品生存的空间会受到挤压。那些种植原来产品的人的收入一定会下降。”
“可……更改作物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确实……更换种植的作物的确可以改变情况,但是洛河,你觉得掌握一种植物的生长规律需要多少时间?”
“半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况且,能够研究作物的一定是富有的机构或者官方组织。你能够保证他们把自己的研究结果公之于众吗?就算他们能够公之于众,知识的传播也需要时间,在此期间,原来的农民靠什么过活?”
“如果说在研究出之前,这种作物只是小范围在贵族阶级传播的话,研究出之后,就是大面积的地渗入到普通民众的生活中,受到影响的农民只会更多,有多少人因此富有,就有多少人因此贫穷,甚至丧掉性命。”
“还有,第一个发现它的人呢?”
“如果他没有商业头脑,只是自己享用,会不会被别人盯上,家破人亡?如果他有商业头脑,懂得如何获利,那他能从中获得多少钱财?不光是他自己的命运,连子孙后代的轨迹都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地一个接一个倾倒。”
“所以我没有告诉别人它的存在,这只是一个……只是一个……我因为个人的私欲而创造的存在,能带来的只有毁灭和恶意,就像是瘟疫一样。。”
洛河看着面前的青年,莫廷长长的眼睫垂下,为他的眼睛上带来一层细密的阴影。红色本应该是张扬的、肆意的,可是在他的眼睛里,洛河从没有看出一点儿这类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着寂寥、悲伤、矛盾、挣扎的情感。
她不知道这些感情都是在莫廷变了一个样子之后才逐渐蔓延而生的,还是说在他压抑许久之后的爆发,原本那个开朗健谈的模样都是他逃避痛苦的虚伪铠甲。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他的转变呢?
还没等洛河想明白,面前的青年又笑了笑,重新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语气轻快地叉开了话题,自我嘲弄着。
“不过这种浆果没有任何的种子,就算是分裂传播也没有长成的植株,我也不用担心它万一被我遗留而造成严重的后果了,这算是我的先见之明吗?”
一边回忆,洛河一边走到了一条小巷。浅浅的足音停止了,她回过头,看见背后的唯一出口空无一人。
“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可以现在说了。”
她平静地,对着空气说道。
话音落下,被寂静笼罩的几秒后,一道黑色的婀娜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巷口旁出现了。
“看起来还有不少长进嘛,可怜的小羊羔。”女人正是回到永辉城的娜莫,被点出后干脆摘下了兜帽,将面容完整地暴露在洛河的面前。
她语气轻浮,肆意轻佻,好像彼此是什么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似的,她甚至上前了几步,围绕着洛河走动细细打量。
“这样一来,不就说明我逐夜乡要比永辉城好伤很多嘛~你看看你——”她随意地伸手去卷洛河散落在鬓变的一缕碎发,让它在自己的指尖缠绵卷曲,“都乐不思蜀了~”
“你!”娜莫的话音刚落,洛河就猛地伸手推开面前的女人,然而她的指尖刚接触到对方一点衣物,娜莫就快速地连跳几下,后退开来。
在这黑暗的、灯光难以到达的小小巷道,女人的身影就像是黑猫一般轻盈。
“生什么气嘛~我可是帮了你大忙的!”
“什么忙?你是指将我绑架到地下,还是指故意带我去不该去的地方,让我收到永辉城的通缉?”洛河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漠,又夹杂着燃烧的怒意和讽刺,宛如黑暗的森林中蔓生的荆棘。
“就是这个啊……”意料之外地,娜莫看向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缱绻又怀恋,仿佛她们真的是什么多年的好友,仅仅一个眼神就能想起从前快乐的时光,“你很开心吧?离开了永辉城,离开了那些讨厌的负担。”
“……你说什么?!”
“那个叫做林朝的小女孩,你其实应该很讨厌她吧?”明明身处灯光之中,娜莫的话却仿佛恶魔的低语。
“即不听话,又喜欢和你对着干,那种小孩子要照顾她干什么呢?”
“早点死掉不是更好?啊,不过她现在已经回归父神了,正合你意啊。”她的话刻薄又尖利,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一般,渐渐地将裹在洛河身上的铠甲划开,刨出深处见不得人的、最黑暗的东西才罢休。
“真是太好了。”
“再也不用忍受不耐烦去管她了。”
“终于从束缚中解脱了。”
用夸张的语调和表情演绎着洛河的内心,娜莫甚至在表演中无助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将那里的布料抓成皱巴巴的一团,弓下身子,从眼眶中落下了泪水,由内而外所表达的悲伤浓郁到像是能渲染周围的气氛。
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和情感,她演绎完了最后一句台词,重新地摆上了那副轻佻的表情,看向洛河的目光灼灼。
“这就是你不愿意在人前承认的内心想法啊。”
“你应该感谢我,把你从那群虚伪的伪君子中解救出来,释放你内心的野兽,感受最本质的欲望。”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这样想!”
“证据不就在你眼前吗?”女人摊开了手,“你看,你会在永辉城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吗?你来到这里后还会想林朝的事情吗?”
在洛河的视野里,她看见女人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四周安静地可怕,可怕到只有娜莫的声音在回响。
“是你在心中给自己定了一个枷锁,而在永辉城中它一直束缚着你。”
“但是这里没有,在你的心中这里是邪恶的化身,混乱的代表,是罪恶的源泉。”
“所以,你终于可以释放内心的野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三门考试……容我停更一周……
娜莫的话还是有倾向性的,带节奏的。
男主的毛病有一点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