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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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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伏天,正午时分,阳光毒辣地烘烤着大地。
城郊的公路边,宋瓷蹲在行道树的树阴下,用纸巾随意擦拭着自己的素颜小脸上的玉米大汗,耐心地倾听电话那头闺蜜的咆哮。
树叶焉嗒嗒地缀在枝头,树干上的夏蝉不知疲倦地嘶叫,和闺蜜穆央的声音一起组成了提神醒脑的二重奏。
“宋瓷!!三天不见就把你能的!是不是非得给你拴根狗链子才能管住你啊!!”
“你特么也不想想!你一个985毕业的高材生,犯得着去收容所做免费苦力吗?”
“最关键的是,你去的还是六号收容所!!那可是个完全靠爱发电的地方啊喂!”
“……hello?!还在听吗?吱个声啊!”
宋瓷舔了舔干燥的唇珠,可怜兮兮道:“在听。你凶我。”
“……”
穆央咬牙切齿道:“这是重点吗?说正事呢!你他妈给我好好解释。”
感觉着好友字里行间的关心,宋瓷心里微暖,笑眼弯弯道:“我爸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给我寄回了一份生日礼物,你还记得吧。”
穆央含糊地“嗯”了一声,她当然记得,宋父给宋瓷寄回来的成年礼是一份普通的书法,不过是“好好学习,助人为乐”八个漂亮的毛笔字而已,宋瓷却把它当传家宝似的裱在了书房门口。每个去她家的人,都留下了被这幅书法支配的恐惧。
朋友上门,她就扯着朋友炫耀:“你不要看这只是几个字,它其实承载的,是一份深沉的父爱……”
老师家访,她就恭恭敬敬地暗示:“老师觉得这幅字有风骨?风骨不敢当,就只是父亲给我的成年礼而已……”
就连物业大叔来查个水表,她都能相当心机地聊上两句:“大叔和我爸爸一样大呢!什么?好几年没见我爸爸啦?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看他写的字,见字如人……”
神他妈见字如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爹控似的。
爹控·宋瓷憨憨地解释:“我爸教我要助人为乐呢,我得听话啊。”
穆央顿觉头痛,就因为宋父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宋瓷在学校当了好几年的书呆子,不逃课,不挂科,不恋爱,硬生生把自己从甜软可爱的元气美少女磨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四眼苦行僧。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估计这家伙还打算往傻白甜那边发展啊啊!
作为多年的邻居,穆央想起起常年在外躲债、连女儿也没照顾过的宋父,不由替好友愤愤不平:“你爸都快十年没回过家啦!就为了他的一句话,你就这么折腾自己,有意思吗?!”
“女儿听父亲的话,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需要有意思呢?”宋瓷疑惑道,“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折腾过自己?这样做,我很开心啊。”
猝不及防被正能量糊一脸的穆央:“……”
彼此沉默良久后,穆央只能抚额妥协道:“......行叭,你开心就好。我刚刚查了下,还好第六收容所是个正经的公办单位。话说回来,那破地方到底在哪儿啊?我咋在百度地图上都搜不到啊!”
宋瓷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顿麻的双腿:“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听说会有人来接我。”
……
挂了电话后,宋瓷站在树阴下,为了消磨时间,她全神贯注地玩起了消消乐。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别克越野车带着滚滚翻腾的热浪,由远到近飞速驶来,最后在宋瓷的面前缓缓停下。
宋瓷迟钝地抬起头,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才发现这辆来势汹汹的高级四轮车似乎……格外的破旧。
越野车的下盘上粘着干涸的泥浆和久积的灰尘,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原本线条流畅优美的前盖也有了一个大凹痕。就连雨刷,也不知怎么的,断了一个。
宋瓷瞪大眼睛:“......”
车窗摇下,一个扎着长马尾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嘴角叼了根烟,朝她含糊地问道:“喂!新人?”
宋瓷看着男人深邃英挺的眉眼,再三确认自己的记忆里查无此人后,才疑惑道:“您是……来接我的前辈?”
男人挑了挑眉,音色低沉道:“如果你是收容所新来的关怀者,那我就是你的同事。如果你不是,那我不介意……和你有其他关系。”
宋瓷选择性的忽视了男人略带颜色的玩笑,她红着脸,有些局促地九十度弯腰道:“我叫宋瓷,是收容所的新员工,初次见面,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啧,瞧这礼数周到的小模样,谁家教出的小可爱啊。
本着不欺负乖乖幼崽的原则,男人收起了脸上的调侃和轻浮,他推开车门,迈着长腿走到宋瓷面前:“行李给我,我来搬。”
宋瓷听话地把粉色的行李箱长杆递给他:“谢谢前辈。”
他二话不说,拖过就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男人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对了,我的名字不叫前辈,你可以叫我……雀。”
……雀?艺名?
宋瓷微微一愣,随即小鸡啄米地点头:“好的,雀前辈。”
等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之后,宋瓷才反应慢半拍地问道:“雀前辈,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的位置,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啊?”
雀瞟了一眼萦绕在宋瓷身上的乳白色灵气,丝丝缕缕的,散发着普通人无法感知的诱人香气。这样浓郁又精纯的灵息,同类之间,估计一里外都能嗅到。
于是他勾唇一笑,回答道:“当然是……闻出来的啊。”
宋瓷:“???”哈?
……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雀终于把车停在了某块人烟稀少的乡间平地上。
平地的中央,是一座带着前院的老旧大楼。
红漆大铁门上裸露着斑驳暗淡的铁锈,大楼的外部饱经风吹雨打,黄旧的墙皮成片脱落,贪婪的爬山虎顺着墙壁蔓延而上,最后在壁缝里生根发芽。
大门的顶部,是几个粗制滥造的刷漆字牌,“第六收容所”几个大字沉默而顽强的矗立在上。
一阵微风拂过平地,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破破烂烂的条纹塑料袋被吹上天空,最后“哗啦”一声,完美的盖在了“六”字上。
宋瓷:“……”
雀:“……”
宋瓷反手掏出手机,点开手机百度,默默搜出了一张第六收容所的正面照。
照片里的收容所干净,恬谧,且整洁,虽然不高档也不漂亮,但处处渗透着公办单位的高干气息。
宋瓷抬头,看着眼前弱小,可怜,无助,且挂着塑料袋的收容所,陷入了沉思。
说好的正经单位呢?宋瓷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雀难得心虚地抿了抿唇,他干巴巴咳嗽了几声,道:“那个……其实,仔细看看,依稀能从照片里看出收容所的影子,至少轮廓还是挺像的……”
宋瓷没有说话。
宋瓷一脸疑惑。
宋瓷恍然大悟,并用一种夹杂着怜悯、钦佩、同情和心疼的目光注视着雀。
雀:“???”
宋瓷大呼了一口气,笨拙地拍了拍雀的肩膀安慰道:“前辈!没关系的。我都懂!”
没想到六号收容所已经到了只能靠P图来吸引义工的落魄地步,幸好还有像雀前辈这样的好人不离不弃!
雀:“……”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总觉得你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可看着小崽子那双干净水润的眼眸……雀摸了一把脸,明智地放弃了这个话题。
随后,雀领着宋瓷,缓慢地推开了大铁门,穿过了长满杂草的前院,最后停在了一楼大厅里。
大厅的摆设相当冷清,一张长桌,两只塑料板凳,天花板上,一只满是灰尘的吊扇正在“兹啦兹啦”地龟速旋转。
处处透着心酸的简陋气息。
雀拉过一张塑料凳子放在桌子旁,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利落地坐到了宋瓷对面。
“说说吧。”雀翘起二郎腿,双手合十随意地放在膝上,“说说你对这里的了解情况,我们才好根据你的了解,作出适合你的业务方案。”
宋瓷的背脊僵硬挺直,汗湿的手不自觉地捏住衣角,拧着眉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后才慢慢开口。
“我知道这里只收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义工,工作也都是成员自愿自发组织的。义工进行的都是一对一服务,一个义工只需负责一个流浪者。”
“就了解这些?还有呢?”
宋瓷推了推眼镜,沉思片刻后,才咬着唇摇了摇头:“没……没有了。”
不应该啊。
雀皱眉问道:“那你来这里工作,你家的长辈都同意了吗?
宋瓷头如捣蒜:“嗯嗯!我爸爸很支持我,他一直希望我能做一个乐于助人的三好青年。”
雀砸了咂舌,这年头还能把幼崽丢进这里的妖怪可不多了啊。要知道,在这灵气渐衰的末法时代,每一只妖宝宝可都是无价之宝,能让宋瓷来这里历练,她的家长,莫不是个狠妖吧?